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蓝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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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蓝的天空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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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旺的父亲登巴一手提着盛满酥油茶的壶,一手托着一摞碗走出他家那顶黑色的牛毛帐篷,向我们走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招呼我们喝茶,他是这里的村支书。

同伴们都从帐篷里出来了,大家围坐在草地上。小扎旺将碗放在我们面前,洁白丰腴的酥油茶淌进碗里,它浓烈的香味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大家边喝茶边向登巴询问我们将要去的仁坝牧场的情况。登巴指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告诉我们,绕过那座雪山,后面有一片宽阔的草地,就是那里。他让小扎旺取些糌粑来。

“很远,吃点东西再走。我已经让村里人准备马去了。”登巴用汉语说。

吃完早饭,牧民已经将马备好了,向导也来了。周队看看表说,出发。大家各自去挑选中意的坐骑。同伴曲宁帮我选了一匹温顺的白马。曲宁比我早半年入警,是我在刑警队最好的哥们儿。

不知是谁在自己坐骑的臀部抽了一鞭,所有的马都开始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狂奔,马蹄击打草地的声音使人有些兴奋。大家相互抽打着对方的马,嬉笑着在草原上追逐,仿佛自己就是一只自由的雄鹰,翱翔在自由的天际。

当我们绕过雪山,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远远的看见了三顶黑色的帐篷,向导指着中间一顶对我们说,就是那里。周队下令让向导回去,泽仁在制高点观察,我和他进帐篷实施抓捕,文毅带领曲宁和另外两人包围帐篷。

我和周队迅速向帐篷靠近,我们必须赶在被里面的人发现之前冲进去。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枪。周队用“八一式”步枪的枪管将帐篷门帘挑开。我来不及多想,一猫腰从门帘的下方钻了进去,蹲下,举枪环顾四周。可是帐篷里除了一堆被子和几件衣服什么也没有。我回头看着周队,他铁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杂种!”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跑不掉!”像在安慰我,又像在自语。他伸出手准备去拉被窝,突然,他的目光在床边凝住了,他迅速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半截还在燃烧的烟头,“快,快包围另外两顶帐篷!”他冲出去向同伴喊道。同事们立即将另外的帐篷围了起来,曲宁用藏汉双语喊道:“我们是警察,里面的人马上出来。否则后果自负。”一连喊了几遍都没有动静,周队举起“八一式”步枪朝天放了一枪。一顶帐篷里面突然有人喊道:“别开枪,我马上出来。”随即,从帐篷里面走出三个人,我惊喜的发现,走在前面那个长发高个男人就是我们要抓捕的人。

这家伙在一年前抢劫了一两出租车,杀死司机后便杳无音讯了。我们用绳将犯罪嫌疑人捆好,曲宁牵着绳的另一头。太阳已到了雪山之颠,她最后眺望了一眼苍茫大地便匆匆滑下山去。饥饿的马亦不像来时那样欢快了,都耸拉着脑袋。天空失去了太阳,乌云便开始肆无忌弹的从四面八方涌来。

副教导员文毅边走边发牢骚说,他每次都干又苦又累的活。并含沙射影的说,有些人倒好,成天坐在办公室里指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周副队装着什么也没听见,和泽仁东拉西扯的聊天。文毅三十出头的人了,整天像个怨妇,总抱怨这不好那不好,说他干了快十多年的警察,破了上百起大案,领导都瞎眼了。每次看见他发牢骚我都一语不发,只在心里觉着好笑。

一匹大灰狼一摇一晃的出现在路坎上,牧民们最讨厌狼,他不但攻击羊群,在饥饿的时候还攻击人,我从小就仇视这畜生,在每一个故事里它都臭名昭著。

“把他打掉。”周队吩咐。

一个战友举起“八一”式步枪向狼瞄准,嗅出危险的狼惊恐的望着我们。枪声响起,狼从地上弹了起来,哀嚎了一声便从路坎上翻滚下来。我和泽仁的马听到突如其来的枪声,猛一甩头挣脱我们手里的缰绳向山坡下急冲而下,待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两匹马已冲到了山坡下的小溪边。天空隐约响起了雷声,我和泽仁让周队他们先走,我们分头去追各自的马,约好谁先找到马就按原路返回。当我翻过几座山头,逮住我的坐骑时,泽仁已不知去向了。

夜幕开始笼罩四野,一滴雨点打在我脸上,冰凉得有些疼。我整理好马鞍,跃身上马,却发现四周的景物在夜色中都那么相同,只能将回去的希望寄托给我的坐骑了。我抽打着马儿,它撒开四蹄狂奔,风迎面刮来,从我的领口灌遍全身,六月的草原开始飘雪。我已分不清东西南北,雨和雪交织在一起打在我脸上,好像四面八方的锋芒都向我刺来。草原辽阔得让我恐惧,我摸摸身上的枪,然后俯在马背上,任由它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急驰。夜色在四周弥漫,愈来愈浓。白马在狂奔了一段之后便慢下来,任由我抽打它,也无法改变它沉重的步伐。风和雨雪肆虐着夜幕中的草原,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和恐惧。

