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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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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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敌的朝圣地,从而保持了对宗教的垄断近一千年之久,不然要让人们只信奉一个上帝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条件在希腊是不具备的。雅典人和斯巴达人都想使自己的城市成为全希腊公认的首都,但都失败了。他们的努力只导致了徒劳无功的长年内战。

个性这么强的民族肯定会为独立思考精神的发展提供广阔的前景。

《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有时被称做是“幸腊人的圣经”。其实它们与《圣经》风马牛不相及,只不过是普通读物。从未跨入“圣书”的范围。这两本书讲述了叱咤风云的英雄们的冒险经历,人们总喜欢把他们认做是当时希腊人的上一辈祖先。这两本书汇集了不少宗教知识,因为天神们都无一例外地在凡人的相互争夺中各助一方,把正经事抛到脑后,只是尽情地欣赏在自己版图上展开的亘古罕见的大拼杀。

荷马的著作是不是直接或间接地在米纳瓦和阿波罗的启示下才写成的,对于这一点希腊人从未考虑过。荷马史诗是文学史上的光辉一页,在漫长的冬夜里,它成为陪伴人们的良好读物,还可以使孩子们为自己的民族而自豪。

这就是一切的一切。

这座城市充满了知识和精神自由的气氛,弥漫着从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上散发出来的呛人气味,还点缀着富丽堂皇的东方绸缎,飘荡着饱食终日的人们的欢声笑语,泰勒斯就诞生在这里,在这儿工作,学习,最后告别人世。如果他探索出的结论与其他人的见解存在很大分歧的话,那么请记住,他的思想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米莱图斯人一般都知道泰勒斯,就象一般纽约人都久闻爱因斯但的大名一样。如果问纽约人爱因斯坦是谁,他会说,爱因斯坦是留着长头发、叼着烟斗、拉着小提琴的家伙,他还写过一个人从火车这头走到那头的故事,登在星期日的报纸上。

这个叼着烟斗、拉着小提琴的怪人抓住了瞬现即逝的真理之光,最终推翻了(至少是大大改变了)六十个世纪以来形成的科学结论。但是,这件事并未能引起千百万懒散随和的纽约人的注意,只是在自己喜欢的击球手想推翻万有引力而受到阻碍时,才会想起世界还有数学这门学问。

古代历史教科书通常避开这个难题,只是印上“米莱图斯的泰勒斯,现代科学的奠基人”来敷衍搪塞。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出当时的《米莱图斯报》上登出这样的大字标题:“本地毕业生发现了真正科学的秘密”。

泰勒斯究竟是何时、何地、怎样超越前人走过的老路,独自开创新的途径的,我也说不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生活在没有知识的真空世界里,他的智慧不是凭空臆造出来的。公元前七世纪,人们已经在探索许多新的科学领域,有大量数学、物理学和天文学的资料,可供学者随时参考。

巴比伦的星球观察家已经在探索天空。

埃及建筑师经过精心的计算,把两块重达百万吨的花岗石放在了金字塔里面墓室的顶部。

尼罗河谷的数学家们认真研究了太阳的运动,预测出旱季和雨季的时间,为农民提供了日历,使农业劳动规律化。

然而,为这些实际问题提供答案的人们,依然把自然界的力量视为无形的上帝意志的直接表现——上帝掌管着季节、星球和海潮,就象总统的议会议员掌握着农业部、邮电部和财政部一样。

泰勒斯反对这种看法。不过他象当时大多数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一样,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加以讨论。假如海滨的水果贩子遇到日食时,被这怪异的景象吓得匍匐在地上,乞灵于宙斯的名字,那是他自己的事,泰勒斯绝不会去告诉人们说,稍有天体运行知识的小学生也会预测出公元前五八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会发生日食,米莱图斯城在几分钟内会陷入相对的黑暗。

发生这次著名日食的下午,波斯人和利迪亚人正在战场上厮杀。人们认为,他们停止相互残杀是由于光线不足的缘故。泰勒斯不相信这是利迪亚的诸神效仿几年前在阿迦隆山谷战役中发生的先例,创造了奇迹——使天国的光芒突然熄灭,以便胜券能稳操在受他们宠爱的一方手中。

泰勒斯达到的境界(这正是他的伟绩所在)就是敢于把一切自然现象看做是受永恒法则支配的结果,是永恒意志的具体体现,不是人们一直想象的天神任意支配的结果。在他看来,即便那天下午只有以弗所大街上的狗咬架,或者是哈利奇举行一次婚礼筵席,没有发生更重大的事,日食也会照样发生。

