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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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新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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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6时许,汤总部的副官处长派了几部轿车接“慰劳团”到虎头山的总部。这里原来是谢汉儒家乡邻村后坑的菲律宾侨商杨德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所建的别墅,颇为气派。谢汉儒少时在集美中学读书,周末时常和二三同学来到厦门鼓浪屿游玩,曾数度在鼓、厦往来,海上乘“舢舨”远远眺望别墅,红瓦黄墙,心向往之,可惜攀不上任何关系,无缘到别墅一览风光,心有戚戚焉。今天有缘到此,而别墅也暂作汤恩伯的总部,谢汉儒心里另有一番感受。但夜色一片迷蒙,仍然看不到别墅的风貌,至感遗憾。

当“慰劳团”一行抵达虎头山总部,进入别墅的大厅时,所有国民党厦门市党、政、军、警、工、商各界要员都已到齐,筵开数席,谢汉儒被安排在汤恩伯主人席的对面座位上,其余团员被安排在其他筵席座位。汤恩伯的左边是“东南行政长官公署”政务委员雷震(儆寰),右边座位是福建省主席方治(希孔)。宾主和席坐定后,立即端上菜肴,谢汉懦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先向汤恩伯致谢忱,然后向各界表示谢意。

席间气氛颇为严肃,但宾主间彼此还是谈些台湾和厦门的时局鳞爪。当上第二道菜肴时,突闻炮声隆隆如在左右,而且是若断若续的发射。“慰劳团”的代表,因初到此间,不免有些惊愕。为了安慰客人,雷震立即堆满笑容向大家说:“没有关系,炮击是常事(奇*书*网*。*整*理*提*供),但匪炮是打不到虎头山的,大家可以安心。”听雷震这一说,席上人员只有装成安心了。

大约过了数分钟,在炮声仍然不断的发射中,楼上有人急速下楼向汤恩伯耳语。汤恩怕以沙哑的声音微笑着说,要到楼上听电话马上回来。果然,他听完电话又下楼来了。这时炮声仍然隆隆地响着,汤恩伯装得若元其事,谈笑风生,态度非常镇定。但当端上第四道菜的时候,楼上又有人来向汤恩伯耳语,汤又再度离席上楼,而在这关键时刻,炮声忽然停止了。

汤恩伯第二次上楼之后,久久未见下楼,而后炮声又起,发射过来的炮,有啾啾的声音,好像越过了虎头山,紧接着电灯全部熄灭。宴会无法继续,赴宴人员急急走出别墅,场面十分慌乱。

“慰劳团”蛰守旅社候消息出了大门,天空布满着愁云惨雾,云里似乎有微弱的月光,就是不能从云端里突围而出。“慰劳团”一行“身在异乡为异客”,一时不知所借,幸好汤总部的副官处长仍然用数辆轿车,摸黑把他们送回大中旅社,并且安慰他们好好在旅馆休息,万一有紧急情况时,会把他们带到安全地方。事后,慰劳团才知道,汤恩伯二度上楼后没有再下楼来,是因为前线军情告急,传闻那时解放军不但占领了鼓浪屿,而且已在厦门市高崎方面登陆成功,汤恩伯己离开总部前往前线指挥。

“慰问团”回到旅社,一片漆黑。电灯虽熄,但旅馆房间备有烛光。谢汉儒基于责任上应有的担当,立即集合全体团员,指出情势的严重性,紧急情况随时都会发生,希望大家在旅社静候汤恩伯总部的消息,如果在厦门有亲友的话,更希望不要外出,以免在紧急情况发生时失去联络。

谢汉儒回到房间,心情十分沉重,面对微弱的烛光,独自躺在床上,思潮不断起伏。突然忆起了对日抗战期间,日军轰炸厦门时,他从临海的大千旅社逃出时,差点被敌机扫射着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晚间遭遇的,不是敌机的扫射,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炮击,心里感觉非常复杂。

在担惊受怕中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慢的几乎使人心跳停止。全市是一片死寂,谢汉儒躺在床上,除了听到不时传来的枪炮声外,面对房间的玻璃窗外,看到时断时续闪烁着的强烈火光,谢汉儒心知肚明,那是鼓浪屿内厝澳方面激烈战况的火光闪。他意识到战况的激烈,也意识到危机就在刹那间,心里感到烦乱,但毫无办法。

谢汉儒看看腕表,已是深夜11时许,突然旅社的人叫他听电话,谢汉儒希望有好消息,原来是厦门警备司令打来的,他说:“很抱歉,让大家受惊了,请大家放心,如遇紧急情况,我们已有万全的措施。”谢汉儒谢了他,同时立即把他的话,逐一告诉各团员。有些团员正在烛光中打“唆哈”来缓和紧张的气氛,打发时间。

“慰劳团”成员守在旅社中,把安危交给汤总部。但他们心里暗自思量,乐观地认为:“我们慰劳团带来了30万白雪雪银元的慰劳金,而且全体团员都是台湾各界的代表,即使在最危急的关头,应该在安全上有优先考虑吧。”外面的战况如何,“慰劳团”的团员们蒙在鼓里,但听到不断的枪炮声,总觉得凶多吉少。直至深夜12时许,汤总部副官处长终于来电话告诉谢汉懦,要慰劳团立刻在楼下集合,马上派汽车接送到安全的地方。谢汉儒非常高兴。然后立刻转告全体团员到楼下集合,要准时到达旅社门口。但当谢汉儒逐一点名让大家摸黑上车时,发现竟独缺《自立晚报》记者萧枫,回旅社房间寻找,也未见踪影。据团员说,恐怕是外出访友。谢汉儒心里着实焦急了,“同行同命”,也为了作为团长该有的责任,谢汉儒不得不商请接人车队的军官谅解,让车队稍候10分钟离开,希望萧枫闻讯及时赶上。果然,他还不到10分钟即匆惶赶上。

车队在凌晨1时左右离开了旅社,迂缓向前行驶,不开车灯,也不能按喇叭。而以匆匆上车的紧张时刻,谢汉儒也未曾向坐在前车的军官,查询目的地何方?