此刻,我特别想念故乡的父亲,想念他在我心中依然伟岸的身躯。我多么希望回到二十多年前,回到我的孩提时代--当风雨来临的时候,父亲会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我会依偎在他宽广温暖的胸膛,让风雨声伴着我酣然入睡。可此刻的风雨却那么残暴,像一个魔鬼,彷佛要将我吞噬。我紧紧握住枪柄,生怕一个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突然矗立在我面前。饥饿、寒冷和恐惧使我开始发抖,我想下马活动一下四肢,可又担心,下马后就再没有力气爬上来。我在心里呼喊着父亲:“爸爸,我好怕。”想比父亲此时也正在想念着他的儿子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咸咸的味道淌入嘴里,我发现自己哭了。

一阵疾风将雨点吹打在我脸上,我突然感觉像父亲扇的耳光一样火辣,仿佛听见父亲说:“没出息,不许哭!”于是,我强打起精神告诫自己,今夜,我一定要走出这片黑暗,父亲还在电话那头等我的消息。马蹄踉跄了一下,差点将我摔下来,我俯下身,紧紧地贴在它背上。此刻,只有它是我最可靠的伙伴。

当转过一个山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远远的地方有两道手电的光芒,仿佛是穿透黑暗的阳光,身上一下子有了劲,我使劲抽了一下马,它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尽管步履有些艰难,但依然迈开大步向灯光处走去。

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我激动得从马背上滑下来,紧紧抓住缰绳,向天空放了一枪,对方的手电光开始挥舞,我听见战友在欢呼,马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靠在它脖子上,等着战友们向我飞跑过来,我看见了曲宁和泽仁,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才在这个雨夜重逢。曲宁激动的抱着我说:“把我们担心死了。”

3

当阳光洒满号称“世界高城”的理塘时,我们终于回到了公安局。正好是周末,局里上班的人不多,办完手续已是中午了,同事递给我一封信,是从一个大学寄来的,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我就知道寄信的人是我中学的同学叶子。每次从乡下回来,都能收到他的来信,于是,疲惫的我会尽情享受这如期而至的温暖和关怀。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信展开,这次的信很短。

远之: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人家告诉我你下乡去了,说很远。我猜一定是个很艰苦的地方吧,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

昨天,在英语过级考试中我顺利的过了四级,当我拿着成绩单时,激动得快要流泪了,我想要是父亲在九泉之下能知道女儿取得的成绩,也一定会为我欢呼吧。想起父亲,我在寝室里失声痛哭,突然有种想喝酒的感觉,同寝室的姐妹知道我心里难受,于是买了红酒,我们一起在天台上喝了个大醉,一种积压在心头已久的东西突然被释放出来,我对着天空大声喊:“爸爸,您的女儿是最优秀的。”

我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我想,你不会责怪我吧,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当时,我好想和曾经的同学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有很多话要倾诉,但酒醒后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听理塘籍的同学说,那边很冷,你要多保重。那天上街看见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很漂亮,我把它买下来寄给你了,注意查收,希望你能喜欢。

好了,要熄灯了,就写到这里,祝你天天开心!

叶子

2002。6。17

我将信折起来放进衣兜,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有些潮湿。叶子是一个漂亮、善良的女孩,她有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从高一开始我们就是最要好的伴,我们一起逃课,一起搞老师的恶作剧,和同学打架时她给我做伪证……总之,在我劣迹斑斑的高中时代,她扮演着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班主任怒斥她是助纣为虐。后来我考上警校,她复读后考上了一所大学。我们通过书信和电话联系,在心里默默的关心和祝福着对方。

有一年暑假,她到我家看我,我在家门口迎她,当她扬起笑脸用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我时,我却突然不敢与她的目光凝视,我战栗着让我的目光逃向远方,而她却甜甜一笑,镇定自若的将目光收回。面对这份情感我很木纳,也许在我潜意识里,这仅仅是一份友情吧。我喜欢这种感觉----悄悄的思念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悄悄的思念,像山谷里淡淡的雾,轻轻的萦绕在彼此心里,朦胧而干净,没有一丝杂质。有些东西只能用心去享受,去品味。不要去触摸它,不要奢望把它握在手心,就如美丽的雪花,当你伸手想接住它时,它却在手里化成了水。

我觉得情感这东西,就如理塘的若格措湖泊那般美丽,却又充满玄机和奥妙。我常看见,有位老僧坐在若格措湖边打禅,想比他已参透出其中的禅意。

我怔怔的出神,达杰走过来在我肩上拍了一下:

“嗨,发啥呆,下午一起去吃饭。走,先去泡温泉。”

温泉距县城只有四五公里路,那个地方叫毛垭草原,驱车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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