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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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记者-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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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工人说,你搬家还是我搬家?没必要把动作搞那么大,他说,你在窗玻璃上贴张纸条就可以了:午报黎志坚住上层。老工人说,他们要是从门来呢?

门上有门牌号,他说,错一错二,他们不会错三。

然后他像外国人那样耸耸肩,战战兢兢地上楼。推开家门,就听到一声尖叫:铁肩姐夫吓死我了。

肖庆芸原打算今天就让贺小贺上岗,顶替灶上的那名贪污厨师。但打开工资账算一算,贪污厨师再做五天才做足这个月的工,今天放他走就要白白搭给他五天的工资。如果不贪污,搭个十八天的工资她也不吝惜,但他贪污,贪污分子就必须把一个月的工做足!不但要做足,她还要守在灶间监督他站好最后一班岗。她对贺小贺说,玩去吧,虽然不上岗,但你从今天起薪。

拿工薪不干活,贺小贺心中不忍,于是她在肖庆芸手里拿了钥匙,到家里来替肖庆芸打扫卫生。

卫生打扫得不错。窗明几净,满屋子洋溢着洗涤剂的味道。因为一个人劳动,贺小贺穿得简单到只剩三点。黎志坚进来之后,她连忙取来一件肖庆芸的T恤穿,T恤穿在她身上像一件斗篷。她说,今天我是主妇,家务我来做。然后她把被单和桌布塞进洗衣机里,洗衣机工作的时候,她去做饭。在卫生间和厨房间来来往往的,拖鞋在地面与她脚跟之间细而密地响。

黎志坚没有赶走贺小贺的理由,也没有退出去回报社的理由,他只能板起面孔不说话。

肖庆芸选择贺小贺做厨师是英明的。贺小贺做饭的速度惊人的快,她属于那种劳动欢乐型女人,一边做饭一边唱,唱着唱着几样菜做好了。唱着唱着饭熟了。洗衣机里的衣服也干净了。饭菜摆上餐桌,啤酒启开倒进杯里,她向黎志坚喊一声:公社食堂开饭啦,不分男女挤着坐!然后又进了厨房,一阵餐具与水响之后,做饭的残局被她收拾了,饭后只剩下刷碗了。坐到餐桌前,她解下自己腰间的围裙,折叠成一块餐巾盖到黎志坚的腿上。

黎志坚想到了米金花对贺小贺的评价,贺小贺伺候男人,真的是从头到脚。喝下一杯酒,他语重心长地说,你面前的我,是报社记者而不是情场大哥;我面前的你,是余建设的妻子而不是红袖添香的贝贝。总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此走向健康。

贺小贺举杯:走向健康!

一瓶未喝光,贺小贺又启开一瓶。黎志坚说不喝了。贺小贺说启开了。黎志坚说浇花吧。贺小贺说你家的花早死了。

不错,阳台下接地窗前的那一排花都死了,死于没人浇水。黎志坚近些天忙,而肖庆芸忙不忙都不浇。不愿意做女人的人都不喜欢浇花。

无花可浇,两个人只好喝。酒多了话自然多。说到了余建设,贺小贺说,建设的死,有我一半的责任。

爆炸案的当晚,在河套小区的临时家里,她搂着萌萌刚刚睡下,接到了余建设从老白党胡同打来的电话。余建设说想萌萌了,要过来看看。余建设性欲旺,她知道看萌萌是一个借口,他过来另有内容。一怕余建设走在废墟里跌跤,二怕路上遭海查干人算计,她不同意他过来,她说,才分开几天就想?萌萌睡了,我也睡了。

这之后睡不着了。十一点,萌萌突然大叫一声:爸啊爸!然后醒来了,捂着肚子在床上打着滚。睡在床下的芽芽也来凑热闹,在地上东一头西头地跑。她把芽芽塞回床下去,然后把萌萌搂在怀里按萌萌的肚子,萌萌的肚子软软的,不像有毛病的样子。十分钟后萌萌睡了。而她不敢再躺下,抱着萌萌坐着,随时准备把萌萌送医院去。此后到天亮,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半睡半醒的中间,她梦到余建设回来了,他们之间由亲昵到热烈,热烈的中间余建设叨叨咕咕地说了许多事情。虽然余建设梦中叨咕的事情她没记住,但她坚信余建设回来过,因为她出汗了,脸上也湿漉漉的,她认定那是余建设留在她脸上的口水。

这之后,她说了两个如果:如果她允许余建设回来,命案将不会发生;如果余建设命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结果会证明,余建设不是死于爆炸,而是死于残害。首先被残害的是肚子,他忍耐不住疼痛,于是分一部分给他的女儿。

她说肯定的,我敢打赌。黎志坚说不打赌,换个频道。

贺小贺转而说萌萌,从萌萌的出生说起。余建设宠萌萌,从萌萌还是个受精卵时开始。当然,当时受宠的是她。从她怀孕开始,余建设不许她做活,不许她拿两公斤以上的东西,她当时的任务只有一个,躺在床上盘算着吃什么。产期将近,余建设购置了婴儿床和大量的玩具,还买了一只听诊器,每天按在她肚子上听萌萌的胎心音。萌萌是女孩,这一点余建设比医生知道的还早,是用听诊器听出来,他说,这孩子太淘气,在胎胞里爬来爬去的,小鸡鸡磨掉了。生萌萌的时候,医生把她送进产房,余建设坚决要进去,余建设说,三十多年我们父女才相见,我要堵在城门口迎接她!

