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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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日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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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黄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最后决定不再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大家似乎都对她评价很高,你们的亲戚呢?亲戚里面是不是也都很看好他们两个?”

他点头。

黄警官仍然盯着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眼神异常敏锐:“那么你呢,你也认为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吗,也像其他人一样很看好他们两个?”

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阮仕文沉默了一会儿,以一种严肃的口吻说:

“事实上,恰恰相反。”

3

“哦?”黄警官那一直客气的、不动声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仿佛终于找到了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

“思源说要跟她结婚的时候,我当即提出了反对。甚至于后来有过几次激烈的争吵,双方都说了一些狠话。”

“狠话?”

他难过地皱了皱眉头:“就是绝交之类的话,我甚至还对他说,跟她结婚没有好下场……他很生气。”

“那当然,人家要结婚的时候你泼一盆冷水,谁都要生气的。”

他苦笑了一下,大概也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有点不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三年都没怎么联系的原因。”

“那为什么一回来第一个就是去见他?”

“因为……”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泛白的指关节,“一个月之前他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跟我道歉,还说……当初应该听我的劝告。”

“啊……”警官讶然地点点头,“他有没有说原因?”

“……没有,所以我回来后,就想来见他。”

“那么,你为什么劝堂兄不要跟她结婚,你不太喜欢她?”

“……可能吧。”

“为什么?我觉得她看上去很完美,”警官直言不讳地说,“我今天下午在你堂兄家第一次看到这位太太的时候,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不过,这种完美也让人感到疑惑……”

仕文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太喜欢她?”

他抬起头,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什么对她提出质疑?”

警官像是第一次遇到提出反问的人,先是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是因为警察的直觉。”

“那么,”仕文也不自觉地苦笑,“我是因为侦探小说作者的直觉。”

黄警官点点头:“可是光凭直觉就大力反对堂兄的婚姻,你这个弟弟,是不是也管得太多了?”

他收敛起笑容,垂下眼睛,想了想才决定和盘托出:

“其实,钟晴曾经结过一次婚。”

“嗯,她现存的档案和户籍记录我都看过了。”

“她丈夫是我的大学同学,关系还不错,叫祁炎彬。”

黄警官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在大学里恋爱,是公认的金童玉女,毕业之后没多久就结婚了,我们一直认为他们应该过得很幸福。”

“可事实上呢?”

“……事实上,”仕文抬起头,“钟晴过得很不幸。祁炎彬结婚后有家庭暴力倾向,也许因为事业上的失败,这种倾向越来越严重。据说钟晴被打过很多次,有一次甚至报案了,但因为没有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警察也管不了。她要离婚,祁炎彬不同意,他是个……怎么说呢,有点固执的人,一旦认准了,就不会放手。”

黄惊讶地看了看他:“那么你应该对她同情才对吧,那样的生活简直是地狱。”

“或许吧……”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有一天,祁炎彬喝醉酒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滚下台阶,摔死了。”

“啊……”

“钟晴就此解脱了,”仕文说这话时,却是以一种沉重的口吻,“可是,我们同学之间开始流传一种可怕的谣言……”

“?”

“是她把祁炎彬推下去的——因为她想不出其他能够摆脱他的办法。”

“啊……两任丈夫都是死于非命啊……”黄警官若有所思道,“但是,这只是谣言,并不可信。”

阮仕文抬起头,眼神里有一抹忧色:“你说的没错。可是当你知道了这些,再看看她,难道不会有一种想法吗?是什么,能够让一个经历了这些不幸的女人,还能保持一种……近乎于天真的、纯真的表情?”

黄警官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你怀疑她是装出来的?”

他点头。

房间里的气氛凝结着,两个男人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可是却又找不出答案。

“警官,思源这件事……是凶杀案吗?”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是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回答,仕文还是免不了一阵反胃,他靠在椅背上,低声说:“天呐……”

“我想经过你可能已经听别人说过了,下午钟点工去阮家打扫,本来以为家里没人——她因为已经做了很多年,所以有钥匙——但是过了一会儿女主人回来了,两人上楼去找男主人,就发现人躺在书房里,后脑勺被砸烂了。”

“被……被什么……”他感到呼吸困难。

“应该是钝器,还没确认凶器。”也许因为仕文是侦探小说作家,所以黄警官说得很直接,像是把他当作书里的那些侦探。

黄警官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把几页纸推到他面前:“你看看笔录有问题吗,没问题的话签个字,然后先回去吧。”

仕文点点头,草草地扫了几眼,签好字站起身。

“对了阮先生,你要呆多久?”

