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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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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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沟底在这一重压下折裂。一世纪以前先贤祠的下陷,就这样堵塞了圣热纳维埃夫山上一部分的沟管。当一条阴沟在房屋的压力下坍塌时,在某些情况下这类混乱的情况在上面的反映就是街心出现一条锯齿形裂缝,这条裂缝出现在整段开裂的沟顶上面,此时情况显然不妙,所以抢修还能及时。但有时内部的毁坏在外面没有显露痕迹,在这种情况下,阴渠的清道夫就要遭灾。他们毫无提防地进入通了底的沟,就可能在那里送命。据旧时档案记载,好几个挖井工人就这样埋在陷下去的地里。他们提到了好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名叫勃雷士·布脱兰的阴沟清道夫陷入了卡莱姆-卜勒纳街下面崩塌的沟渠中。这个勃雷士·布脱兰就是一七八五年取消的圣婴公墓最后一个埋葬工人尼古拉·布脱兰的兄弟。

还有一个是我们已谈到过的年轻俊美的艾斯古勃洛子爵,莱里达围城战时的英雄之一,他们攻城时,穿着丝袜,用小提琴开路。艾斯古勃洛有一天晚上正在他的表妹苏蒂公爵夫人处,忽然有人来了,为了避开公爵,他隐藏在博特莱伊阴沟的洼地里面被淹死了。苏蒂夫人听到别人向她叙述这一死亡时,便要她的香水瓶来尽量闻醒盐,以致连哭泣都忘了。在这种情况下,不存在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污泥已把它扑灭了。海洛拒绝擦洗利安得①的尸体,蒂丝白在比拉姆②前面捏着鼻孔还说:〃呸!〃

①利安得(Léandre),希腊青年,与美神阿佛洛狄忒的女祭司海洛(Héro)相爱,后淹死在赫来斯篷(今达达尼尔海峡)附近。

②比拉姆(Pyrame),巴比伦青年,与蒂丝白(Thisbe)相爱。一日蒂丝白被狮追逐,慌忙中掉下丝巾逃脱。比拉姆见纱巾,疑蒂丝白已死,遂自杀。蒂丝白知比拉姆为己而死,也自杀殉情。

六地陷

冉阿让面前是一块陷落的地。

当时这类塌陷在爱丽舍广场下面是经常发生的,这里的地下层对水利工程很不利,因为它的流动性极大,所以地下的建筑不够坚实。这种流动性的土壤较之圣乔治区的流沙还更不牢靠,流沙只在石块加混凝土筑成地基后才能加以克服;而流动性的土壤也不比殉教者区恶臭的有沼气的粘土层牢靠,这粘土稀薄到使殉教者区地下长廊的沟道只能用一条铸铁管来沟通。一八三六年,当局拆除并重建圣奥诺雷郊区下面旧的石砌沟渠,这正是冉阿让此刻所在之处,那时从爱丽舍广场直至塞纳河地下都是流沙,这一障碍使工程延长将近六个月,以致引起沿岸住户的强烈抗议,尤其是住大公馆和有马车的住户。工程不但艰巨,而且还非常危险,那时确是降了四个半月的雨,塞纳河的水位也三次升高。

冉阿让遇到的地陷是头天晚上的暴雨造成的。铺路石的下面是沙子,没有坚实的支撑,所以铺路石弯曲,形成了雨水的积聚。雨水既将铺路石浸透,于是坍塌相继而来,沟槽开裂后就陷入了泥沼。塌陷的地方究竟有多长?这无法说清。黑暗在这儿比任何地方都深厚,这是夜之洞|穴中的一个泥坑。

冉阿让感到沟道在脚下陷落了,他踏进了泥浆。这里上面是水,下面是淤泥。但他还是得走过去。再转身走回头路已不可能了。现在马吕斯已濒危,冉阿让也已力竭。还有什么路可走呢?所以冉阿让仍继续前进。再说开始在洼地里走了几步,并不感到深经世致用指学问须有益于国事。明清之际顾炎武认为,,但越向前走,他的脚就越陷越深。不久淤泥深到腿的一半,而水则过了膝头。他一面走,一面用两臂把马吕斯尽量高举,超出水面。现在淤泥已到膝下,而水则到了腰际。他已无法再后退了,越陷越深。这淤泥的稠度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显然不能承受两个人的。如果马吕斯和冉阿让是单个走过去,则还有可能脱险。冉阿让仍继续往前走,举着这个垂死的人,这也可能是具尸体了。

水到了腋下,他感到自己在沉下去,他在这泥泞深处几乎无法活动。密度既支撑重量,但同时也是障碍。冉阿让一直举着马吕斯,因而就消耗大量体力向前走着,他在陷下去。现在他只剩下头部露出水面了,但两手仍高举着马吕斯。在有些洪水成灾的古代油画中,一个母亲就是这样举着她的孩子的。

他还在下沉,他仰起脸避水来保持呼吸。如果有人在这种黑暗里看见他,还以为这是个面具在暗中漂荡呢;他模糊地看见在他上面马吕斯倒垂的头和青灰色的面容;他拚命使了一下劲,把脚伸向前;他的脚触着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硬东西。

这是个支点。好险!再晚一点就不行了。

他竖起身来又弯下去,拚命在这个支点上站稳。他觉得自己好象踏上了生命阶梯上的第一级。

在污泥中危急万分时碰到的这一支点原来是沟道另一边的斜坡的开始,它弯而未断,在水下拱着,好象一整条地板,用石块砌得很好的建筑成一拱形而相当坚固。这一段沟槽,部分已陷入水中,但仍很结实,确是一个斜坡。一踏上这斜坡,人就得救了。冉阿让走上这平坦的斜坡,就走到了泥沼的另一边。

