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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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人家-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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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性欲,是最大的原动力。”方力元想起弗洛伊德的一句名言。那些热衷造反的同学,目标也转移到寻觅情侣上去了。

热血方刚情窦已开的青年男女们,放下革命熔炉,往伊甸园里猛跑。

下雪的前一天,晚饭后,于芳又到他的宿舍来了,把打好的毛衣放在床上,满面春色,喜在眉梢。

“来试试,合身不? ”她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

方力元有点犹豫,担心别人撞上不妥。这时他的宿舍里没有其他同学。

于芳瞪他一眼,流盼生辉:“怕什么? 在他们心目中,我们早是两口子了。”

方力元正要说话,于芳已经动手解他棉袄上的扣子,方力元只好从命。于芳帮他把红色的毛衣套到身上,翻出衬衫的领子,抻抻袖子,抚平胸前,往后退了一步,端详着,嫣然一笑。

“咋样? ”

宿舍里没有穿身镜,方力元看不到效果,于芳笑意浓浓,想必效果一定不错,何况自己在衣着方面百分之百外行,哪有什么评论?

“挺好。”他把于芳的笑视为标准。

于芳格格笑了。运动初期的创伤早已平复,于芳的风韵完全恢复,成了男生瞩目的人物。

“穿上吧! 我再给你打条毛裤,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于芳坐在他对面的床上,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火辣辣的。

方力元把棉袄穿好,坐在床沿上。

“咱们出去走走吧! ”于芳建议。

方力元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出大学校门,向南边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林走去。

夏天,那儿是男女们首选的互诉衷肠的地方,现在天寒地冻,几无人迹。

“你父亲有消息吗? ”

“不清楚。非常时期,我也不便去信。我估计,苦头非吃不行,牺牲倒不见得,他又不是第一把手。”

于芳叹叹气,她庆幸,在天翻地覆的运动中,至今没有人提及方力元在红烽的事。

“你冷不冷? ”方力元想起来,应当关心一下于芳。

于芳摇摇头:“有你在,到北极都不怕。”

方力元在心里长叹一声,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子。

“有分配的消息没有? ”他这样问,无非不想让沉默横在两个人中间。

“听说快了。”于芳斟酌着说,“力元,我想咱们还是走得远远的好。是非之地,不能靠近。”

方力元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你想过没有? 好地方是轮不到咱们这些人的! 前几天工学院分了一批,凡站错队的同学,全部到了新疆,最远的在塔城,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

于芳不以为然:“只要有人住,我就不怕! 上海知青还去石河子呢! ”

方力元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于芳伸过手,把他的胳膊挽住。

他们进了树林,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脚下的枯叶发出沙沙的低语,仿佛在诉说过去的青翠。

天上布满黑云,空气沉闷,方力元自言自语:“好像要下雪……”

于芳扑哧一笑:“你咋想天上的事,不想地下的事呢? ”

方力元也笑了。

从红烽回来,两个人约定好似的,不提及那里的片言只字。巨大的白茨圪旦,屹立在方力元的记忆中,成了黑色的剪影。

“你饿不? ”于芳提醒他。

方力元恍然大悟,两个人是开饭前出来的,回去吃饭餐厅早关门了,他不知所措。于芳一说,他真有些饥肠辘辘,满口生津了。

于芳从贴身的衣衫中掏出两个白面烙饼,那是从街上小饭铺里买的,烤得黄黄的,又香又脆。

“给! ”于芳递给他一个。

饼子上散发出于芳幽幽的、热热的体香。

方力元双手捧住饼子,心头涌出一片温情,柔柔地叫了声:“于芳! ”

这是他从红烽回校后,头一回发自内心地呼唤她。

姑娘敏感的心弦感受到他的温情,依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重复:“力元,我爱你,我爱你。”方力元没有吃饼子,把它装进裤兜里,张开双臂,把浑身颤抖的姑娘搂在怀里。

于芳一阵呜咽,滚烫的双唇压在他的嘴上,吮吸,舔咬,发出受伤似的呻吟。方力元努力回应她的激|情,把她搂得喘息不止。

他觉得脸上凉丝丝的,于芳的泪水糊在他的面颊上,带着她身上奔放的激|情。于芳手中的烙饼早掉在落叶上,她双手捧住方力元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方力元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我的,力元啊……”于芳梦呓般的絮语,在他耳畔吹拂。

他们就这样热烈地情意缠绵地吻拥,不去想人间其他的事情。

有许多枯枝败叶落在他们身上,停留瞬间,纷纷洒向地面。

四周寂然无声,夜色越来越浓。从树木的缝隙,他们可以看到校园里高楼大厦的轮廓以及破碎的灯光。

没有月的夜,他们看不清到底什么时候了,两颗心贴在一块,脉搏融合在一起。

有一只什么鸟,发出凄厉的叫声从他们头上飞过,两人一惊,同时松开手,于芳连忙背过身子,双手蒙住眼,为刚刚过去的热恋羞涩不已。

方力元转到她对面,拿下她的手,于芳连忙把头垂在他的肩上。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阵阵发香,钻人他的鼻口,挑逗着一个既遥远又近切的欲望。 _

