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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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人家-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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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果自从小学停了,从来没有间断过自学,水成波仍然是她的老师,尽其所有,浇灌她的心田。

海海上过初中,就教她初中,上了高中,又教她高中。

因此,月果的实际知识水平,并不在白白之下。从某些方面,月果没离开过劳动,有的知识,比白白还扎实。

前些年家境不允许月果想人非非,刘改兴爱莫能助。

一说到找对象,月果就一副若有所失而又有所期待的神情。

她真想去念书,刘改兴是不会阻拦她的。

可他成天忙得天昏地暗,一直没有认真问过月果。

这几天,刘改兴发觉女儿的神情有点不对头,可他找不出促使月果神思恍惚的原因。

他留心观察,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丕丕? ”

他的判断中出现了这个后生。

月果放下黄杈,跟她妈回春灶上做饭,刘改兴蹲在半截干柳树上,掏出一根烟,点了几回没点着,索性不点了,叼在嘴上干抽。

“咋偏偏看上了他? ”刘改兴并不反对女儿自找对象,他只感到真要找丕丕,难度很大。

两家关系一直很紧张,从她的爷爷辈上,就种下了不和的种子,出于无奈,田耿表示出了愿意和解的动向,刘改兴也主动做出姿态。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真正达到和睦融洽,推心置腹的境界,也非一日之功所能奏效。

别的不说,月果爷爷就会坚决反对同田家结亲。

刘玉计在芨芨滩,对田耿的仇恨是刻骨铭心的。

他被从树上救活后,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哀号:“我规规矩矩做人都做不成呀,我可怜的改芸……”

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怕的?

刘改兴自从当上村长,千头万绪,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够他忙的,但他没有畏难过,也没有乱了方寸。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倒使他心烦意乱了。他担心,月果正在自己种一颗苦果,当她吞下它时,苦涩不仅仅她一个人去品味。

刘改兴没有为月果设计过前程,过去不能够,现在没工夫。

众人把他推上村长的位位,总不能是为了使他自己诸事方便吧。芨芨滩已经落后了,再不奋起直追,非活得连吃大锅饭那会儿还不如。他要规划的是芨芨滩的未来,无暇顾及月果的前途。

何况,只要芨芨滩富裕起来,还愁没有月果的出路,他还从来没想过,让月果到城里去找个前程。

他需要一大批有文化的青年人同他并肩作战,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女儿。

丕丕回来了,能不能留下,是个问号,百分之七十留不下,人家田耿有方便条件,女婿在城里当干部,给丕丕找个干的并非难事。从田耿来说,就这么个儿子,还不想从此“改换门庭”当工人当干部去吗?

田直又在乡里,对丕丕的事也不能不闻不问。

丕丕不是宝弟,看他从娃娃长成后生,没有什么赖毛病,但人可以变,尤其这几年,正是各种人发生各种变化的旺季,有钱的在变,没有钱的也在变。

苏凤池灰嘴头说过:“男人一有钱就变,女人一变就有钱。”

是不是一条规律姑且不论,眼前的确是个大变革的时代,包括人。

芨芨滩以外世界大得很。花花世界,丕丕也见识过了,会甘心、安心、决心在农村呆下去吗?

难!

从各种因素分析,丕丕进城的可能性极大,月果把心放在他身上,岂不自讨苦吃?

刘改兴,这个在困苦面前从未低过头的汉子,居然为女儿的私事皱起了眉头。

毛驴早停下了,它听不到主人的驱使声,悠然自得地东张西望,然后发出高亢的求偶信号。

“改兴! ”有人带着笑说,“你给毛驴的自由也太多了哇! ”

刘改兴一怔,忽然惊喜地站起来,拉住来人的手:“哎呀,老水,水书记,你咋哨悄来了? ”

水汇川说:“不悄悄的,还张明打鼓呀! ”

刘改兴朝月果娘儿俩喊:“哎,你们看,谁来了? ”

月果妈认识水汇川,跟男人同样惊喜。

月果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来客。

水汇川接过改兴的烟,一边抽一边问他:“人家新官上任有三把火,你有几把? ”

刘改兴让他回屋里谈,水汇川说:“趁热赶紧打场,来,我跟你干。”

月果妈不知该怎么招待这位书记,月果更是不知所措。

“你们吃甚我吃甚,要搞特殊我就走! ”水汇川笑着说。

月果妈松口气,叫月果泡了一壶青砖茶放在场面上,赶快去做晌午饭。

刘改兴一边赶毛驴一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水书记……”

“还是从前的老水好听! ”水汇川翻着麦子说,“你可别落了旧套套呀! 芨芨滩的人眼里有水,把你选上,可不是为了让你穿上新鞋走老路。”

“老水! ”刘改兴只好改口,“众人看得起我,老水,我本事可有限。”

“我不听你自我鉴定。想咋干,说哇! ”水汇川瞪他一眼。

刘改兴把他的初步设想分几步向水汇川汇报。

“芨芨滩穷,土地变坏了还是其次。人们的头脑不改变,守住金饭碗也得讨吃。不抓文化,不抓科技,不抓人才,芨芨滩富不起来。”

