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即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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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即为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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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好吧!

机会还是垂青了他。

王维偷偷把孟浩然带回宫里的住所。

这里是天下文人做梦都想住进来的地方,可掰开手指头数一数,真能达到这种境地的人寥寥无几。王维算是凤毛麟角。

在此之前,孟浩然威震长安文坛,捞足了荣耀。

王维带孟浩然游太学,并且组织诗歌沙龙,为觐见玄宗造势。

孟浩然不辱使命,当着太学生和名士的面,吟出了“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的佳句,结果四座嗟伏,连元老级人物张九龄都钦服不已。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有的事情能预料开端,却不能预料结局。

孟浩然隐居岘山四十年,远离尘世,眼中所见都是赋有灵性的佳山秀水,从他口中吟咏而出的诗句,掷到红了牡丹绿了芭蕉的长安文坛,光是新鲜的口味,就足够孟浩然无限风光的,何况其诗立意高远,语淡而意味浓厚?

文章千古事。

孟浩然凭借蕴藉的诗文足以垂风流于千古,何苦一朝心血来潮,硬要削尖了脑袋往御用文人的方向钻营呢?

人的心思莫名其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孟浩然苟能活到现在,发现人们至今缅怀他的,是他的诗词,而非他的“登龙”的宏愿,他一定会为自己非理智的行为感到后悔。

其实,无论李白,还是王维,即使他们的遭遇比孟浩然好过百倍,即使他们的荣宠旷古绝今,可千载风云之下,人们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大体只是诗人。

诗人啊,你总有一颗不安分的心灵。

这一天,孟浩然正和王维纵论长安文坛的情势,两人慷慨激昂,手舞足蹈,大概好久没有过这样投机的谈话。

正在此时,突然听见一声公鸭嗓从远处叫喊:圣驾至,待诏接驾啊!

只唬得两人大惊失色。王维顾及不了别的,赶忙整理衣冠准备接驾。孟浩然却少见了从容,慌乱失措地钻到床底下,连自己的冠冕都忘记戴上。

说话只在数秒间,玄宗皇帝已然进入屋内。王维惊慌甫定,跪地迎驾。玄宗皇帝捋髯大笑,王爱卿平身,不必拘礼,朕也是闲来无聊,过来看看近来有没有新作。

帝王家的一句闲来无聊,道出了御用文人的尴尬。

无论你的地位多高,无论你的荣宠多深,无论你的排场多大,揭开那层窗户纸,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文学侍从而已,用途之一,就是皇帝无聊时,替皇帝解闷。

文人这个群体,敏感而脆弱,他们拼死拼活的争当御用文人,不管是不是志大才疏,本心都是想为皇帝分忧,建功立业,可却偏偏做了东方朔式的弄臣,不可不谓之悲哀。

玄宗皇帝若无其事的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晋代戴逵的画作,王羲之《兰亭集序》的摹本,顾虎头的《女史箴图》的残本……怎么还有一顶冠冕?这不是王维的啊,难道这屋子里还藏着别人?

王爱卿,屋中可还有别人,一并请出来,还怕皇帝会吃人不成?

王维无奈,只好将实情告诉玄宗。

玄宗惊诧地说,就是那个“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的孟大隐士吗?在哪里?快请出来与朕相见!

此时,玄宗皇帝才觉得床下吱嘎的响动,正纳闷的时候,孟大隐士从底下钻出来,满脸羞愧的跪在玄宗面前,一言不发。

要是以李白的冲天豪气,或是王维的随机应变,此时此刻必定成为“邀宠”的绝妙时机,而对于长期不与人共事的“山民”孟浩然来说,尴尬犹恐不及,哪有心思表演一番,丢丑卖乖?

机会就这样溜走。

玄宗问他,高才,可把佳作吟咏几篇,让朕开开眼界。

玄宗不怪他冒犯之罪,仍让他献上诗文,可以说非常有胸怀了。可孟浩然偏偏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搜肠刮肚,旧时所做的那些为人称颂的佳篇,一个也想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好吟出那篇隐居岘山时的牢骚之作: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才念完“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一句,玄宗就烦了,手一挥,满脸怫然,不悦地说,这是什么话?你不谋求做官,隐居岘山一隐就是四十年,是你弃朕,非是朕弃你,奈何诬蔑朕?

说完拂袖而去。

孟浩然呆若木鸡,好一晌没说出话来。

梦碎了。碰壁了。

哪首诗不好,偏偏是那篇充满牢骚的“不才明主弃”。

孟浩然捶着胸脯,懊悔不已,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平时侃侃而谈,临场发挥却大失所望,时也,命也,运也?

