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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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辞典- 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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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极词家以白话为词之能事。最后论其声情。《卜算子》词调由六句五言、两句七言构成,七言句用平声字为句脚,五言句皆用仄声字叶韵。此词上下片两七言句皆用难字为句脚,全词用去声字叶韵。八用也字,四用如何,及四用难字,皆用在上下片同位句同一位置。这样,整齐的句拍,高亮的韵调,复沓的字声,便构合成一部声情协调又饶拗怒、凄楚激越而又回环往复的乐章,于其所表现的缠绵悱恻依依不舍之离情,实为一最佳声情载体。此词能在众多的离别佳作中别具一格,显出魅力,确有其艺术独创之奥妙在。

众所周知,离别是中国文学史上万古常青的一大主题。自《诗·邶风·燕燕》以来,描写离别伤思的上乘之作何止万千。尽管如此,今天读到石孝友的这首《卜算子》,却仍觉清新俊逸,感到犹如一股和暖的春风袭来,令人百看不厌。

●惜奴娇

 石孝友

我已多情,更撞著、多情底你。

把一心、十分向你。

尽他们,劣心肠、偏有你。

共你。

风了人,只为个你。

宿世冤家,百忙里、方知你。

没前程、阿谁似你。

坏却才名,到如今、都因你。

是你。

我也没星儿恨你。

 石孝友词作鉴赏

我国古代词的创作主要起自民间,石孝友这首词仍和民间诗词保持着密切的继承关系,加上词人朴实自然的艺术表现,畅快淋漓地感情抒发,使它更具有民间词的生机和活力。

这是一首以独木桥体写的恋情词。全词采用口语,质朴真率。

初看起来,似乎是抒情主人公向对方倾诉爱慕之情。照此理解,勉强也说得通,却无多少情趣。试想,如果一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另一方沉默无语,洗耳恭听,那还算是什么情人呢?仔细体会,这是一对情侣的相互对话。其中的“你”,时而是男方的口吻指女方,时而是女方的口吻指男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谈情逗趣。当然,其中省去了不必要的叙述性语言,以适应词调体式的需要。

试作如下分解:(男)我已多情,更撞著、多情底你。把一心、十分向你。

(女)尽他们(旧校谓“尽”字上下少一字。此调他词皆作四字句),劣心肠、偏有你。共你。风了人,只为个你。

(男)宿世冤家,百忙里、方知你。

(女)没前程、阿谁似你!

(男)坏却才名,到如今、都因你。

(女)是你!(潜台词:你自不争气,岂能怪我?)

(男)我也没星儿恨你。(星儿:一丁点儿。)

从对话看,当系男女双方处于热恋阶段的语言。男方显然较为主动,表达恋情的方式也较为直率;女方稍显含蓄,她先不直说,而是绕开一层,从周围环境谈起,顺势表明自己的态度:尽管“他们”如何如何,“她”并不在乎。“尽”、“偏”、“只”三个程度副词充分显示了她坚如磐石、执着追求爱情的决心,从中可窥见其个性的刚毅和果敢。“劣心肠、偏有你”的“劣”字,有“美好”义,是反训词。如张元幹《点绛唇》:“减塑冠儿,宝钗金缕双緌结。怎教宁帖,眼恼儿里劣”,眼恼同眼脑,即眼睛,“劣”是眼中所见女子的美好形象。此词是说她的美好心灵中,只藏有他一个人。“风了人,只为个你”,“风”同疯,即入魔,入迷:“人”是女子自称。柳永《锦堂春》:“认得这疏狂意下,向人诮譬如闲”,为女子自叹薄情郎视她直似等闲,可证。以“人”字自称,现在口语中还沿用,作“人家”。

词的下片,脱口一个“宿世冤家”,生动贴切。以“冤家”称呼恋人,是民歌中极其常见的一种昵称。

“宿世”即前世,说他们的恋爱关系是“前生注定事”,分量更加重。《蕙风词话》卷二引宋人蒋津《苇航纪谈》云:“作词者流多用‘冤家’为事。初未知何等语,亦不知所出。后阅《烟花记》,有云:”冤家之说有六:情深意浓,彼此牵系,宁有死耳,不怀异心,所谓冤家者一。……‘“爱极而以骂语出之,更见感情的亲密无间。”百忙里、方知你“,语中透露出男子有些装腔作势的神态,一是想讨好对方,说相见恨晚;二是想趁机炫耀一下自己的才能非凡。女方却不买帐,还故意说反话:”没前程、阿谁似你!“男子显然有些尴尬,想挽回面子,并找个台阶下来。不料,急不择言,说出了自己没有取得功名,都因为恋着你的缘故,反被女子抓住了话柄。女子故作娇嗔,男方似乎慌了手脚,连忙表白自己并没有半点怨恨这个。自然,两个又重归于好。这一段小小的对话,饶有风趣,具有戏剧性的效果,可令人想见男女双方对话时的情景,具有生动传神的艺术魅力。

从词中的对白看,男女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双方情投意合,自由恋爱,不受外界影响,不因利禄移情别恋,生活情味浓郁,也没有什么庸俗低级的东西。

