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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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帝国-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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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们中的一个发现南边有光亮朝这儿动弹,便小声惊叫起来:“不好!存先,村里有人来了。”

刷拉——镰刀全停住了。他们向郭家店的方向仔细张望。

“这会是谁?”

“除去蓝守坤没别人,这两天他好像闻到点味儿,私下打听过。”

“不对,有两三把手电呐,来的人不少……”

郭存先低声吩咐大家:“听着,都带好各自的家伙儿,可别丢下让他们拿到证据。咱们从蛤蟆窝的后边绕个大弯子回家,回家后把钱藏好了,这段时间谁也不能花钱,死也不许透了风,其他的事都由我顶着。”

一阵沙沙啦啦,汉子们拿着镰刀,提着扁担,抽身钻进了苇荡。有个人紧张得挪不动腿,想抽根烟壮壮胆,哧拉划着了火柴,郭存先怒吼一声:“你想干嘛?”那人手一哆嗦火柴掉到干苇子上,“嘭”的一声火苗子就起来了……

待那些想抓偷割芦苇的人赶到,蛤蟆窝已经变成了火海。早已干透的苇荡顺风烧起来了,噼噼剥剥像放鞭炮,他们喊叫着奔过来,又被火焰逼得不得不掉头往回退……为首的果然是郭家店治保主任蓝守坤,还带来五个民兵。这时候就带来一个团也没有用了,干苇子着了火,干瞪眼看着没法救……

蓝守坤跺着脚地骂呀,“这帮狗日的,准是郭大斧子干的,别人没这个胆儿!”

有人嘟囔:“可怎么证明呢?偷苇子的人连个影儿都没看到,蛤蟆窝只剩下一窝苇子灰,他们红口白牙的死不认账怎么办?”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蓝守坤立马派人到公社和县里报告,让头头们带着人快下来,他要赶紧回村掏窝,不能让那些人跑了。

蛤蟆窝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周围的村子里都能看得到。

等蓝守坤心急火燎地赶回郭家店,北村口已经站着黑乎乎一大群看火光的人。拔脖子跷脚,嘁嘁喳喳,有骂大街的,有起哄叫好的,一见蓝守坤正是从着火的方向跑回来,就有人故意丢甩闲腔:“是蓝主任哪,这么好的苇子你烧了它干嘛?”

“是啊,国家若是不要,让咱们割点不也好嘛。”

蓝守坤正一肚子邪火没处撒:“谁烧的?我正在抓这个放火的!”

他在人群里扒拉来扒拉去,举着手电筒挨个照脸……

农民们继续骂骂咧咧:这蛤蟆窝自古就是附近这几个村子的,赶上闹大水苇子长好了,也是大伙的。自从一入社苇子也姓公了,姓了公也就没人管了。今年又说将蛤蟆窝修成水库,当头儿的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苇子又成县上的了,归了县上你县上倒是管好呵,就让它这么点了天灯啊?

蓝守坤没有在人堆里找到他想找的人,觉得自己猜对了,偷苇子的人不敢回村,或想回还没有来得及回来。他要赶快到那些人家里去查一查,如果家里也没有他们,那就好办了,深更半夜跑出去还能干什么好事?保准一审就都得吐噜出来。

擒贼先擒王,他带着民兵直奔郭存先的家。在门上砸了好半天,才听到屋里有动静,又等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郭存先两眼躲闪着蓝守坤的手电筒,显得还迷迷瞪瞪,上身光膀子苫披着大棉袄,下身只穿着个裤衩,趿拉着鞋,右手提着那把砍棺材的斧子:谁呀?半夜三更的怎么了?

蓝守坤打个愣,一时还没有准备好的词儿:“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睡觉啊,深更半夜的还能干什么?”

“蛤蟆窝着火了,你不知道?”

“啊?你是想叫我招呼人去救火?”

“有人举报是你带人偷苇子,被人抓的时候放了火。”

“我操你八辈儿祖宗!我还举报是你放的火哪,你就是想闹事,要借着整人立功当书记。”

“我操你祖宗,敢让我们进去搜吗?”

郭存先把手里的斧子一横:“你敢!黑更半夜的,你想行凶我就敢劈了你!”

蓝守坤也很横:“我一个治保主任还搜不了你的家?”

“你一个治保主任算个屁?我一没犯法,二没犯错,你凭什么说搜就搜?我还想到你们家去搜搜呐,行吗?”

郭存先挺愣,俩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生生地僵住了。

蓝守坤心里也打鼓,嘴上还得硬挺着:“我要非搜不可呢?”

“行啊,但话得说明白,你只要在我的家里搜出一根苇子,我听凭你处治。如果搜不出来呢?我就带人到你们家搜,我敢打包票一准能搜出你放火烧苇子的证据。你信不信?”

人被逼到绝境就豁出去了,这时候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一板还真把蓝守坤给叫住了。郭家和蓝家不知从上边哪一辈子就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他深知郭存先的脑袋不好剃,可猜不透这家伙的肚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坏水,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蓝守坤退了一步:“我暂时不搜你也行,你不能跑,等公社和县里的领导来了再说。”

“跑?咱们俩还不知道谁要跑呐。你不是有人吗?给我把住大门儿啊!”