他摇摇头:“多久都可以。”

“也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黄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想起什么,或者有任何线索,就请你立刻打电话给我。”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接过名片,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阮仕文先是给远在加拿大的父母打了个电话,两位老人惊呆了,妈妈甚至一听到消息就哭起来,大家仿佛都无法相信。他不得不竭力安慰父母,接着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他一夜无眠,脑海里反复出现阮思源的影子。

他们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堂兄弟,思源的父母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所以有好几年,思源是在仕文家里度过的,一直到他大学毕业。仕文的父母也对他视如己出。

小时候,他们总是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爬上爷爷家的屋顶。那屋顶是尖尖的、覆盖着一片一片的砖瓦。他们喜欢站在屋顶上假装自己是船员,他站“船头”,思源站“船尾”,他们自诩是流浪的孩子,在“狂风暴雨”中前行。大一些的时候,思源大约觉得这“游戏”很幼稚,所以每次只是坐在砖瓦上看着他,脸上带着兄长的微笑。再后来,他自己也厌倦了这一成不变的屋顶,很少上来。直到大伯和伯母去世的时候,大家怎么也找不到思源,是仕文灵机一动,在屋顶上找到他。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阮思源,把头埋在双臂之中,显得那么脆弱,不再是他眼中最勇敢的大哥。他走过去,像小大人一样拍拍思源的肩膀,默默陪着他直到夕阳完全消失。

那天晚上思源说,从今以后他是一个真正的流浪者,屋顶上的流浪者。

在心底里,仕文一直觉得思源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甚至于,他开始写作也是因为思源的鼓励。

可是,这个人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人,竟然死了……就在今天。

他起身,走到窗前,点起一支烟,抽着抽着,就流下泪来。

4

第二天一早,仕文先是开车去了思源住的别墅,但别墅作为案发现场被封锁了,周围依旧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像是叮着蛋糕的苍蝇。

别墅的占地面积不大,一共三层,外观很时髦,是思源在结婚前刚买的。房子座落在城郊结合部,整个小区都是这样独栋独院的别墅,仕文猜想平时一定是很冷清的,发生了这件事才一下子热闹起来。他在四周转了几圈,却没办法进去。他站在外面,看着那幢屋子,想象着思源在里面的样子,他不敢想他是怎么被杀害的,那让他觉得很难受,就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呼吸不了。

远远的,有个人在对他招手,他仔细一看,是黄警官,连忙快步走过去。

“警官。”

“你好。”

两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来干什么?”黄问。

“……我来看看。”

警官皱了皱眉头,说:“阮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自己调查吧?”

他叫“阮先生”的时候,竟还带着一股子敬意,仕文苦笑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警官却严肃地说:“我读过你写的侦探小说,真的写得很好、很精彩,但是实际的侦破跟小说还是不同的。你不要把那些所谓的‘私家侦探’的一套搬到现实生活中来,行不通的,甚至可能妨碍我们警方的调查。”

仕文扯了扯嘴角,心想最后那句才是这段话的重点吧。但他没有把黄警官的“警告”放在心上,而是问:“有什么进展吗?”

黄警官摇摇头,没有回答,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愿意回答。

他不气馁:“凶器找到了吗?”

“暂时无可奉告。”

“那么有嫌疑人了吗?”

黄警官顿了顿,说:“你知道,我暂时不能向你透露这些,一切等侦察完毕破案了再说吧。”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别墅大门。

仕文不甘心地在外面又转了几圈,发现实在没办法进入,才离开了。

中午,仕文按照亲戚给的电话号码打给钟晴,可是电话没有人接,他连着打了几个小时,都是如此,他开始感到不安,于是摸出黄警官的名片,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铃响了四、五次才被接起来,黄警官用一种温和的口吻说:“请问哪位?”

“我是阮仕文,”他回答,“我想告诉你,我打了几个小时钟晴的电话都没人接。”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猜对方应该听得懂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钟晴也算是嫌疑犯之一。

“哦……”电话那头顿了顿,“她被拘留了。”

他哑然:“她承认了?”

“没有。”

“……”

“但是现场有对她很不利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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