从词的结构看,上下片形成了有机的统一,只有感情的绵延发展,没有明确的分段界限。人物的对话与心理发展的进程息息相通,没有任何生硬不适之感,一气呵成,情感自然流注其中。

诗中全部采用对话的方式来写,《诗经》中早有此例,如《齐风。鸡鸣》,四句一章中,两句换一人口气。词人继承了这种独特的表现方式,并从现实生活中吸取艺术营养,使这种表达方式更加完善地运用于词的创作。在这首词中,人物的语言不仅口语化、生活化,而且个性化,使人物的内心世界充分得以显示;同时,对话本身还有一定的戏剧味,能使读者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具有强烈的生活气息和民歌风味。

明人毛晋跋石孝友《金谷遗音》云:“余初阅蒋竹山集,至‘人影窗纱’一调,喜谓周秦复生,又恐《白雪》寡和。既更得次仲(石孝友字)《金谷遗音》,如《茶瓶儿》、《惜奴娇》诸篇,轻倩纤艳,不堕‘愿奶奶兰心蕙性’之鄙俚,又不堕‘霓裳缥缈、杂佩珊珊’之叠架,方之蒋胜欲(蒋捷,竹山),余未能伯仲也。”“轻倩纤艳”,是就描写男女之间的恋情而言。

清新细腻,优美生动,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情感火花加以表现,意新语妙,可为此四字注解。不流于鄙俚薄俗,又不落入叠床架屋,是说其词既无市侩庸俗之气,也没有堆砌的毛病。总起来说,即:新颖而不陈腐,自然而不生造,通俗而不鄙俚,轻俊而不板滞,正是此词的特色所在。

在石孝友《金谷遗音》集中今存《惜奴娇》二首。万树《词律》堆絮园原刻本都收为“又一体”(其后恩锡、杜文澜合刻本以“脱误”、“俚俗”为理由删去)。此首用韵,系独木桥体形式之一,全词以一个“你”字通押。前人连用“你”字的词句亦不少见,如“怨你又恋你、恨你、惜你、毕竟教人怎生是”(黄庭坚《归田乐引》),一般指的总是同一个人,石孝友这首词却能随宜变换,似重复却不单调。

●浪淘沙

 石孝友

好恨这风儿,催俺分离!

船儿吹得去如飞,因甚眉儿吹不展?

叵耐风儿!

不是这船儿,载起相思?

船儿若念我孤恓?

载取人人篷底睡,感谢风儿!

 石孝友词作鉴赏

这是一首俚俗之作,通篇借“风”与“船”这两件事物铺开。劈头两句就是“无理而有情”的大白话:“好恨这风儿,催俺分离!”其实,催他与恋人分别的并不真是风,然而他却怪罪于风,这不过是他“怨归去得疾”(《西厢记》崔莺莺长亭送别张生时的唱辞中语)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正如睡不着却怪枕头歪那样,这种“正理歪说”的风趣话中其实包含着难以言传的离别之痛。以下三句便紧接“风儿”而来,越加显得波峭有趣:“船儿吹得去如飞,因甚眉儿吹不展?

叵耐风儿!“它所埋怨的仍是这个”该死“的”风儿“,不过语意更有所发展。意谓:既然你能把船儿吹得象张了翅膀一样飞去,那你又为什么不把我的眉结吹散(侧面交代作者的愁颜不展、双眉打结),真是”可恨可恶“(”叵耐“本指”不可耐“之义,这里含有”可恨“之意)透顶!眉心打结,本是词人自己的心境使然。俗语云:”心病还须心药医“。词人不言自己无法解脱离别的苦恼,却恨起风马牛不相及的”风儿“来,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怪语“和”奇想“,亦极言其”怨天尤人“的烦恼之深矣。人的感情,每到那种极深的境界时,往往便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变态。

石孝友的这些词句,便故意地利用这种“变态心理”来表现自己被深浓的离愁所折磨扭曲了的心境,确实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上片主要写“风”,进而及“船”。下片则索性从船儿写起。“不是这船儿,载起相思?”这是第一层意思。意谓:若不是偌大一个船儿,自己这一腔相思怎能装得下、载得起?“相思”本无“重量”可言,这里便用形象化的方法把它夸张为巨石一般的东西。

说只有船儿才能把它载起,则“相思”之“重”、之“巨”不言自明。在“感谢”船儿帮他载起相思之情之后,作者又“得寸进尺”地向它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船儿若念我孤恓?载取人人篷底睡”。意谓:“救人须救彻”,你既然帮我载负了相思之情,那就索性把好事做到底吧!——因此,你若真念我孤寂烦恼得慌,何不把那个人儿(她)也一起带来与我共眠在一个船篷下呢?但这件事儿光靠“船儿”还不行,那就又要转而乞求“风神”——请它刮起一阵怪风,把她从远处的岸边飞载到这儿来吧。如是,则不胜“感谢”矣,故曰:“感谢风儿”!

全词通过先是怨风、责风,次是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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