沿途除了偶而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外,只见天空密布愁云,没有月色,也没有云端的星光,厦门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死寂的城市。

谢汉儒和两位团员坐在另一辆轿车上,跟着前导车行驶,彼此默默无语。大约经过数十分钟的光景,车队在一个旷地上停下来。指挥车队的军官先下车来,他说这里是厦门大学工学院,也就是“慰劳团”登陆的地方。他说要先到院里察看一下,可是他回来时说,院里已是人满为患,里面尽是国民党政要的家属,大约数百人,正准备撤退,根本没法子再容纳“慰劳团”成员,只好人车暂时停在这里休息一下。说完后,他的车子开走了,谢汉儒想是请示去了。

谢汉儒心想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不然怎么连政要家属都集中准备撤退呢?可能解放军已经登陆成功,战况一定相当激烈。“慰劳团”人车停留在工学院的旷地上,有些上年纪的团员经过整夜的紧张,疲惫不堪,多已躺在车上睡觉。谢汉儒独立在车旁的旷地上,阵阵海风扑面而来,百感交集,这夜真是最长的一夜。偶而看到发射的信号弹,五光十色,在惨淡的夜空里划下了残忍的记号。

多次转移等候“发落”

谢汉儒表面镇静,内心充满着紧张而无助的情绪,团员中有人担心地问他怎么办。他说此时此刻,只有把生命交给上苍安排吧。不过谢汉儒对汤总部充满了无比的信心,汤恩伯从虎头山将他们送回大中旅社,此刻又送到这里,对慰劳团一定会有安全的考虑和妥善的安排。

枪炮声随着海风断续飘送,极目四野,大地沉沉。“慰劳团”就在这旷野里一分分一秒秒地挨过了漫漫的长夜。

突然之间,听到有汽车行进的声音,由远而近,原来从大中旅社送慰劳团到工学院的那位国民党军官又出现了。他叫团员们上车,车队又继续开动起来了。慰劳团告别了岑寂的旷野,朝向更具安全性的方向前进,但这一次的“转进”,命运如何,仍在未定之中。

车队把他们送到厦门岛东边的“何厝”地方,军官引导进入一栋标准闽南建筑的民宅内,谢汉儒看腕表,是凌晨4时许,还不是拂虹的时刻。他们都站在民宅内临“天井”的屋檐下,静候那位军官的“发落”。此时此刻,大家心情舒坦多了,可以看见民宅的烛光,也有一杯热茶可以止渴。

摸黑下沙滩登船离厦慰劳团在民宅逗留约10余分钟,军官又出现了。他说不用车了,让慰劳团马上上船去,团员们听他这一说,心里都充满了喜悦,因为只要一上船,就是离开厦门战地了。

出了民宅,他们跟着摸黑步行,越过阡陌,走下沙滩。团员中,也许是过度紧张,当走下沙滩时,有人跌倒,有人衣裤被某种障碍物刮破,也有位团员小腿部擦伤流血。

天色还是一片灰黯,在沙滩上感觉到强劲海风鼓起的隐隐约约的海浪滔滔。汽艇泊在沙滩临水的边缘,船头放下一张木制梯子供人上船。团员中,多数习惯都市生活,不谙水性。也许是正在退潮时刻,也许是风大浪大,加以上船木梯不稳,团员中有人跌入海中,变成落水(又鸟)。好不容易,最后总算全部团员都安全上了汽艇。

破晓时分,他们终于登上一艘远远泊在厦门港外的轮船,才知道这艘名叫“锡龄号”,原是汤恩伯于上海撤退时的座轮,现作为“海上总部”之用的。

船上的负责人,引领他们到舱中房间休息。经过餐厅时,看见雷震正向在餐厅靠边的皮凳上仰面熟睡。谢汉儒想他在昨晚“一夕惊魂”中的遭遇,也够累了。但未见福建省主席方治。

经过了15日一昼夜的海上航行和16日晚的紧张惊恐,好像做了一场恶梦似的。度过了“最长的一夜”以后,谢汉儒蓦然感到昏眩、口渴、心悸,全身疲乏无力,连声音也沙哑了。他警觉到自己未曾休息过,因此身不由己的向在舱房中狭小的卧铺上,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在昏昏沉沉中,好像听见有人催请到餐厅用早餐,谢汉儒迫不得己勉强起床,和团员们一同走进餐厅。

餐厅挤着好多人。在用餐时,听见邻席的团员用日语谈话,谢觉得很奇怪,哪来的日本人?后来团员告诉谢汉儒说,同席有一二个日本人,其中之一,就是日军侵华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现在是汤总部的军事顾问。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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