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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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义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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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

说话间;早已有人从旁递过一根茶杯口粗细的枣木棍。申屠贾见那枣木棍的握手处已被磨得紫红发亮;想必这是他们平日里惯常的游戏。

“老黑你来。”

这老黑一定是他们中间力气最大的一个。他没有答言;只是脱下了外褂;露出一身的黑肉;伸手握住了木棍的两头;将木棍向申屠贾面前一推。

申屠贾眼下已没了退路;如不接受挑战;日后他在这院中也就住不下去了;于是他向老黑拱了拱手;便越过老黑的双手也要去握木棍的两端。

申屠贾的这个动作是一种礼让。依当时角力的规矩;如老黑这样两手握住木棍的两端;让对方握住木棍的当腰处;这称作“对决”;就是一定要决出胜负;中途任何一方都不可松手。这不似通常四手交叉握棍的角力;那被称为“错角”;当有一方力气不支时可以松手。而在“对决”时;手握木棍两端的人较为吃亏些;所以申屠贾也要伸手去握棍端。

老黑见申屠贾要抓棍端;便将木棍一摆;示意不必谦让;黑沉沉的面上满是不屑。

这当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两人紧握木棍;都想将对方拉过自己这一面来;但都没有想到对方有这样大的力量和如此悠长的耐力。在僵持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申屠贾发现了一件不幸的事;他的脚上穿的是一双极不结实的布履;与老黑脚上的那双厚重的硬帮牛皮靴比起来;他非但用不上力;而且鞋帮在他巨大的蹬力下已经慢慢地裂开了。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一会儿;他就会输掉这场比赛;想到此处;申屠贾极不情愿地手上用力;将木棍一拧。

老黑发现了他的意图。这本也是角力中的一个微妙的技巧;可以使对方因木棍脱手而输掉;于是老黑的双手在木棍的两端向相反方向用力;两股大力同时扭向相反的方向;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结实的枣木棍被扭断为三截。

见此情景;在场的众人都惊得矫舌不下;继而又禁不住赞叹不已。

老黑向申屠贾伸出大拇指;虽未发一言;但可看出老黑对申屠贾很是欣赏。

申屠贾也叉手向老黑道:“这位兄长好大气力;在下已经支持不住了。”

那小头目看没有了什么搞头儿;便悻悻而去。

申屠贾刚到太平公主府的第一日便出足了风头;也把所有的侍卫都给得罪了。

8

当众侍卫正要散去时;院门外突然拥进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申屠贾在曲江见过一面的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女棋儿。这时她那美丽的面容上仿佛是罩了一层严霜;原本如秋水般动人的目光透露出的却是精明与严厉。

众侍卫一见棋儿出人意料地来到他们的住所;既有些喜出望外;又仿佛对她十分的忌惮。这位在府中大有权势的漂亮女孩出现在侍卫们肮脏下贱的住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棋儿摆手止住了跟在身后随侍的丫环婆子们;用目光扫了一眼面前一片谄笑的侍卫;好像根本没有见过申屠贾一样;冷冷地问道:“谁是申屠贾?”

幸灾乐祸的众侍卫像是起哄一样齐刷刷地将手指向申屠贾道:“他。”

棋儿轻轻地挑起她那用波斯螺黛画就的高挑的蛾眉;不怒而威;用淡淡的口气对申屠贾道:“知道你今天该做什么嘛?”

申屠贾对这个气派大得惊人;竭力装出成年人样子的少女并没有什么畏惧感;倒是对她明艳的容貌和有趣的严厉情态大为心动。在申屠贾二十多年的生活中;并没有在太平公主府这样高贵人家生活的经验;并不知道如何来对待这本是身份相同却又看上去高人数等的侍女;他只能直接了当地回答:“公主召我进府大概是让我当厨子。我今天刚到;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如果小姐知道;请明示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末后一句小姐什么的;是申屠贾故意揶揄棋儿;笑她奴才装主子。

棋儿显然听出了申屠贾话中的弦外之音;面上竟微微一红;继而正色道:“既是进府当厨子;你就该早到厨上去伺候;还非得我来请不成?”

“不敢有劳小姐。”

“叫棋儿姑娘。”众侍卫为了表示对棋儿的忠心;一口同声斥责道。

棋儿将一双妙目盯在昂首而立的申屠贾面上。这个有些桀骜不驯的男人与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既没有同辈人中的奴才像;也没有新进士们轻佻的神气;这是一个干干脆脆;爽爽利利;没有附着任何世俗臃赘的男人;这才使他身为厨子却同王侯一般高傲。棋儿对整日围在她周围的钻营谄媚之徒早已腻烦透了;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真正的男人向她低头;那倒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这个不解事的申屠贾好像完全没有理会众侍卫的意思。这让棋儿觉得有些没面子;但她今日不知怎么的;似乎不愿拿出平常管理家奴时的那种泼辣劲来申斥申屠贾;可这家伙又不给她台阶下。

“你听着。”不得已;精明的棋儿自己找了个了无痕迹的台阶。“公主知道你今天进府;所以今天的主菜之一就是你的蜜炙鹅肝;快去预备吧。”说着;棋儿表现得像是很不奈烦的样子;转身便要离去。

