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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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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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半掩着。庞旺在门外喊:“柳姑娘!柳姑娘!”房里没有应声。庞旺推开门。房里亮着烛,却无人影。庞旺急声四问:“柳姑娘!你去哪了?”
17.通州西仓火烧场外。日。
一辆布帷马车驶来。仓场上残烟缕缕,包围着火场的兵丁手执刀枪,阻拦着围观的百姓。那马车在火场外停下。布帘挑起,露出柳含月的脸。柳含月透过密密匝匝的人头朝火场望去。空荡荡的火场一片灰烬,仓场的那帮书办、章京、花户、披甲在用竹竿挑拨着漆黑的仓堆,估算着损失。围观的人群一堆堆的,在议论着什么。
柳含月被说话声吸引了,转过脸来。
“听说,昨晚上,那巡仓的兵爷爷都看到火龙了!是两条哩,一雌一雄,一红一紫!”
“起火前,那阵大风刮得也真邪门!听老辈儿说,那是龙风!”
“没准,这烧仓的火种,是龙口里掉下的!”
“唉,这么大个通州,那两条火龙啥地方不好绞着玩,偏绞到储皇粮的仓场上头来了!这不,龙牙龙爪这么一磕一碰,往下淋的,不就都是火雨了!”
柳含月的细眉渐渐锁紧。
见得又一队兵了赶来驱撵人群,柳含月对车夫道:“回府吧。”
18.养心殿。日。
乾隆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合上,扔在桌上,回脸问站在身后的刑部尚书孙嘉淦:“通州西仓烧成这样了,仓场侍郎米汝成的折子怎么还不递来?”孙嘉淦看了眼脸色凝重的乾隆:“启禀皇上,米汝成此时正与刘统勋在火场勘明灾情,不时即可将奏章呈上!”乾隆:“西仓起火之时,米汝成在哪里?”孙嘉淦:“臣已查明,起火之时,米大人正在督盘北新仓的存粮。接到通州起火的急报后,他即刻赶往了火场,无奈火势已炽,十七座仓廒尽毁火口。米大人当时见状,大呼一声‘修也’,昏厥在地,后经掐人中半个时辰,方才醒来。”
乾隆冷声:“我看他是醒得太迟了!”
孙嘉淦一怔。
19.火场上。日。
两双官靴插在漆黑的污泥里。米汝成与刘统勋背着手,站在火烧场的余烬中,身旁残烟缕缕,满目苍凉。那看见“火龙”的巡仓兵丁此时跪在一旁,向二位大人描绘着什么。刘统勋:“这么说,你真是看见火龙了?”
那兵丁:“真看见了!一雌一雄,绞在一块儿,像油炸麻花哩!”
刘统勋怒声:“放肆!油炸麻花能烧着了这么多座仓廒么?”
那兵了连连打着自己的嘴巴子:“小的比喻错了!那火龙,不像麻花,像……
像……哎哟喂,真是的像麻花啊!“
见刘统勋又欲发火,米汝成抢先开了口:“本官问你,当时有几人看到……看到天上过了火龙?”
那兵丁忙答:“见着火龙的,多着哩!巡仓的弟兄们都见了!”
米汝成重声:“传!”一守备挥手,昨夜那十来个巡仓的兵丁歪歪斜斜地过来,军衣上皆是烧焦的窟窿。“给米大人、刘大人请安!”兵丁们搀扶着,单腿跪下。
米汝成:“本官问你们,昨晚上,都见到什么了?”
兵丁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弟兄们听得有人喊天上过火龙了,就抬头看,真的是看到了火龙!这么粗,头是红的,身子是红的,爪子也是红的!
米汝成轻轻舒了口气。可他很快就掩藏下了内心的激动,厉声道:“你们可是对着刑部刘大人在说话!要是查无实据,你们知道该去哪地方吃粮么?”
兵丁们一迭声:“知道!去牢里吃粮!”
米汝成:“知道就好!你们把各自看见的,都让书办替你们记写下,立即呈送刑部核证!”转脸低声问统勋,“刘大人,你还有话要问么?”刘统勋失望地摇了摇头。
20.马车上。
车厢内坐着米汝成和刘统勋。刘统勋:“沧翁,你真信了这些话?”米汝成:“半信半疑。延清,你呢?”刘统勋没做声,脸硬得像块墙砖。米汝成:“看来,你是不信这天上真的有龙。”“不,”刘统勋的声音很低,“我只是不信会吐火的龙。”
21·长长的胡同内。
马车在刘宅前停住。刘统勋下车,与米汝成抱拳作别。
米汝成坐回车内,望着刘统勋走向宅门的背影,突然问:“延清,你不信天上会有吐火的龙?”
刘统勋闻声,慢慢转过身来,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是你,也会信的!”
说罢,他转身跨进了宅门。
“延清!”米汝成喊。刘统勋回头。他看见,米汝成的眼睛里老泪盈满。刘统勋:“我知道,这场火灾不是你的过错。可是,也决不会是火龙的过错。”
米汝成泪眼朦胧:“延清,老夫与你此时相别,怕是永诀了。”
刘统勋默默地看着泪眼模糊的米汝成:“这句话,现在还不该说!——皇上在等着你的折子!”