于芳受到了感染,惊喜交集,全身在索索抖动。

方力元的眼前忽然飘过一片粉红的云彩,那是刘改芸桃花似的双颊。

“哦! ”他忍不住叫了一下。

“你,怎么了? ”

于芳抬起脸向他凝视,眼里燃烧着渴求和慌乱。

“你的头发真好闻。”他连忙掩饰刚才的失态。

“是吗? ”于芳朝他甜甜地笑了,“那你就闻吧。”她把脸紧贴在他的鼻子上。

方力元嗅来嗅去,于芳轻轻地笑。

他闻不到令人迷醉的青草气息,方力元的热情忽然降温,一阵烦恼袭上心头,搂抱于芳的手也软软地松开。

“咋,累了? ”姑娘的脸并没离开他,关切中有浓情。

“咱们站得工夫可不小了。”方力元移开自己的脸,那上面印着她的气息。

于芳依依不舍地说:“那么咱们回去吧! ”

在通往学校的路口,他们好像都在回味过去的甜蜜,没有交谈一句。方力元先把她送回去,在校门口,于芳拉住他的手说:“我们开始做毕业鉴定,这几天,我过不去了。”

方力元点点头,把她绵绵的手握了一会儿才松开。

于芳的身影消失在大楼后面,方力元忽然感到孤独,想把她喊回来,张了张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明白,只要今天夜里条件允许,于芳和他就会一步越过雷池,品尝禁果了。他已从于芳激烈的心跳中听到了那个声音:对异性的呼唤。

当他无精打采地往学校走时,夜风中有了些潮气,零零星星的雪花,若有若无地落下来。他这才想起,于芳早把烙饼丢了,又要饿一个晚上了。

回到宿舍,他拿出于芳给他的烙饼,贴在嘴上不住地闻,上面残留着于芳的体香,叫他心动神摇。

方力元没有吃它,把中午剩下的饭用开水泡了泡充饥。

他钻到冰凉的被窝里时,听到走廊里有人大声喧哗,正在谈论刚刚看过的样板戏《草原英雄小姐妹》。

他估计,有十二点多钟。

他毫无睡意,寒冷,心绪混乱,难以人梦。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寻找自己的乐园去了,一个也没归宿。他很后悔,早知这样,哪如把于芳叫到这里来。

他的头脑很清醒,于芳给他的恋情包围着他,姑娘一双明眸在他面前流盼生辉,游离在他身边的姑娘的气息使他心旌摇荡。

方力元不明白,他对于芳的深爱为什么会突然沉落下来。刘改芸的笑靥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的一腔柔情就飞到白茨圪旦上去了。

方力元这会儿有种负罪感,对刘改芸,对于芳。在这两个温柔迷人的姑娘间,他被挤压得无地自容。

从红烽回来,他不只一次梦见刘改芸披头散发,一副厉鬼模样,向他靠近,他被吓得一身冷汗。

他知道,境由心造,那只不过是自己愧疚的产物。刘改芸,真真切切地到地狱里面去了。

他亲手把她送进去的。

方力元的良心自从离开红烽后就一直不能安宁下来,他为曾对改芸信誓旦旦又那么匆匆忙忙离她而去深感内疚。不论找什么理由找什么借口,他都不能解脱。

刘改芸的痴情,全部给了他。

方力元有头脑有知识,当然明白和她坠入爱河的后果,不是对自己,而是对一个身负地主子女重压的女子,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当了可耻的叛徒,骨子深处,只为自己考虑,而没有为陷入困难处境的改芸想一想以后的出路。

于芳工于心计,能言善辩,要是自己心里还有刘改芸,她就是说塌了天,也不会轻易逃离的。

刘改芸作为女人,把自己给了你,她还有什么值得金贵呢? 方力元痛骂自己懦弱、可耻。

他甚至在回到学校后一时冲动,想放弃一切,不顾死活,去红烽找刘改芸。他的前任被“三开一放”的悲惨下场,又让他不寒而栗!

于芳对他极为关注,把他网在自己的柔情与视线中,叫方力元不敢轻举妄动。

退一步,回到红烽又能怎样? 一切都面目全非,他和刘改芸能破镜重圆,再温旧梦吗?

方力元把所有的烦恼、思念,都装到半导体收音机里去了。

下了几天雪,于芳果然没有露面,她有言在先,毕业鉴定,方力元也就没有过去找她。于芳早就动员他过去,在她的同学面前亮亮相,方力元一直没有满足她。

“我又不是革命领导干部。”他讥诮地说。大风大浪中,许多当官的人,为了保全自己,往往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人们称之为“亮相”。

“你是革命伴侣。”于芳认真地说。

方力元无言可对。急急忙忙结为夫妻的同学,在洞房的喜联中,那几个字必不可少。

不论以什么身份,方力元都没去展示自己。

他知道,于芳早想叫他认识她的同学,让大家都明白,她,于芳找了一个英俊潇洒的伴侣。

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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