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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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男爵-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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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莫对自己发誓他将永远不再观看死刑,而现在却要充当一个自己的亲属的死刑的主宰者!

他被这些想法折磨了一整夜和第二天一整天,他踢腿踹脚,伸手攀吊,抱干下滑,焦躁不安地从一棵树转到另一棵树,每当他为某种思想所苦恼时就这么干。终于,他做出决定。他似乎找到了一条中间道路:去吓唬海盗和叔父。不需法律干涉地迫使他们中断不清不白的关系,他将在夜里埋伏在这棵松树上,带上三四支上好子弹的枪(他已经造好一个完整的武器库,以备打猎的各种需要)。假若骑士来同海盗接头,他将连发几枪,让子弹从他们的头上呼啸而过。听到枪声后海盗和叔叔都将各自逃散。骑士自然不是一个有胆量的人,会疑心自己被识破,认定海边的约会地点被监视,不敢轻易再出来同穆斯林武装分子联络。

事实上,柯希莫携带枪支在松树上守了两夜,不见任何动静。第三夜,那个戴高帽子的小老头儿磕磕绊绊地跑到了海边的沙地上,用灯笼打信号,小船载着缠头巾的海员靠岸了。

柯希莫的手指头搭在扳机上准备射击,但是他没开枪,因为这一次情况完全变了。商量了一会儿之后。两名海盗走到岸边向船上打手势,其他的人就开始卸东西:桶、箱、包、袋、细颈大肚的玻璃瓶子,装满奶酪的筐子。来的不是单独一艘船,而是许多艘,全部满载货物。一队缠头巾的搬运工分散到海滩上,由我们那位隔山叔叔带领着往前走,他摇头晃脑地一路小跑着,把他们引人礁石中的一个岩洞前。那些摩尔人把全部货物放进洞里,这些肯定是他们新近掳掠来的财物。

他们为什么把这些东西运上岸呢?这个故事的情节后来就很容易重新串联起来了:野蛮人的船队应当在我们某一港口抛锚停泊(做一项合法生意,这种生意一向是在他们对我们的抢劫活动中穿插进行的),他们应当接受海关检查,因此必须将抢来的货物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以便归途中取走。结果船队还将可以显示出他们同最近发生的抢劫案子无关,巩固国家之间的正常贸易关系。

这些背景是后来才弄清楚的,当时柯希莫满腹狐疑。海盗们的一批财宝藏在一个石洞里,海盗们乘船走了,把这批东西留在那里,必须尽快地把它们据为己有。我哥哥一时想去叫醒翁布罗萨的商人,他们应当是这些财物的合法主人。,但是他旋即又想起了他的那些烧炭的朋友,正在森林里同他们的家人忍饥挨饿,他毫不犹豫,沿着树木直接向他们跑去。在一块夯实的灰色空地周周,贝尔加摩老乡们正在简陋的草棚里酣睡。

“快起来!你们都来!我发现了海盗们的财宝!”

在茅屋由树枝和雨布搭成的屋顶下响起了一阵哈欠声,一阵起床的响动声,一阵叽叽咕咕说话声,最后是惊喜的欢呼声,有人问道:“有金子吗?有银子吗?”

“我没有看清楚。”柯西莫说,“从闻到的气味来看,我想是有不少鳕鱼干和山羊奶酪!”

听了他的这些话,森林里的男人们统统起身了。有火枪的带火枪,没有枪的就带斧头、梭镖、铁锹或铁铲。他们带得最多的是盛东西的器具,连破的炭篓和乌黑的袋子都拿上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身上披袋子的孩子们举着火把。柯希莫在前面领路。他从山间的松树上跳到橄榄树上,从橄榄树上跳到海边的松树上。

一棵弯曲的松树顶上闪现出一个海盗的白色身影,他举起大刀,大声报警。这时他们正走到礁石的尖角上,拐过去就是山洞。柯希莫几步跳到他头上的另一根枝上,用剑顶住他的腰眼,逼着他一步步往前,最后从陡壁上摔落下去。

海盗的首领们正在洞里议事(而柯希莫,原先在海盗们卸货的来来往往之中,不曾发现他们留在洞中)。他们听到哨兵的喊声,走出洞来,发现已经被一群满脸烟尘、披着口袋、拿着铁铲的男男女女团团围住了。他们举起弯刀,向前冲杀,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呼啦,嗬达!”“杀呀!”战争开始了。

烧炭的工人人数众多,但是海盗们的武器装备比他们强、双方交手后的情况却是如此这般:他们懂得对付弯刀,没有比铁铲更好的家伙了。当!当!那些摩洛哥大刀的刃全部变成了锯齿。火枪呢,正相反,除了响声大、冒烟多以外,不再起什么作用。有的海盗(看起来是头目)也有外观很漂亮的枪,全部镶嵌着金银花纹,但是发火石在岩洞里受了潮,打不响。最机灵的烧炭工用铁铲敲这些匪首们的脑袋,把他们打昏之后摘取枪支。只是他们头上裹着缠头巾,敲上去像是拍枕头似的。更好的办法是用膝盖去顶他们的上腹部,因为他们露着肚脐眼儿。