欲哭无泪。

三年后,孟浩然卷土重来。

孟浩然的那股子执拗劲,让人既可恨又可悲。已然碰壁,就应该吸取教训,安于隐居生活,不再作庸人自扰。非也。孟浩然非但没有吸取梦碎心凉的前车之鉴,相反愈挫愈勇,此次入长安大非上此可比。

这次从岘山启程之际,坊间早已流传着李白为孟浩然的复出而作的诗篇: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这首诗令渐已被人遗忘的孟浩然再次闪耀起来,也为孟浩然的二次长安之旅增添了些许风光。

来到长安后,李白将孟浩然推荐给“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韩朝宗。韩朝宗一看孟浩然受到傲视王侯的李白的如此推崇,知道非同一般,因此爽快地发出邀请,原为孟浩然的被御用贡献绵薄。

韩朝宗的身份是采访使,向玄宗推荐孟浩然正是份内之举。

孟浩然也看中了这一点,才不顾一切的上演二进宫。这件事在人看来,十拿九稳,孟浩然前番不能实现的梦想,这次必定称心遂愿。

只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关键看临场发挥,否则再次遭遇碰壁也未可知。

长安还是长安,孟浩然却今非昔比。

第一次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就好比林黛玉进贾府,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这次却不同了。韩朝宗给他吃了定心丸。他大可不必像上次那样,紧张害怕得钻到床底下去。

在内心里,孟浩然采取了与上次不同的主义,姑且称之为游戏主义,就是能不能御用乃是天机,自己不做强求,能御用最好,不能的话,饮足了长安的美酒,仍回岘山,做不食人间烟火的快活神仙。

这份豁达令人欣慰。

也是这份豁达,使他再次遭遇了“登龙”战场上的滑铁卢。

这一天,他和朋友们喝得酩酊大醉。有人告诉他,韩朝宗约你一起入朝面圣呢!孟浩然醉眼朦胧,潇洒的挥手,大声说,我们喝我们的,管他作甚!说完手捧美酒,豪饮三百杯。

美酒。流觞。梦与汝偕亡。

再度梦碎。孟浩然心中终无悔意。

终身不复入长安。

孟浩然离开长安东归的时候,心中默念这句誓言。

长安是他的伤心地,流泪场,梦碎处。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看来,最待见我的地方还是岘山。岘山也是我的最终归宿。孟浩然如是想。

“吾道昧所识,驱车还向东。主人开旧馆,留客醉新丰。树绕温泉绿,尘遮晚日红。拂衣从此去,高步蹑华嵩。”

去也!大彻大悟!

四百年前,晋代大将羊祜登上岘山,对站在身边的从事邹湛说:“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没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

羊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他死后,百姓为了缅怀他的功德,在岘山立碑,《晋书》载“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预因名为堕泪碑”。

堕泪碑者即羊公碑也!

历史悠悠,往来代谢,今朝我辈复登临。

四百年后。碰壁而双,梦碎而再,最终寒心而退,大彻大悟的孟浩然带领友人再次登上羊公碑立处的岘山。

面对斑驳的羊公碑,孟浩然潸然落泪。

身逐山水阔,心随鸥鹭盟。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呢?

羊公的功德千古不灭,有碑为证。可自己却只能混迹山林,一无成就。孟浩然一念及此,泪下沾襟。

其实何必?羊公事业今何在,只余残碑叹古今。

使你留名千古的,是你的韵味悠远的诗歌,而不是你汲汲于建功立业的雄心。

自古文章千古事,信夫!

6、李季兰:春心怦动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

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李季兰*《湖上卧病喜陆鸿渐至》

唐代是个敞开怀抱的时代。

唐代诗歌的圣殿中,不仅有男儿自横行,女子亦不让须眉。

李季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被时人称为“女中诗豪”。红袖秉笔,诗中自然多了如许的细腻和柔情。爱情和风流,也为浩瀚诗海增添几页蕴藉和浪漫的传说。

温柔是她的气质。仿佛空谷幽兰,清香自远。情怀是她的笔力。就像春风吹拂下的秾艳的桃花,炫耀枝头,多情顾盼。温柔内敛,情怀外露。成就了一位至今看来仍不失为奇女子的女诗人。

李季兰是个当之无愧的美女。《唐才子传》中说她“美姿容,神情萧散”。

容貌当然美丽,尤为难得的是萧散的气质。外表冷峻,内心狂热。敏感而多情,流露出来却是不捉痕迹的散漫。她不会失去任何爱的机会。爱情来临的时候,仍会方寸大乱,魂不守舍。

她从小不爱针织女红,却喜操笔弄墨。格律诗写的一级棒,抚琴鼓瑟也出类拔萃。她的这些爱好注定她不能成为相夫教子的贤女人。况且这也不是她的追求。她是大才女。她的路途注定坎坷崎岖。

红颜多薄命,尤其是堪称才女的红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似一句讽刺戏谑的恶毒的话,却可以为古往今来所有的才女红颜作最终的归结。

李季兰是个女冠。

女冠者,女道士也。女道士的出现是唐朝的一大特色。

要从道教说起。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对先秦著名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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