《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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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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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为道:“自然是先帝时的内阁学士谢迁谢学士,谢学士寓居杭州,素闻徐生员大才,因此收入门墙,言传身教。怎么,你们连这个都不知?”

这一下子,满屋堂里的人炸开了锅。在这杭州,布政使是谁,巡抚是谁,知府是谁,或许大家都不知道,毕竟铁打的官府流水的官,今日记住了,明日说不定这官儿就重新上了一茬,可是谢迁谢学士不一样,谢迁是杭州人,几乎是国朝百二十年来最是风光的杭州人,状元及第,入阁执政,虽然致仕,可是杭州城乡之中关于他的段子却是层出不穷,杭州谁人不知?

“谦儿竟是谢学士的门生……”老叔公激动了,他突然醒悟到为何那张、王、周三家来拜访,为何县尊大人派人送来牌匾,这胡班头又为何如此恭敬了。

况且方才胡为还说徐谦是县试、府试第一,原本老叔公和其他族人都以为徐谦只是误打误撞才中了个生员,可是不曾想到,这个生员的含金量竟这么高,杭州府这么多童生,出类拔萃的不少,居然能名列第一,可见谦儿的学问……

族人们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老叔公方才还是微微颤颤的,一副眼看要病倒的样子,可是此时一口浓痰吐出,竟是脸色红润了不少,连身体都坐直了许多。

这时候胡为又道:“此次县尊还托了一句话,说是本省提学官交替,朝廷突然重新委派了提学,这位提学大人性子极为乖张,刚正不阿,不容生员有丝毫污点,甚至招各府学正训话时还特意向沧学正问了你的情况。”

徐谦忍不住道:“他问我来做什么?”

胡为道:“还不是此前的争议,那提学说,他取了你的卷子来看,文章算是上等,可是这般上等的卷子,府内也有四五个,质问学正为何偏偏要名列你为府试第一。”

徐谦不由冷笑,道:“怎么,他想翻案?”

胡为尴尬道:“这却是不知了。”

不过徐谦倒也不怕,现在想翻案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布政使大人做了主,已经向人宣示上告徐谦舞弊之人是诬告,若是这提学翻案,这就是打布政使大人的脸,虽说现在巡抚才是一省主政官员,而省内布政使管政务,提刑官负责刑名,都指挥使负责军事,提学官负责一省学务,可是布政使毕竟还是比提学官要隐隐高那么点档次,这新来的提学官敢翻案,不用徐谦去拼命,那布政使大人也非要拼命不可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任的新官,也敢打老夫的脸,老夫的脸这么好打?

不过……徐谦也有些隐忧,院试在即,而主持院试的则是提学,若是这位大人看自己不顺眼,在院试时摆自己一道,那还了得?

他不由向胡为问道:“这新任提学是谁?还请班头赐告。”

胡为道:“名叫桂萼,他有个兄长,在翰林任修撰,是大有前途之人。不过因为其人性格刚直,与同僚多有冲突,朝廷对他并不喜欢,所以此前,他一直都在南京刑部做主事,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就调任提学了。”

南京刑部主事……

徐谦想到这里,心里倒是定了下来,一般在南京的官,大多数都是仕途不太得意的,这一次从刑部主事到提学,倒算是升官了,却不知道这家伙撞的什么大运,不过他就算提学,在省里的根基也不雄厚,倒也不必怕什么。

只是桂萼……这个人,徐谦似乎有点印象,似乎是久闻他的大名,却又一时想不到此人到底什么来路。

“这个人莫不是历史名人?看来得好好想想才是。”徐谦心里想定,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苏县令,就说学生感谢他的指点,现在院试出了新的变数,我会尽快赶回去,做好院试准备。”

胡为笑呵呵地道:“那么……小人这就恭祝徐生员连中小三元,县试、府试、道试齐齐登入榜首,说起来咱们钱塘这些年倒是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了。”

徐谦心里有些苦笑,这小三元固然重要,一旦连中,至少在这江浙一带绝对算是风头正健的才子了,秀才的含金量更是足足提高几个档次,只是这又谈何容易?前两次是投机取巧,这一次有这么容易吗?

打发走了胡为,徐谦脑子里仍在回忆着那桂萼是什么人,竟是让他有些印象,却没发现老叔公居然独自站起来,整个人激动不已地扶住徐谦,兴匆匆地道:“读书好啊,读书好……”

“老叔公……”徐谦被打断思绪,发觉这些长辈已把自己围起来,如看金元宝一样看着自己。

老叔公居然精神抖擞,一点也看不出有病的样子,道:“从此以后,你要好好读书,乡里的事,你不要再管,一切都有老夫在这里做主,谁要是再敢乱嚼舌根,敢打扰你读书,徐家的家法就不是开玩笑的,你尽管进学,我期望也不大,只求你先中个秀才,争取中个举人,咱们徐家就烧高香了。不过连谢学士都这般看中你,这是咱们徐家阖族的幸事,想必你也未必瞧得上举人,总之,徐家光耀门楣就全部看你的了。”

