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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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是一种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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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那还有不远的道理?我们以汪曾祺小说为〃顶峰〃的标准比比看,博尔赫斯、卡佛离我们的〃汪曾祺〃顶峰也一样远。

我终于明白,《十作家批判书》的逻辑实际上就是拿外国洋人的棍子来打中国作家,你不是在学洋人的写作方式吗?我就说你是模仿,是赝品制造商,你不是坚持中国化,不学洋人吗?那好,你永远没法和外国人比,你离〃顶峰〃太远,这辈子,拿诺贝尔奖是没戏了。这种逻辑之下,中国作家谁配得上当大师呢?

当然《十作家批判书》中也有写得特别好的,例如朱大可的文章,写得相当敏锐。

节日的大街

人们来到节日的大街上,这样的大街是多么可怕。仿佛是一口开了的锅,仿佛是一条沸腾了的河流,仿佛是一处人间地狱……人和人拥挤在一起。我的后背常常是被另一个人推着的,我的脚站立不稳,一种被人推倒,然后踩成碎末的恐惧,在我的身体里弥漫。

这就是节日的大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他们来看大街上的风景,其实,这大街上除了他们自己,什么也没有。

在1999年的最后一个晚上,这些人来到了大街上,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他们在凌晨1点的时候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他们在大街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消除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他们在节日里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这是一场同类聚会。

死亡在语言中

纪念友人

这天一个朋友打电话来说,你不在了。

是的,兄弟你已经不在了。

此刻,我才领会到死亡是一种宣判,所有的死亡都是由语言宣判的,你死了,你的身体已经不在了,可是在朋友的心中,我们并不因为你的身体的不在而觉得你死了,我们并不意味着――一个人死了。这里的〃死〃的语言发生的时候死亡同时发生,又同时被中止了,死――存在于语言之中。

我庆幸我是个动物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是一个动物,我仔细想了又想,我依然是一个动物,也许我还将是一个动物。我喜欢我是个动物,因为我不必像植物一样一辈子定在一个地方。

〃朋友〃的奥秘

对于朋友仅仅是因为你不喜欢他就说他不好是要不得的。好和不好都包含了自己能不能从这个朋友那里得到好处的隐含意义。

那只水壶

那只水壶就这样从我的手里飞了出去,我听到了它砸在茶几上的闷响,然后是它尾部绝缘胶体开裂的声音。

现在,水壶已经被我扔掉了,比刚才前进了一步,它被扔到了楼道的角落里,等待清洁工的到来。就这样这只水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只用了8年的水壶,它跟随我从海门到了武汉,又从武汉到了上海,现在仅仅因为我和妻子吵架,仅仅因为我一时的冲动,拿它作发泄品,它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想到那些物,那些追随在我们人类身边的物,他们没有语言,但是追随我们,像是我们的朋友,可是,有一天,它们会毫无理由地被抛弃,然后从我们的生活中永远地消失。它们的存在就这样地结束了,结束得毫无征兆,也毫无价值。

一生中,会有多少像这只水壶一样的物来到我的身边,又从我的身边消失呢?谁会想到一只电水壶,它也曾经存在过,而且是质量优秀地存在过呢?

婚礼

人们为什么需要婚礼呢?

婚礼是一场表演,它除了对那些默默无闻但是却有极强的表演欲望的人有一点儿心理上的安慰,其实对于更多的人它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人们依然在继续着各种各样的婚礼(这其中有多少是迫于习惯的压力?),女人穿上婚纱,在料峭的寒风中站立,在酒店的门口等待着客人的光临,她是出于盛情吗?不是,她在等待那些给她占有新郎――他的身体以及灵魂――这一事实作证的证人,对于那些证人的到来她当然是迫不及待的,她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外带最热情的笑脸――这天她将自己打扮得出奇地漂亮――这证明她值得那些前来作证的人出场。而后她就开始在对新郎的占有中衰老。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没有人作证,保证她终生都可以占有他,她怎么敢做?反过来对于新郎来说也是如此。

现在想起来,大概所有的结婚的人都是心理紧张的,他们都在害怕婚后的不幸――被抛弃是他们所能想到的不幸中的最大的不幸。所以他们要找这些证人来,证明他们互相之间的占有关系。

从这个角度,我们会发现婚姻本身是多么地不幸――它是焦虑的起源。一个证人出席了他们的婚宴,他对新人说,祝你们白头偕老。这个时候他实际上是在担心这对新人会劳燕分飞,就如我们不会祝福一个儿童身体健康一样,我们祝福一个老人身体健康其实是想他快要不行了。

我的身体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我的灵魂只是需要一只笼子,有观众天天来看我,我的精神需要就满足了,有饲养员,他定时给我一块鸡肉和骨头,我呆在笼子里,不用担心被伤害,不用担心挨饿,也不用担心没地方可去,因为我不需要去任何地方,我的笼子使我不需要去任何地方。