由于沙子是唯一取之不尽的东西,打开了沙仗。战场上的阵容终于变得整齐起来,烧炭工开始掷沙子。那些摩尔人呢,他们也撒起沙来,烧炭工们越来越被鳕鱼干的香味吸引,急于进岩洞,而那些蛮汉们想要逃向停在岸上的小舢板,双方没有恋战的理由。

贝尔加摩老乡们冲开了一处,他们打开岩洞的门,穆斯林们在沙石雨中继续抵抗,直到看见海上还有逃路,那么他们还抵抗什么呢?扯起船帆,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三名海盗,都是贵族军官,跑到小艇上,解开船帆。柯希莫从岸边的一棵松树上纵身一跃,跳到了船的桅杆上,抓住桅杆的横梁。他用膝盖夹紧在上面稳住身体,腾出手来抽剑。三个海盗举起大刀。我哥哥左劈右砍,同时招架住这三位,小船还停在陆地上,忽左忽右地倾斜。这时月亮升起来,男爵赠送给儿子的宝剑熠熠生辉,穆斯林们的大刀也寒光闪闪。我哥哥顺着桅杆滑下去,将剑尖刺进一个海盗的胸膛,那匪徒跌出船外。他推挡开另外两柄砍过来的大刀,像一只蜥蜴那么灵活地重新爬上去,然后又下来刺中第二个海盗,再上升,同第三位交手较量了一阵子,再次滑下来扎死了他。

三个穆斯林军官躺在地上,身体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外面,胡子上沾满海草,其余的海盗在沙石和铁铲的打击下倒毙在岩洞口上。柯西莫仍然攀缘在桅杆上,胜利地望着四周。这时律师骑士飞快地从岩洞里窜出来,活像一只尾巴上着了火的猫,他在那里面隐匿到此时。他勾着头沿着海岸跑来,猛地一使劲把小艇推下了水,跳上去抓起桨,拼全身力气划起来,小艇漂出海。

“骑士!您干什么,您疯了?”柯布莫抓着桅杆说道:“回到岸上去!这是去哪里呀?”

唉,显然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是想撵上海盗的大船去逃命。他的背叛行为已经无可挽回地被人发现了,如果他留在岸上,必将死于绞刑架下。他就这样划呀,划呀。柯西莫虽然手里还握着出鞘的剑,而老头子可能是赤手空拳并且年老体衰,他却不知如何是好。说到底,他不忍心对一个叔叔下手,此外,要接触到他就必须从桅杆上下来,这就产生了走到船上是否就等于踏上了地面的疑问,或者说他从有根的树干上跳到船的桅杆上是否已经违反了他自己心里定下的规矩呢?在那种时刻想到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了。于是他没有动手,伸开两条腿,一只脚搭在这里,另一只搭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坐好,随波而去,虽然微风吹涨了船帆,老头子也没有停止划桨。

他听见一声狗叫,心中涌起喜悦。他在战斗中没有看到的狗佳佳,蜷缩在船头,安闲地摇着尾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柯西莫想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他是在家里啊,同他的叔叔,他的狗,一起乘船,这是他多年的树上生活之后,一次愉快的消遣。

海上有一轮明月,老头子已经累了。他吃力地划着桨,哭泣起来,还开始念叨:“啊,扎伊拉……啊,阿拉罕,阿拉罕,扎伊拉……啊,扎伊拉……”他就这样说着土耳其语,令人费解,他反复哭喊着这个柯西莫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女人的名字。

“您在说什么呀,骑士?您有什么心事?我们去哪儿?”他问到。

“扎伊拉……啊,扎伊拉……阿拉罕,阿拉罕……”老头子说着。

“谁是扎伊拉啊,骑士?您是想从这里到扎伊拉那里去吗?”

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点头表示是,他在哭泣中夹进土耳其话,对着月亮呼喊那个名字。

对于这个扎伊拉,柯西莫的心里马上开始琢磨出种种猜想,也许他正在揭开这个又孤僻又神秘的老头儿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既然骑士去投奔海盗船,想到这个扎伊拉那里去,那么说有一个女人在那边,在那些土耳其的城市里。也许他的整个身心都被对这个女人的思念所占据,也许她就是他在养蜜蜂或者开凿水渠时要追寻的那种失掉了的幸福的象征;也许她是他在那边的一个情人,一个妻子,在大海对面的国度的花园里;或者说是一个女儿会更真实一些,一个他多年不见的女儿,当她还很小时,他就离开了,为了寻找她,他这些年来一直试图同某只驶进我们港口的土耳其人或是摩尔人的船建立联系,终于给他带来了她的消息。也许他得知她沦为了奴隶,为了赎回她,他们要求他提供翁布罗萨的船只航行的情报。或者说这是他为同她重新互通音讯和搭船去扎伊拉的城市而不得不付出的赎金。

如今,他的阴谋败露,他不得不逃离翁布罗萨,那些野蛮人已经不再拒绝带他一起走,把他带到她那里去。在他那急切而含糊不清的话语中混杂着希望之声、祈祷之声,也有恐惧之音。他害怕又不是一次好运,厄运又将把他同思念之人分开。

他不再划动桨片了,这时小艇已靠近一个黑影,另一只野蛮人的小艇。他们可能在大船上听见了岸上激战的喧嚣声,派出一些侦察人员。

柯希莫下滑到桅杆的中间,让帆布遮住自己,那老头儿却开始用地中海混合语大声喊话,让他们来接他,带他上大船,并且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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