郭存先话没落地回手就关上了大门,叽里哐啷插上门闩,踢里趿拉地又进屋了。

蓝守坤闹了这个大憋气呀。他真把两个民兵留下看住郭存先,这就叫是你不是你先寒碜寒碜你。也是一种镇唬。眼下到处都乱哄哄的,被民兵看着不能动绝对是件丢人现眼的事,等天一亮村里人还不知会怎么说哪,没准就传成郭存先烧苇子被民兵当场抓住了……

郭家起得最早的是疯子二爷。自从郭存先有了儿子,疯子二叔名副其实地升格成了爷。无论家里家外,全都不叫他叔,而称爷了。

疯子二爷清晨背起粪筐,手持粪叉,一推门看见门两边各站着一个人,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两条腿却照直往外走。两个民兵得到的指令是不许郭家人出门,等待县里的警察来了好搜查。于是就小声喝令二爷不许出去。他们怕喝令声大了惊动屋里边的郭存先,那个主儿不好对付。民兵们都看得出来,连他们的头头儿蓝守坤对郭存先都有点憷,他们最好别惹这个麻烦。但他们不怕疯子,不想疯子二爷像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答理他们,自管往外走。民兵恼了,嗓门跟着也提高了:“咳!你个老疯子,我叫你不许出去你听见没有?”

疯子二爷还是不理不睬,民兵中的一个真火了,心说郭存先我惹不起,难不成还怕你个疯子?一甩膀子扑过来伸手就抓,他明明觉得还没有碰上疯子,自己的身子就飞起来向后摔去,正好磕到后尾巴骨上,痛得直钻心。另一个民兵有点傻眼,这是怎么回事?只管义不容辞地也蹿上来为同伴出气,这个人也清清楚楚的看着疯子脚没动,手也没动,只见他胳肢窝下边夹着的粪叉子把儿一晃,自己的腰眼倏地一麻,就重重地向前扑倒了,嘴唇被自己牙垫破了。

疯子二爷连头也不回,出村往东洼去了。

两个民兵从地上爬起来,脸都变色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还闹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试探地问,我们还去追吗?另一个说:,咱们根本打不着人家,只能挨打。你以为他真疯,我看八成成神了,难怪郭存先那么厉害,敢情他们家的人身上都有两下子。

“那咱们怎么办?”

“回去跟头头儿汇报,谁有本事让谁来吧,咱犯不着惹这一水。”

其实孙月清自被半夜敲门声惊醒后再没睡着,支楞着耳朵直到听见二爷起来,又听到大门外响动,她赶忙起身下炕,想出去看个究竟。听到娘从屋里出来,郭存先自然也躺不住了,随即翻身下地,从后面跟出来:“娘,起这么早做嘛,是不是夜里被搅和得没睡好?”

郭存先一直以为娘的头发是为老二愁白的,孰不知真正让孙月清担惊受怕的还是他,因为他太像他爹了,而存志则不会捅出太大的漏子。孙月清把存先拉到院子里边的小树旁边,仰起脸紧盯着儿子的眼睛追问:“半夜为嘛有人砸咱家的门?”

郭存先笑了,大大咧咧的还有些幸灾乐祸说:“夜里蛤蟆窝起火了,北半个窝的苇子烧了个精光,蓝守坤带着民兵挨家挨户的搜查,看谁们家藏着苇子就证明是谁放的火,查到咱这儿被我给骂走了。”

孙月清还不放心:“真不是你干的?”

郭存先双手扳住老娘的肩膀头,眼睛直对老娘的眼睛:“你儿子有那么傻吗?我真要想放火还去点蓝守坤家的房子呢,烧蛤蟆窝干嘛?不就是一洼干苇子吗?您看看咱们家有一根苇子吗?半夜他们瞎闹腾的时候就有人说,可能是狐狸炼丹,还有人看见东洼有信号弹……”

孙月清放心了,嗔怪道:“尽是胡诌白咧。存先呐,你可是当了爸爸的人,说话做事千万可要替一家子老小多想想,不能全由着自个儿的性子来。”

其实最近的好几个晚上她都听到家里有动静,有一回很真切听见存先开门出去了,她随后就跟出来看,却发现外间屋的门闩是插着的,再到外面看看大门,大门的门闩也是插着的。如果存先出去了,就不可能从外面能插上里边的门闩,她相信是自己的耳朵听二虎了,可能是呓呓怔怔地打了个盹。她忽略了自己的儿子是个木匠,在他修理家里这些门的时候,抱着一种闹着玩的心思要试验一下自己的手艺,便在门上都安装了“消息儿”。有了这样一个小机关,人在外面也能插上门闩。以后出门可以不用上锁,有小偷光顾时推门推不开,发现门上插着闩,就会想当然地以为家里有人,便不敢再撬门或跳墙了。“消息儿”做好以后他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家里人,怕家里人再告诉外人,特别是弟弟妹妹若向外人炫耀,那谁不来琢磨,谁不打听呢?那他们家白天黑夜可就等于没有大门了。他还曾想有时间把门上的这些“消息儿”全部都去掉,只是后来需要它替自己遮掩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的事情,便一直也没有拆除。

听到孙子又哭了,孙月清就跟听到召唤令一样忙走进东屋,雪珍还睡得迷迷瞪瞪,就忙把奶头送进孩子的嘴里。孙月清坐在炕边上,低头看着孙子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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