他走出水时,碰到一块石头就跪着跌倒了。他认为确应如此,他就这样待了一会儿,灵魂沉浸在向上帝祈祷的不知怎样的一种言语中。

他又站起来,颤抖着,感到僵冷,恶臭熏人,他弯腰去背这垂死的人,泥浆直淌,心里充满了奇异的光彩。

七在人以为能上岸时却失败了

他又开始上路了。

此外,如果说他没把生命断送在陷坑里,但他也似乎感到已在那儿用完了力气。最后的一把劲使他精疲力尽,现在他每走两三步就要靠在墙上喘口气。有一次他不得不坐在长凳上来改变马吕斯的姿势,他以为自己要待在那儿动不了了。他虽然失去了体力,但毅力却丝毫无损。于是他又站了起来。

他拚命走着,几乎还很快,这样一走上百步不抬头,几乎不呼吸,忽然他撞在墙上。他到了阴沟的拐角处,因为低着头到了转弯处,所以撞了墙。他抬头一望,在地沟的尽头,在他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见到了亮光,这次,这不是一种凶光,而是吉祥的白色的光,这是白天的光线。

冉阿让望见了出口。

一个堕入地狱的灵魂,在烈火熊熊的炉中,忽然见到地狱的出口,这就是冉阿让的感受。这灵魂用它烧残的翅膀发狂地向光芒四射的大门飞去。冉阿让已不再感到疲惫,也不再觉得马吕斯的重量,他钢铁般的腿力恢复了,他不是走,而是在跑。在他逐渐走近时,出口越来越清晰了,这是一个圆的拱门,比慢慢降低的沟顶矮,没有那随着沟顶降低而逐渐缩小的沟管宽。这沟管出口处象一个漏斗的内部,很可恶地变窄,象拘留所的小门,在狱中是合理的,但在沟中却不合理,后来被改正了。

冉阿让到了出口。

在那儿,他站住了。

这确是出口,但出不去。

半圆门有粗铁栅栏关着,这铁栅栏看来很少在它氧化了的铰链上旋转,它被一把锈得发红、象一块大砖似的厚锁固定在石头门框上。可以看得见锁孔,粗厚的锁闩深深地嵌在铁锁横头里,这锁看得出是双转锁,是监狱用的一种锁,过去在巴黎人们很喜欢用它。

出了铁栅栏那就是野外、河流和阳光,河滩很窄,但走过去是可以的,遥远的河岸,巴黎……这很容易藏身的深渊,辽阔的天边,还有自由。在河右边下游,还可以辨认出耶拿桥,左边上游是残废军人院桥;待到天黑再逃走,这是个很合适的地方。这是巴黎最僻静的地区之一,河滩对面是大石块路。苍蝇从铁栅栏的空格里飞出飞进。

大致是晚上八点半了,天已快黑。

冉阿让把马吕斯放在墙边沟道上干的地方,然后走到铁栅栏前,两手紧握住铁条,疯狂地摇晃,但一点震荡也没有。铁栅门纹丝不动。冉阿让一根又一根地抓住铁棍,希望能拔下一根不太牢固的来撬门破锁。可是一根铁棍也拔不动。就是老虎牙床上的牙也没有这么牢固。没有撬棍,没有能撬的东西,困难便不能克服。无法开门。

难道就死在这里?怎么办?会发生什么事呢?退回去,重新走那条骇人的已走过的路线,他已没有力气。再说,怎样再穿过这靠奇迹才脱险的洼地呢?走过洼地之后,没有警察巡逻队了吗?当然不可能两次躲过巡逻队。而且,往哪里走?朝什么方向?顺着斜坡不能到达目的地。即使能到达另一个出口,可能又被一个盖子或铁栅栏堵住。所有的出口无疑都是这样关闭的。进来时侥幸遇到了那个开着的铁栅门,但其他沟口肯定是关着的。只有在监牢中越狱才会成功。

一切都完了。冉阿让所作的一切都无济于事,因为上帝不允许。

他们俩都被阴暗而巨大的死网网住,冉阿让感到那只极其可怕的蜘蛛在暗中抖动的黑丝上来回爬行。

他背向铁栅栏,跌倒在地,他是倒地而不是坐下,靠着一直不会动的马吕斯,他的头垂在两膝中。没有出路。他已尝尽了辛酸。

在这沉重的沮丧时刻,他想到了谁?不是他自己,也不是马吕斯,他惦念着珂赛特。

八撕下的一角衣襟

他正处在万分颓丧之中,忽然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一个轻轻的声音向他说:

〃两人平分。〃

黑暗中难道竟还有人?没有比绝望更象梦境的了。冉阿让以为是在做梦,他没有听见一点脚步声。这可能吗?他抬头一望。

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这个人穿一件罩衫,光着脚,左手拿着鞋,他脱去鞋肯定是为了走近冉阿让而不让人听到他的走路声。

冉阿让一刻也不犹豫,相遇虽然如此突然,但他认得这个人。这就是德纳第。

可以这么说,冉阿让尽管被惊醒,但他对惊慌也早已习惯,他经受过需要快速对付的意外打击,于是立刻恢复了清醒的头脑。何况,处境也不能更为恶劣,困境到了某种程度已无法再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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