“是啊,是啊,谦儿,考试在即,你还回乡做什么?这不知要耽误多少功课,你现在最紧要的是读书,你爹的事尽管放心……”

第七十六章:恩师棒喝

徐谦如今热闹了,消息传出来,又是什么贵人来交朋友,又是学士门生,族人们顿时看到了希望,居然一下子亲近起来。

他暂住在徐申家里,足足一天都有客人临门,便是那一直宣称要揍他的徐寒居然半夜三更也来了,吓得徐谦要死,俗话说夜黑风高来寻仇,要手起刀落,谁知道这家伙竟是带着礼物兴匆匆的来道谢。

徐寒那个本是因为他丢了差事而无疾而终的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听了这消息,见徐家一下子生发起来,又有了继续撮合的意思,失而复得,让徐寒高兴得合不拢嘴。

只是门庭若市,却是让徐谦长吁短叹,院试在即,新的提学又不知到底打着什么算盘,现在天天被这些俗事缠着,还怎么温习、读书?

最终他去谒见了老叔公,向老叔公告辞,随即又见了老爷子徐昌,也获得了徐昌的首肯,次日一清早,徐申雇了一辆车,直接送着徐谦、邓健、赵梦婷三人回钱塘。

至于徐昌,只怕还要耽误些时日再回去,他只是推说有些事要处理,具体是什么事,却是不知了。

一直将徐谦三人送到了钱塘,徐申便要告别,又好好地勉励了几句,对这个便宜侄儿,徐申更加看重了几分。

“叔父要不在家里歇一歇,明日再成行岂不是更好?现在回去,只怕夜半三更才能到,虽说沿途太平,并无匪患,却总是小心些的好。”

徐申却是再三推辞,道:“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置,只怕不能叨扰了。是了,叔父有件事倒是想请教。”

徐谦心想,得,现在都用请教了,要是我爹用这样的口吻对我这样说话,那就真真烧了高香。

“叔父想问什么?”

徐申愁眉不展地道:“你也知道,徐晨那个小子虽是年幼,可是性子太野,我也不求他能像你这样出人头地,只求能中个童生,说出去好听一些,只是我毕竟也是个粗人,却是不知如何教导他。贤侄是过来人,能否……”

徐谦恍然大悟,原来是请教教儿子的事。想到那徐晨得瑟的样子,他沉吟片刻,随即正色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巴掌下头出俊杰。无非就是打嘛,横着打、竖着打、吊着打都成,一日要有一小打,三日必须上挂上房梁,总而言之,这精髓便是个打字,狠不下心,是教不出好儿子的。”徐谦为了印证自己道理的真实性,忍不住长须一口气,一副追忆往事的样子道:“我就是打出来的,若不是我爹每日一打,只怕现在连那邓健都不如。”他一边说,一边向周围瞄了一眼,生怕邓健听到,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徐申恍然大悟,随即又苦笑:“可是叔父打的也不少,总是不见效,这又当如何?”

徐谦严肃地道:“这是因为打的还不够多、不够重而已。”

徐申听罢,以为自己从西天取来了真经的唐玄奘,顿时深以为然,狠狠道:“听了你一番道理,我终于幡然醒悟,从此以后痛改前非,再不能纵容他了!”说罢告别出去,上了车子,绝尘而去。

自从回家之后,徐谦都没有出门,倒不是他不想打听那提学的事,而是耐着性子温习功课,毕竟名次虽然紧要,可是底子才是根本,就算那提学跟自己过不去,只要自己文章做得好,提学也没有话说。况且就算打听,那也该去问业师,只是单纯拜访,未免有些不够意思,所以徐谦打算写几篇文章,再去请业师指教,到时再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所以他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读一些邓健帮自己采买来的一些抄录的八股文章,取其精华,去其糟糠,接着便是自己出题,写出几篇文章出来,几番修改之后,已是七八天过去,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去谢府拜访。

到了谢府门口,跟门房交代了一句,递上名刺,名刺上写着:学生徐谦拜谒恩府先生。

名刺就是一个人的名片,其中也蕴含了许多信息,比如徐谦的名刺就和别人不一样,许多人拜访谢迁,都会以学生的身份来自称,不过能称谢迁为恩府先生的,普天之下只怕徐谦是独一份了,这就是做人家真正门生弟子的好处。

过了片刻,门房便回来,对徐谦道:“老爷在书房等候,请公子随我来。”

进入这迷宫一般的谢府别院,被门房引到了一处园林,园林的中央是紧靠着一片池塘的书房,书房看似简陋,却是半边由木桩撑着,与池塘相连,此时池塘之中荷花盛开,池水粼粼,空气中带着一股清香,让徐谦不禁有种身临仙境之感。

进入了书房,书房几扇窗都是洞开,窗外是粼粼池水和淡淡芬芳,阳光洒落进来,使得这书房内也是光亮无比,暖和的光线让人心旷神怡。

谢迁坐在书桌之后,抬眸看了徐谦一眼,徐谦连忙道:“学生见过恩师。”

谢迁的眼睛落在徐谦手上捏着的几篇文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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