产床上,余建设一直抱着她,怕她咬坏了牙,余建设把手指放进她嘴里让她咬。萌萌出生了,哭声震耳欲聋。但余建设没有马上去看萌萌,这个吃铁都能消化的大男人,竟然和他女儿一起大哭:不是人能遭的罪啊小贺,这辈子咱们再不生了。

产房里的普通故事,没有经历过初为人父的黎志坚听得津津有味。然而贺小贺不接着讲了。话题一跳,说起了艳姣。她说,艳姣最喜爱孩子,可惜她不见得能生孩子了。

艳姣的堕落,缘于早恋。

艳姣的父母是浙江青田的农村小学教员,因此,艳姣受到了良好的小学教育。艳姣是独生女,生活上也优越。艳姣的父母要强,艳姣的中学本可以在家乡走读,但父母送她到青田县城重点中学住读。住读期间发生早恋,艳姣和班里的一名女生争夺班里的一名男生,艳姣主动了些,怀孕了。

艳姣的堕落,与媒体有关。

为避人耳目,艳姣没有在青田的医院做流产手术,她去了金华市一家早孕少女救助中心。艳姣做手术的当时,救助中心去了一名记者,记者要做一篇对未婚早孕少女体现人文关怀的策划新闻。记者是暗访,傻乎乎的艳姣接受采访时说了些傻乎乎的话。手术之后,艳姣还在由金华回青田的路上,那篇策划新闻已经抢先一步到了青田。策划新闻上出现了一幅图片,图片虽然是剪影。但熟悉的人仍然可以认出是艳姣的身形。艳姣原名叫苑皎,苑是小姓,而那名记者偏偏忽略了这一点,出现在文章里的艳姣被称为:青田某中学初二女生苑某。策划新闻中,把艳姣说的那些傻乎乎的话披露了出来:为了爱情必须牺牲。记者在悲哀其轻率的同时,还为她日后的人生之旅担心,担心她如何面对同学和父母,更担心她如何面对日后遇到的真心爱人。

校领导和老师们矜持,只把艳姣离校做流产的事情当做旷课对待。而同学们不放过她,为维护班级荣誉,同寝室的同学把那份策划新闻贴在她的床头上,在她的被褥上淋水。还有一个顽劣的男生。在她寝室门上写上了产房勿入四个字。更可怕的事情有两样,一样是那个她追求的男生变心了,嫌她名声不好,那个男生和她的竞争者、那个还是Chu女的女生在校园里双出双入。另一样是父母,父母让她辍学回家,父母说,丢不起脸但养得起你!

艳姣出走了,去了广州。

一个没有钱、没有身份证的女孩,在广州只有人渣可做。艳姣被一个卖淫团伙胁迫,接待了几个放野马的嫖客。怀孕后再次做流产,之后被卖淫团伙卖给人贩子,人贩子把她卖到广东乡村。一年后,从广东乡村逃回广州,她发现又怀孕了,已然错过了药物流产的时候,为筹措做手术的费用,她在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北佬巷做站街女。

当时,贺小贺受红袖添香老板委托,在广州学习跳钢管舞,也租住在北佬巷。艳姣到贺小贺的房间里讨水喝,之后又上厕所。从厕所出来后,倒在贺小贺的床上动弹不得。天南地北的两个女孩各自诉说了身世,不禁相拥而泣。贺小贺出资为艳姣做了手术,半年中间照顾好艳姣的身子,两人一同回到哈尔滨。为艳姣做手术的医生断言,艳姣很难、或者说不可能再做母亲了。

艳姣出走期间,艳姣的家散了。艳姣的父母和艳姣所在的中学打了一场官司,认为校方没有保护好艳姣的隐私,从而导致艳姣走失。那位关爱未婚早孕少女的记者,本着对新闻资源吃干榨净的原则,对艳姣事件做了跟踪报道。通过艳姣父母和学校打的那场官司,揭示了未婚早孕在伤害少女的同时,对学校和家庭也是莫大的伤害。总之,两年中,艳姣一直是当地的新闻人物。艳姣的父母为寻找艳姣倾家荡产,去年末,他们在珠江下游错认了一具女尸,把那具女尸葬了,寻找女儿的心也死了。之后夫妻俩搬离家园不知去向。

女人把不能生育看成半残废,而艳姣的人格也已经半残,即使找到父母也再难做乖乖女,索性在哈尔滨堕落下去。艳姣十分能做,除开在红袖添香坐台之外,她还在网络上陪聊。歌厅里陪舞,冬夏两季带过旅游团。她要赚大钱,买一套房,开一家小仓买,然后再由死人变成活人,回南方把父母接到东北来团聚。

听过了艳姣的故事,黎志坚下了逐客令:卫生验收合格、饭菜做得顺口、故事讲得精彩,小贺该走了。我要处理一下伤口,请你给我留下个私密的空间。

贺小贺说,我帮你,我做过护士。

黎志坚说不行,伤口的位置不行。

回卧室处理伤口,清洗,涂药,贴纱布,然后打盹。打盹的中间,膀胱憋不住啤酒,去卫生间,顺便把伤口上处理下来的秽物扔到垃圾桶里。贺小贺原来没有走,悄悄地清洗卫生间,洁具清洗净了,擦壁砖。怕弄脏了肖庆芸的T恤,她又脱得只剩三点。而进入卫生间的黎志坚穿得更为简单,只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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