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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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蓝-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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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的脚步声响起,她却并不惊讶,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来了。”

寂寞深宫,烛色昏碧幽如氤氲的薄纱拂在一身黑衣的夜熔身上,朦朦晕晕。黑发滑过她白皙的颈项散落在身后,恍惚间,她似已远离尘世。

傅淑妃走到夜熔身后,掬起那一束柔顺的黑发,轻轻的抚摸着。

“当年,他对我说,夜氏的人都有一头云发。我记得,他的发,也跟你的发一样又黑又长。”

夜熔端坐着,不开口,也不回头。

傅淑妃拿起了象牙的梳子,为她梳理着长发。

月光从窗纱中漏进,斜斜地映在镜面上,为镜中人的脸颊染上一抹清冷。

傅淑妃若不经意地垂下了头,眸中掠过了动荡的波光。

“当日,我也是这样为他梳发,然后他对我说愿与卿结发为盟,生死不渝。”

阴影遮在傅淑妃面上,她眼眸中的暗色愈浓了,身子有些颤抖,轻轻地对自己说着。

殿中是极静的,静的只听到梳子摩擦着发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分辨不出来。

“娘娘生辰那日,不知您对臣妾送的礼物,可曾满意?”

“自然是满意极了,本宫真是要多谢你,替本宫买通太后最信任的李太医等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相信本宫怀有身孕。”夜熔的眼波转了过来,绯色的烛光映入眸子里,宛若月夜下的妖魅,淡淡的神情,几乎傅淑妃产生了无法呼吸的感觉:“你身上不愧有一半的夜氏血统,做起事来稳辣干净得连本宫都自叹不如。”

“您过奖了,臣妾绝对不能和您相提并论的。当日,是您救了家慈,今时今日家慈虽然过世,但是您大恩大德,臣妾永生难报。”

“只因为这些吗?子镜,夜橝现在去了青州,他……这些年过的其实很糟糕……”

夜熔微微侧过身,暗色之中,她颊上的蓝色胭脂花半是暗涩,看不清太多表情。

天边,月亮躲进了云层,只在乌蒙蒙的云边露出一丝温和的暖银。

停下了自己梳头的手,傅淑妃把那象牙的梳子攒紧了自己的手心,梳齿深深地陷进肉里。

“臣妾知道,他的心是始终是痴的,臣妾负他太多。但是,臣妾在家慈临终时,答应过她,无论如何要完成家严一个心愿,所以……臣妾必须入宫,只能……负他……”

“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回到镜安的,到时候,本宫会叫他去见你一面。”

叹息了一声,夜熔略有些僵硬地将脸转了过去,垂着眼眸,眸中有涟漪千泛,傅淑妃却是瞧不清楚,只能听见那一声微微的叹息,象天边的流云般滑过了。

“多谢娘娘,您知道的,现在的我,为了他,什么都肯做。”

然后,忽然惊觉自己软弱的姿态,才有些慌乱地收了口,淡淡的红晕上了面颊。

夜熔却只是淡然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素白的手掌直直地伸出,优雅曼舒如兰花一般,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那不能视物的深邃的眼底,带着那么一点点怜悯、一点点悲哀。

傅淑妃手指这才止住了轻颤,深吸口气,顿了顿,复又一笑道:

“当日,臣妾还很担心,因为假称您怀孕并不难,难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您的肚子要大起来,而且顺利的生产。没有想到,你又假意流产。只是……难题是解决了没有错,但是当日您是借由这个孩子保住自己,如今孩子没有了,您的处境不是更加的危险?”

夜熔纤细冰冷的指慢慢自她的手中撤回,下意识的纠紧,淡青色的筋络从苍白的指节下透了出来,脆弱得仿佛快要断掉。

垂眸,似是出了神般想着心事,然后,她浅浅地一抹笑,似高处不胜寒的寂寥,极艳丽的,也是极残酷的,象是奈何桥边的曼珠沙华,只为死亡而盛开。

“已经在地狱里了,孩子有没有,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你回去吧,免得让人怀疑。”

要开始了吗?

傅淑妃心头惊惧,却不敢问出口。手一抖,象牙梳子便掉到了地上,裂金碎玉般的声响,那梳子被摔成了两截。

“臣妾告退。”

走出宫门,傅淑妃扶住门槛,脸色极为的苍白。

随侍的宫人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惊疑不定,以为她被心情不好且又喜怒无常的皇后训斥,忙上前细声细气的劝慰着。

十二月末。将近年关,皇宫上下便也忙碌了起来。

但唯有乾涁宫和宁夜宫沉浸在一派死寂当中,后宫各个院落在窃窃私语,他们派出自己的心腹小心打探,但却都无功而返。

这日,大雪飞扬。

罗迦坐在乾涁宫中,修长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很机械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双眼闭合,状若轻睡。但长长的睫在眼下鬼魅魑魉的拖出来的迄逦阴影,惊心如同鬼魅。

何浅站在一旁,屏紧了呼吸,非常恐惧,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罗迦。

他知道,青州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皇上,莫将军在殿外觐见。”

宫人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尖锐,回响在大殿里。

罗迦的眼猛地张开,抬起头来,神色依旧淡漠,手指拉了拉围于颈曲的白狐裘领,菲薄的唇隐隐勾起,那冷戾的眼在浓烈的阳光下里,依旧精光四射。

“快传。”

宫人躬身下去,不一会莫惬怀便走进了殿中,今天的他深绯色纹狮官袍,腰间系着玉带,二品朝服,可是没有戴冠,看得出风尘仆仆。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

这样说着,屈膝缓缓的似跪不跪,说不出是恭敬还是散漫。

罗迦上前两步,急忙拉起他。

“咱们用不着那套虚礼,朕问你,为何月余来青州战事没有任何战报,而你怎么又突然返京?”