新村长这样结束了自己的话。

“改兴,你的想法很对头,将来,文化科技站,除了搞高层次的致富活动,还应该成为农村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据地,农村中移风易俗的任务还相当艰巨。”

“对,老水,”刘改兴心里更加有数,不愧是水汇川,几句话,就把他的设想理论化了。

刘改兴有句话到了口边,迟疑了一下又咽回去了。

水汇川的眼睛早发现了这个小动作,催促他:“多会儿学会吞吞吐吐了? ”

“唉,”刘改兴夺下他手中的黄权,拉住他,一块儿坐在地上。

“唉什么? ”水汇川笑笑说,“资金短缺? 对吧? ”

刘改兴摇摇头。

“化肥供不上? ”

刘改兴又摇摇头。

水汇川不问了:“你也成了大闺女小媳妇了,扭扭捏捏……”

“老水。”刘改兴用十分庄重的口吻说,“我想……”

“想什么……”

刘改兴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入党! ”

水汇川并没有流露出出乎意料的神情,只是以欣慰的目光把他注视了许久。

“我知道我挺不够条件,老水,我是实心实意……”

“改兴! ”水汇川抓住他的一只手,诚恳地说,“一个人,在政治上选择这条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相信你的诚意。只要你认定了这条路,改兴,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刘改兴点下头,在困苦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软弱过,水汇川的话,使他眼光湿润了。

“有机会,跟田耿他们多谈谈,让党组织随时观察你的行动。”

刘改兴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到了,饭桌旁有刘玉计。

水汇川问他:“老刘,还能种动地吗? ”

刘玉计含含糊糊,但十分明确地表示,他真正种地的时候才来了。

水汇川笑了起来。

月果给他端上绿豆稀粥,他端详着姑娘说:“真是光阴似箭,我下台那会儿,月果是不是还没出生? ”

刘改兴说:“咋不是! ”

月果妈炒了一盘鸡蛋,水汇川说:“又把我当成客人了? ”

刘改兴说:“你不来,我们也吃,咱们芨芨滩如今吃个饱肚子不成问题,再要求高点,就力不从心了。”

“搞承包的最终目的,不是退回到一家一户分散经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上去。这是种形式,也可以说是一种手段,目的还在于解放生产力,最后,咱们还得走规模经营的大农业的道路,不在于砸烂大锅还是小锅,关键看锅里装的什么饭。”

刘改兴感叹说:“老水,古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话可不是吹捧领导,听你一说,我开了不少窍,老水,我真想出去念念书,长些知识。”

水汇川知道他这话发自肺腑,笑着说:“改兴,旗里正准备选派些乡社干部去农牧学院进修,我给你报个名咋样? ”

“太好了,老水,那可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刘改兴真高兴,两眼放光。

在一旁的刘月果嫉妒地说:“我水大爷是官官相护呀! ”

水汇川说:“月果,你不要急,世界是年轻人的,七八点钟的太阳,机会很多,可你爸是晌午的太阳了,你说是不是? ”

月果抿嘴一笑。

刘玉计在一旁直点头。

吃过饭,刘改兴建议水汇川歇个晌,水汇川说:“不了,我想再去个地方。”

刘改兴把他送出院子,又趁炎炎赤日打场。

月果妈喊他:“缓一缓哇,不在乎这一阵! ”

他说:“我不熬! ”

真的,他今天格外兴奋,像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一场麦子打完,他坐在树阴下缓歇,月果牵上毛驴,到地里去了。

改兴手里捏着纸烟,没有想到去点,他的思绪还完全沉浸在刚才的谈话中。

说实在的,刘改兴决想不到选举新一任村长时会出现那样的戏剧性场面。事先他没有也不可能有思想上精神上甚至感情上的准备。一个地主家庭出生的人,虽说刘玉计头上的帽帽摘下去了,但在一般人心目中,仍然难以同贫下中农平起平坐。

刘改兴卸去了政治上的重负,他只想甩开膀子大干,尽快富起来,至于其他的,他还没有考虑过。

在芨芨滩,刘改兴即使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岁月,也是芨芨滩的一个能人。他有心计有魄力,而且心灵手巧,又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所以在村民们中的口碑很好。一进芨芨滩,人们就不难发现,穷则穷矣,刘家的院落虽说也是土坯坷垃结构,但布局井然有序、干净敞亮,连放柴火的地方,都独出心裁地垒在鸡窝上头,决没有一般农民家满院子柴草屎尿狼藉的局面。

刘改兴是个十分治家的人。

他这种风格,也耳濡目染,使月果和友海受到影响,两个晚辈,同样有能力,拿得起放得下。

苏凤池说过:“白泥墙上挂苹果,满村人才数月果。”

找上那样的女人,烧了八辈子高香。

刘改兴对自己如何发家致富,有一个很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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