可我的身体依然感到血脉曲张,它的血管里流动着愤怒,它的肌肉在颤抖,它需要大地、天空、空气、阳光、泥土等等一切自然的不加修饰的东西,它对水泥、钢筋、假山天生感到不适应。我的身体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它对我的现实生活,我的笼中的完美的现实生活总是感到不满。我的灵魂在儿童的挑逗中,在大人们的唾液中,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早已睡着的时候,我的身体醒着,我的眼睛无法合拢,我的肩膀无法和水泥地面亲热,我的耳朵竖着,依然保持着对松涛的想象,我听到远处树林的喧哗,我听到城市挤满汽车声的夜里隐藏着的鸟儿们的鸣唱,我的身体如今怀抱理想,面对夜色,我的嗓子常常不由自主地发出爆鸣,这种吼声使我的灵魂发抖。安静些,安静些,我的灵魂抚摸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试着让我的身体平静。

是的,我的灵魂如今为什么这么柔嫩,象一片晨露中的叶子,象一根含羞草。我的灵魂已经被改造得象一只食草动物那么温顺。我能听到我的肌肉在拔节生长,我能听到我的利爪在地上发出不安的刮擦声,这些反应都来自我的身体,来自我肉体的本能,而我的灵魂呢?我的灵魂对此熟视无睹。人群中的道德主义者向我扔过来的硬币是对我最好的奖赏,我的灵魂对这种道德主义的声音──硬币打在脸上然后滑落的声音──已经无动于衷,我的灵魂也成了道德主义者,它为我的祖先在森林中的生活感到羞耻,它在这种道德主义的声音中感到的是忏悔的欢乐。

然而我的肉体,它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它幻想高山、森林,渴望在溪流中畅饮,热爱在晨风中飞驰,我的身体依然长着从前的粗暴的花纹,我的四肢和牙齿依然锋利无比,我的奔跑,我的想象中的身体的狂奔,我的身体比我的灵魂更渴望的奔跑啊,它应当依然是疯狂而流畅的,我的身体没有忘记从前,它始终以为它将回到从前,它在为这一天保留着过去的一切能力。然而我的灵魂呢?我的道德主义的灵魂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了。

一个小孩被他爸爸抱在手里:爸爸,这笼里是什么呀?爸爸:它的名字叫金钱豹!

对!我的身体说,对!我的名字就叫金钱豹。

不!我的灵魂说,不!那只是我从前的名字。我的道德主义的灵魂为我从前的名字感到无比羞愧。

爱情

这个词的联想词,光线、林荫、夜晚、电话、椅子、漫步者和偷窥者、关于计划生育的报告、新生、绝对、哭泣的动作、某个理念、石头……我在想象的椅子上热爱这个词汇并从空中高蹈着想念这个词汇。在某个历史故事中,在某个人的记忆中,在某个白天的电话中,这个词是一个柔软的孔洞,语言不能穿透,身体不能穿透,灵魂──透明的灵魂在这个词汇里象一枚发绿的苹果。

需要爱情啊:我的朋友刘说。这时他的妻子正从遗像中凝视着我们,那个满头青丝,长发披肩的女孩,那个有着明亮的眼睛和青春的额头的女孩,她竟然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带着朋友的爱情她此刻是在另一个世界。爱情是一样可以被人带走的东西。什么人可以带着她上路,在什么人的行囊里,我们会看到爱情?这样的旅行者,他的额头有什么标志吗?

南方的树木还是绿色的

到福州的时候12月10号。这个时候福州的大街上行人还穿着单衣。经过近3个小时的汽车,我们到了莆田,这里在过去有个名字──兴化,和江苏,我的老家苏北的兴化音义都一个样。路过莆田的大街是傍晚时分,果然看到市中心有一家商场就叫兴化商场,接着又看到了兴化大学。街上的行道树是绿的,在黄昏的光线中特别鲜亮,让人感到充实。一种幸福的绿色,在12月份,看到这样的绿色我还是第一次。仅仅是在十几天前,我到北方,北方那种苍凉的枯黄的颜色在我一下火车的时候就将我击倒了,那种大面积的憔悴的颜色令人惶恐,我的身体本能地感到虚弱,在这样的气候中的人的力量显得无比虚弱。而南方竟然是如此地不同。人和环境的关系是美妙的。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在大自然里伸展着你的身体,你不用穿上沉重的大衣,不必用厚实的口罩将自己和大自然隔离开来,你可以和自然亲密无间地呆在一起

隔天去湄洲岛参观,车从莆田市区出发,沿途见到许多庙,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个小小的神亭,里面供着不知名的菩萨。这里是海边,这里的人靠海为生,渔民出海,常常碰到凶险,这是他们无法主宰的,他们需要一个异己的神作为寄托。联想到我自己,不是在感到自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命运吗?也许这是一个道理吧。果然到了湄洲岛,参观妈祖庙,妈祖竟然是女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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