“回禀皇上,没有战报是因为没有任何战事。”

莫惬怀直视着罗迦回禀着,眼里露出收不回去敛不住的惊惶。

“什么?”

罗迦用冷漠、华丽与阴寒所织锦的面具渐渐的裂开,呼吸渐渐的也散乱了起来。

“皇上,请容微臣斗胆问一句,军饷粮草您是何时送往青州的。”

说到这里,莫惬怀忽然跪倒在罗迦的脚下,这让罗迦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拉住他,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眼前。

聪明如他,已经猜测到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它依然心存侥幸。

仿佛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罗迦张了张嘴,很嘶哑的开口:

“一个半月前,朕就已经遣人送去了,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皇上,臣,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粮饷,臣拿到的只是一个个空了的箱子,臣也曾试图向边缘州府征集,可……毫无办法。”

莫惬怀伏在乌砖的地上,眼前看到的只有绣钩藤缉米珠朝靴,冬季阴寒,那凉意一点一滴从乌砖蔓延开来,自膝盖扩散到了全身。

罗迦许久都没有声息,只是仰首看着,那块龙飞凤舞的‘敬天法祖’金额匾,仍是那般的流光溢彩。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道:

“这不可能。”

“皇上,臣如有半句谎言,五雷轰顶。”

莫惬怀的头重重扣在地上,锵然有声。

“朕接到的回报说,五十万两军饷早已送抵青州……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她,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她……”

莫惬怀抬起头,眼睛他直勾勾的盯着罗迦,而罗迦没有直面看着他,只是侧着脸看着窗外的雪色,手指交握在身后,一敲一敲的,有节奏的沉思:“来人,宣皇后。”

吩咐完,这才把跪在地上的莫惬怀搀了起来。

“起来吧,雪日里的地面终究很寒,跪久了要伤身子的。跑了这么远的路,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是。”

莫惬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而他是怎么走的,罗迦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全被占满了。

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夜氏谁还能一手遮天的侵吞下五十万的军饷。

殿中再一次恢复了死寂,青兽熏炉中的龙涎香在寒气的滋润下散发了馥郁的浓香,就好像烈酒一样,烦扰人心。

莫惬怀出了乾涁宫却并未走开,只是静静的站在廊下,引路的宫人知道他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便故作没有看见,识趣的走远了。

乾涁宫前枯树林立,说不清楚有多少株,棕黄的枯枝都是白色的雪花。每片花瓣都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像世上最剔透的琉璃。

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才远远的看到一袭玄色的她,被宫人簇拥着款款迩来。

黑色用黄金的丝线绣成昙花图案的裙,领口和袖口缀着玄色的貂毛,裙很长随着她的脚步优雅迤逦。

她的妆比往日的时候要浓重些,但依然很精致,黑鸦鸦的眉映衬着同样幽深颜色的眼珠,髻发高挽,扣着了黄金飞凤冠,那凤嘴衔着长长的流苏倾泻在她的耳边,几乎不乱,

雪色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连那雪色都及不上她的清冷。

莫惬怀直到夜熔走道了近前,才笑道:

“参见娘娘。”

夜熔似是愣了一下,才道:

“将军从青州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可曾拜谒皇上?”

到了近前认真看着夜熔,莫惬怀才看清她的样子,实在很盈弱。更加削尖的下颚,苍白的皮肤即使经过最上等胭脂的晕染,依旧仿佛透明一般。还有那双眼睛,眼窝已然凹陷了下去,更显得眼睛乌亮幽黑的,就像太液池永远也不清澈的水底。

莫惬怀径自走到她的身前,近若咫尺,一旁的宫人都惊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怎么瘦了那么多?”

夜熔却坦然站在那里,并没有避开,目光但流转之间总是波光粼巡,好象含着水雾山岚,并不是女子特有的嫣然婉转,而是有几分的了然和阴冷。

他记得,当日她的美貌,好似宫廷之中盛放的牡丹,幽然而绝艳。而今日,她依旧美貌,甚至是更加的绝色,可愈发倒像是曼朱沙华一般,含着剧毒的凄艳。

随即,他便想起了那个没有成形便流逝掉的生命,挑着眉,猫似的眼里滑过一丝不清不楚的情绪,慢慢转了话题说道:

“刚刚见过皇上,看样子他的心情糟透了。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脸色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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