泰勒斯通过科学的观察,得出了一个符合逻辑的结论。他把万物的产生归结于一条普遍必然的法则,并做出了这样的推测(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的推测是正确的):世间万物来源于水,水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世界,从创世纪的时候就与世共存了。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泰勒斯留下的任何亲笔文稿,那时他已有可能用文字表达他的思想(希腊人从啡尼基人那里学会了字母),但如今他的文稿荡然无存,我们对他的了解全是从他同时人的书中提供的一鳞半爪资料里得到的,这才对泰勒斯的个人生活略晓一二。泰勒斯是个商人,与地中海各个角落的人都有接触,顺便说一句,早期哲学家大都是商人,这也是当时的一大特点。哲学家是“智慧的恋人”。不过他们从不忽视这个事实:生活的秘密寓于生灵之中。他们认为,“为智慧而寻求智慧”的观点,就如同“为艺术而艺术”、为食品而吃饭的谬误一样,贻害无穷。

在他们看来,世界上有各种个性的人,好的、坏的和居中的,这是衡量世间万物的最高标准。因此,他们在空闲时间耐心地研究人这个难以捉摸的动物,而且是按照人的本来面目去研究,不是凭先入为主的臆造从事。

这使他们能够与其他人和睦相处,从而大大扩大了自己的影响。这要比不厌其烦地说教、向人们指点通向大同世界的捷径更为有效。

他们极少提出森严的清规戒律作为限制人们活动的准则。

但是,他们以自身的榜样向人们表明,一旦真正理解了自然界的力量,就必然会获得寄托着一切幸福的灵魂深处的安宁。哲学家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博得了周围人的好感以后,便有了充分的自由去研究、探索和调查,甚至可以深入到一般被认为只有上帝才能干预的领域里去探险。泰勒斯作为这个新福音的先驱,把才华横溢的一生献给了这项有益的事业。

尽管他对希腊人眼中的世界进行了分解,分别考查了每一个细微部分,并对亘古以来大多数人一直认为是夭经地义的事情公开提出的质询,但人们还是容许他躺在床上寿终正寝。即使当时有人让他对自已的异端邪说作出解释,我们如今也无从查考了。

一经泰勒斯指明了道路,追随者便蜂涌而至。

譬如阿那克萨哥拉,他三十六岁时离开小亚细亚来到雅典,后来一直当“诡辩家”,还在希腊几座城市里当私人教师。他对天文颇有研究。他在授课时指出,太阳不是常人公认的由一名天神驾驭的马车,而是一个又红又烫的火球,比整个希腊还要大一千万倍。

这个理论并没有招灾惹祸,天国也没有因为他胆大妄为而用霹雳打死他。于是他又把自己的理论推进了一步,大胆提出,月球表面上覆盖着山脉和山谷,最后他竟然暗示说,世间有一种“种子”,是万物的起源和归宿,从寰宇诞生之时起就存在了。

但是,阿那克萨哥拉涉足到了一个危险的领域,因为他所谈的正是人们熟悉的事情,后来的不少科学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太阳和月亮离地球遥遥千里,一般哲学家并不在乎怎样称呼他们。但是这位教书先生提出世间万物都是从一个叫做“种子”的原始物质中成长起来的,这毫无疑问大过份了。他的断言与天神的故事背道而驰——是天神在大洪水后把小石子变成无数男女,使世界重新人丁兴旺。希腊所有的孩子在童年就听到过这个故事,因此否认它的无比庄重严肃的真实性会使现存社会的安宁受害匪浅,也会使孩子们怀疑长辈的智慧,万万使不得。于是,阿那克萨哥拉成为雅典父母同盟大肆攻击的靶子。

假如当时是君主制或共和制早期,城邦的统治者还会有足够力量保护一名宣扬不受欢迎的教理的老师,使他免受目不识丁的古雅典农民的愚蠢迫害。但那时的雅典,民主制已经发展到了顶峰,个性自由早已今非昔比了。况且,当时深受多数人鄙视的伯里克利正是这位天文学家的得意门生,这又为法庭的治罪打开了方便之门,使得人们借以掀起一场反对老独裁统治的政治运动。

一名叫奥菲特斯的教士,在一个人口最稠密的郊区当行政长官,他提出的一条法律被接受了。这条法律要求,“对一切不相信现存宗教者和对一切神明持不同见解者,要立即治罪。”据此,阿那克萨哥拉被投入监牢。不过,城市中的开明势力最后占了上风。阿那克萨哥拉只缴了很小一笔罚款就获释出狱了。他迁居到小亚细亚,在那里寿逾古稀,名同皓月,活到公元前四二八年才与世长辞。

这件事表明,官方要压抑科学理论的发展实在是徒劳无功。阿那克萨哥拉虽然被迫离开了雅典,但他的思想却遗留给了后世。两个世纪以后,一个叫亚里士多德的人运用了他的思想,并把它作为自己科学假设的基础。经过一千年的漫长黑暗时期以后,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又直接传授给了伊本·路西德(通常称阿威罗伊),一位伟大的阿拉伯医学家,他在西班牙南部摩尔大学的学生中大力传播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他把理论和自己的观察结合起来,写下了许多著作。这些书被及时地运过庇里牛斯山,送到巴黎和布伦大学,并译成拉丁文、法文和英文。西欧人和北欧人和盘接受了书中的观点,如今它们已成为科学入门书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人们眼里就象乘法口诀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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