“折子?”米汝成如梦初醒,对着车夫道,“快快送我回府。”靴声一响,马车急驶。刘统勋望着远去的马车,脸上浮起了深深的忧虑。
22.米汝成书房内。日。
一滴大大的墨点落在空白奏稿上。儒饱了浓墨的笔尖颤着。米汝成惊恐地抬起脸,急忙换了纸,儒墨再写,却是一个字也难以下笔。许久,他才在纸上落下了墨。
才写下几行,笔又顿住了。门声呀然。“含月?”米汝成急声道,“你来得正好!”
“老爷!”是庞旺的声音。米汝成回头:“怎么是你?柳姑娘呢?”庞旺:“柳姑娘去皮货行为老爷买护腰的皮子了。”米汝成:“我要护腰的皮子干……”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黄了,忙收住口,转过话头,“庞旺,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庞旺:“不知道。不过,柳姑娘出门时让我留一句话给老爷。”米汝成神色一振:“快说!”
庞旺:“柳姑娘让我务必告诉老爷,在给皇上递呈的折子上,有四个字不可写。”
米汝成:“哪四个字不可写?”
庞旺:“火龙烧仓!”
“火龙烧仓?”米汝成惊,低头往奏稿上看去,在那已落墨的字行里,赫然有着“火龙烧仓”四个字!
他抬起脸,鼻尖上沁出细汗:“柳姑娘没说为什么不能写这四个字么?”
庞旺:“她说,要是老爷这么问,就让我告诉您,这四个字其实不是字。”
米汝成骇:“不是字?”
庞旺:“不是字,是刀。”
“是刀?”米汝成已是面无人色,“这么说,我要是把这四个字写进奏章,就等于往自己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庞旺:“柳姑娘又说了,这把刀,不是架在老爷您一个人的脖子上,而是架在米家老小的脖子上。”
米汝成手里的笔落地。庞旺弯下腰,为老爷拾起笔,沾上墨,双手递给老爷:“柳姑娘还有句话留着。”米汝成的双眼泛着白光:“什么话?”
庞旺:“她说,要是老爷手里的笔落地了,一定要我帮着替老爷捡起来。”
“她、她……”米汝成一把推开庞旺的手,涨红了脸,“这么说,她什么都替老夫算计好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替老夫把折子也写了!”
庞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折,双手递上:“柳姑娘已经替老爷把折子的稿本写成了!请老爷过目!”
米汝成真正是惊呆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还有什么要替老夫做的?庞旺,你都说出来!”
庞旺:“没有了。”米汝成一把夺过庞旺手中的纸折,嘿嘿嘿地惨笑起来:“可她柳含月还是没有想到,事已至此,老夫我已是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了!
老夫今日就听自己一回,将这把‘刀’先给自己架脖子上!——庞旺,来,卷袖研墨!“
奏稿重新展开,啪的一声重重地压上了镇纸。
米汝成扔去柳含月的奏稿,在自己的奏稿上奋笔疾书。
米汝成的画外音:“……火龙烧仓皆为巡仓兵卒所见!……空中之龙,夭矫而行,头角鳞雷,分明毕见……”
巨大的砚池里磨着大墨,嘶嘶地急响。
23.养心殿。日。
巨大的砚池中磨着一柱龙墨,墨色赤红。一支朱笔在米汝成的奏章上批写着。
乾隆的画外音:“……好一条抬头之龙!不行耕云播雨之善,反行喷火吐焰之恶,烧我国仓,毁我国粮,龙德安在?米汝成身负护守仓场重职,遇此龙而不擒,见行恶而徇纵,官德何存?既然为官无德,留官且有何用!……”
疾走的朱笔中,出现这样的画面——跪伏殿中的米汝成受乾隆严词呵斥,被摘下顶戴花翎。
刑部大狱的牢门打开,身荷重枷的米汝成披着一头白发,踉跄跌人。高高的狱墙下,米汝成双拳打着石墙,跌足浩叹:“那四个字,果然不是宇,是刀啊!——老夫悔之晚矣!”
24.米府曲廊间。夜。
庞旺撩着袍角,脸色煞白,踩着满廊枯叶急步走来。
米汝成书房的窗口,亮着一豆乱晃的灯光。
25.米汝成书房。
庞旺推门进来,将门关住,急回身:“说吧!有什么办法救老爷!”灯下,一身素衣的柳含月垂着脸,眼中噙着泪水,轻轻摇了摇头。庞旺眼里闪着火色:“我庞旺从未见过你柳姑娘摇头!这么说,连你也没办法了?”柳含月从地上捡起那张被老爷扔掉的奏稿:“告诉我,老爷看过它么?”庞旺:“没有。”
柳含月长长叹出一声:“怪我太过自信了。我本该想到,在老爷眼里,我柳含月毕竟是他的奴婢。”
庞旺:“老爷入狱,真的是因为写了那四个字?”
柳含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若是老爷能听我的,如实禀奏起火可疑之处,拟定协理刑部查明火因之法,决不以虚传的‘火龙烧仓’来推倭其咎,或许还能获得皇上的宽恕,不至于这么早就入了牢房。唉,现在什么都已晚了!”
庞旺:“老爷听了你这么多回,可偏偏这一回没听你的就出事了。这,或许也是天意。”
柳含月神伤地又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天意不可违,我与老爷的缘分,到此也就为止了。……庞旺,我想去牢里再见见老爷,你为我备下些打点的银子,好么?”
庞旺:“是去牢里给老爷送上护腰的皮子?”
柳含月抬起泪眼:“老爷把我从书院中买回,待我如女儿,此份恩德,含月我难报万一。我本想以自己在书院中所学之理,为老爷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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