“抱歉;今天做不成。”申屠贾依旧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语调。

“什么?”棋儿的一对蛾眉慢慢地竖了起来;像是要发怒的样子。

“没什么;这道菜要准备三天才成。”

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棋儿的面上;希望看到往日里棋儿处置家奴时的严厉与爽捷;然而他们失望了;棋儿的怒容竟慢慢地演化成了一种似乎是不解的神情;她的目光盯在申屠贾的面上;像是在探究;又仿佛是在询问。而申屠贾竟然也胆大包天地与棋儿姑娘的目光针锋相对。

很快众人就发现事情不妙;棋儿的目光竟从申屠贾的面上转向了他们的身上。很明显;今天要有一个倒霉蛋代替那个穿白衫的幸运儿受罚。

果然;棋儿的目光落在了躲在院门外幸灾乐祸的一帮厨子身上;然后淡淡地道:“今晚的菜谱我前天就传下来了吧;你们为什么没早一点告诉他?是不是又在使坏整人?要是这么着;这个月的酒钱你们也就不用想了。”

说罢;棋儿头也没有回;径自带着丫环婆子们去了。

门首的一帮倒霉的厨师们竟在棋儿的积威之下大气也未敢出;眼巴巴地看着棋儿带着一股幽远的馨香和他们的酒钱去了;只能将怨恨的目光转向申屠贾。

9

第二天一早;棋儿便来找申屠贾。

这是申屠贾来太平公主府上的第一个早晨;他没有如往日一样在院子里练功;因为他的那只大铁椎过于骇人;不想一进府便引起人们的猜疑。他只是早早地起来;在院子里散步;做一些简单的活动。

当他看到棋儿只身一人缓步走进院中时;他并不知道棋儿要干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赞叹这个高傲女孩的美貌。

然而;值夜刚刚回来的侍卫们却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高傲的女孩在这个时候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平日里只侍候太平公主一人;而她自己却也有一批丫环婆子们伺候;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地位。

那个侍卫小头目急忙趋步赶到棋儿面前;满面堆笑道:“棋儿姑娘;有什么事情您叫下人吩咐一声便是了;何必劳动您亲自来一趟?”

棋儿大约对待侍卫们一向十分冷淡;她甚至没有用正眼看上那小头目一眼;只听她说道:“没有你什么事。”

“是;是。”

“申屠贾;哪个是你的房间?我有事情跟你说。”棋儿的嗓音清亮;吐音咬字干脆利落。

棋儿只一摆手;便将房内正要解衣睡觉的老黑赶出门去;她用一块柔滑的丝帕掩在口鼻前面;游目四顾;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申屠贾睡的那张矮脚藤榻上。

申屠贾是个洁净的男人;他虽是刚到这里;但床榻已被他洗刷得纤尘不染。

“请。”申屠贾伸手指向他的那张床;对棋儿道。

棋儿没有上床跪坐;只是略略整理了一下她那华美的长裙;便如平日里坐胡床的样子;双足相交垂在地上;人只是侧身在床边坐了下来。

申屠贾见她坐定;也向后退了一步;让日光从半开的门中透射进来;这样;他可以更加清楚地欣赏这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这是个精明过人而又美貌非凡的女孩;申屠贾没有见过几年前一度在宫中弄权的上官婉儿;他想;上官婉儿年少时也一定不会比眼前这个女孩更美貌;更精明。

申屠贾无意间猜中了太平公主的一个大秘密;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因为你的失职;昨晚公主没能吃到蜜炙鹅肝。公主为这件事非常的生气;现在她老人家被你气得肠胃不和;连早饭也吃不下了;你说你该当何罪?”

这个女孩的目光是如此的清澄;又是如此的锐利;简直令人不可逼视。聪明的申屠贾在这目光中还发现了一点点竭力隐藏的狡黠。

“我想不会吧。”申屠贾不慌不忙地答道:“公主是平章军国重事的大人物;国家的栋梁;以她的身份;要是因为一顿没吃上我做的蜜炙鹅肝就气病了;那她的肚量就太小了吧!”

“这就是女人;知道吗?”见申屠贾识破了自己的把戏;棋儿也觉得好笑。“女人在大事上量大;在小事上量就小。昨天你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给我面子;让我自己找台阶下;这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小姐如果能一辈子也忘不了我;那正是在下的福分;我这里也求之不得。”在此之前;申屠贾每日只顾着练他的大铁椎;还从来没有与女孩子这样轻松调笑的机会;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与女孩子打交道时极有天分。

棋儿对申屠贾调笑的言语非但未恼;反而从心底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她在太平公主身边生活得太过紧张了;也太严肃了;今日与申屠贾的交谈之中;她发现了生活中比政治更加有趣的东西。如果能够抛开了每日里对阴谋诡计、媚功和权谋的学习;只与眼前这样的青年轻快地游乐调笑;那将是一种多么令人神往的生活。

见棋儿眨着大眼睛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出神;申屠贾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言行在这女孩的心中引起了那么巨大的变化。

“小姐;你一定是有其它事情找我吧?”

棋儿长吁了一口气;定一定心神;道:“我并不是什么小姐;日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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