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往好的地方想,幸好只有一些人知道。”她叹口气,刚刚在里面做笔录时,她的说明让大家笑成一团,简直是馍毙了。
她抬眼看向他。“只有你最有同情心。”她满意的拍拍他的手背。“连笑都没笑。”
“跌倒了并不好笑。”他低头看著她。“痛吗?”
她点头。“不过,痛的是我的自尊,你知道我在学生时代,每天要抬腿踢多少次吗?几百次耶!而且没有滑倒过一次,每次都踢得很漂亮,可是这一次……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竟然滑倒了……”
“地上有西瓜。”他提醒她“罪魁祸首”不是她自己。
“我知道,可这不会让我好过一点。我竟然滑倒了——”她仍是不敢相信地再次摇头,随即叹口气。“我现在的行为像不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她望著他问。
他点头。“有一点。”
“唉——我也知道。”她挫败地垂下肩。“只是,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他凝视著她沮丧的脸。“我们回去拼图。”
“拼图?”她抬起头,茫然地注视著他,不懂话题怎麽会一下子转到这儿来。
“我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拼图。”他回答。
当她知觉到他是试图以他的方式来安抚她的心情时,心中窜过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咧开嘴露出一抹笑容。“好吧!我们就回去拼图,转移注意力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你知道,我最近有点不太顺,先是失业,再来是学长突然跑回来—然后是遇到抢匪,接着是糗大的在众人面前跌个狗吃屎,我没自杀已经是万幸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大概也就这麽多了吧!”
她的话让他露出一抹浅笑。
“不过……”她微笑向他。“还是有好事的。”
“什麽好事?”
“认识你。”她好玩地朝他眨眨眼睛。“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今天就变成西瓜刀下的亡魂了,所以说,你是我的贵人。”若不是他拿着装拼图的手提袋挥向抢匪,她现在可能已经跑到阎罗王那里喊冤了。
他不知道要说什麽,只是凝视著她蕴藏笑意的黑眸。
她看一下手表,差十五分五点。“你的计画被打乱了,没关系吧?”她知道他喜欢按时间表做事。
他只是摇摇头没说话,若是小时候,他现在应该已经烦躁不安的大吵大闹了,但岁月教会他如何自我控制;按部就班能让他心安,但偶尔的出错已不会再让他失控,只是,多少仍浮躁了些。
她扬起嘴角,左手擦腰,右手平伸往前指。“好了,我们回家,出发——”
他有些讶异地看著她,她对他报以微笑,他慢慢拉开嘴角,她真的是个充满活力又开朗的女孩。
“阿秋——”
许添财自警局追出来。“等我一下啦!你们走那麽怏要做什麽?”
凝秋转头回答,“我要回去换衣服。”她的背後印了一个西瓜的印子。
“等一下啦!你们刚刚不是要买冰棒吗?阿财伯免费赠送——”
“不用了啦!”凝秋摇摇头。
“哎呀——不用跟我客气啦!”许添财笑咪咪地说。“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现在已经被抢了。”
“不用——”凝秋还想拒绝。
“哎呀!不要跟我客气,走啦、走啦!”许添财推了两人一下。“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就这样,他们多了两盒冰棒、两瓶可乐,外加两颗西瓜,除去扔在抢匪头上的那一颗,他们一共提了三颗西瓜、一袋香瓜、一袋芭乐、两盒一千片拼图跟三个画框。
当两人走回机车停放的地方时,凝秋不由得再次笑出来。“天啊!这麽多东西要往哪儿摆?”
她打开置物厢,拿出安全帽,将一顶递给他,然後放了一颗西瓜进去,再塞了几颗芭乐後,置物厢就宣告“客满”了。
其他的她全挂在前面的勾环上,而後抬头说:“我载你。”
他挑高眉。
她爽朗的一笑。“我的车可是有脾气的,如果不是我骑,它会罢工。”她跨上车,拍了拍後座。“上来吧,小妞,跟我一起去兜风。”她故作流气的说。
他诧异地瞪大眼。
见状,她开心的哈哈大笑。
“雷浚,你要有点幽默感。”她顿了一下。“你知道幽默感吧?”
“知道。”他点头。
“不过,很难体会,对吗?”她仍是笑著说。
他再次点头。
“这是可以培养的。”她发动摩托车引擎,再次拍拍後座的椅垫。“上来吧!帅哥。”她偏一下头,眼中净是调皮之色。
他微微牵动嘴角,拿著画框坐在她的身後。
凝秋顿觉一股压迫感朝她的背後袭来,摩托车似乎在瞬间缩小了许多,她忘了他很高大,而且,他的长腿几乎无处可放。
“出发——”她大笑著催加油门,扬长而去。
她的笑声飘进他的耳中,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跟著扬高。
※※※
台北雷肃兴瞄了一下墙上的钟,六点半,他放下报纸,拿下老花眼镜。
“雷肃兴,酱油快没了,去买个酱油。”祝婉伶自厨房走出来,她是个娇小纤瘦的妇人,发丝灰白,在脑后绾成髻,穿着黑色紫花旗袍,年约六十五,可面容看起来像是只有五十岁左右。
“我打电话叫阿澈买。”雷肃兴拿起话筒。
“你别这么懒,年纪大了,多运动对身体好。”祝婉伶走过来挂上话筒。“可是,我要看新闻。”雷肃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祝婉伶瞪了丈夫一眼。“成天不是看报纸,就是看新闻,报来报去的不就是那些吗?怎麽都看不腻呢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雷肃兴转到新闻台,“女人哪懂得这些!”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酱油没了,等会炒出来的菜不好吃,到时你可别给我埋怨。”祝婉伶懒得再跟他争辩,迳自转身走回厨房。
“不会、不会。”雷肃兴笑嘻嘻地说:“你煮的菜就合我老头子的胃口,有没有酱油都一样。”
“人愈老,嘴巴倒愈甜了。”祝婉伶冷哼一声。
雷肃兴只是笑笑,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祝婉伶则打开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为了对抗自厨房传来的噪音,雷肃兴将音量调大,而後满意地将背靠向沙发,手里紧握著遥控器,他觉得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就是遥控器,想想也真是神奇,只要在这小东西上按个几下,频道便可以换来换去的,连动都不用动,只要坐在沙发上就好了。
想当初,还得走到电视机前面一台一台地转,哎呀——累人啊!再说,自从有了第四台後,可就更过瘾了,转得有时连自己都眼花撩乱了呢!只有一点不好——节目不好!有时转了半天,没一台想看的,那才教人生气呢!
“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在台中发生一起超商抢劫事件,整个过程被监视录影机拍了下来,抢匪是一名失业工人,今年四十五岁,因为沉重的经济压力,付不出房贷……”
雷肃兴此时已听不进主播所说的任何话语,他的双眼直盯著萤幕上正在播放的抢匪犯案过程,他忽然间瞪大眼,高声大叫——
“婉伶——婉伶——快来——”他起身冲到电视萤幕前。
祝婉伶听到丈夫的叫喊,紧张的自厨房跑出来,“什麽事?共匪要打过来了吗?!”
“不是……阿浚……阿浚在里面——”
“阿浚?!”
祝婉伶的目光立刻移向电视机,正好瞧见一个女人滑倒在地,当抢匪压下来时,忽然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扬起手中的提袋将抢匪扫到一边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只瞧见那男人的背面。
“这是阿浚!”雷肃兴语带激动的说,食指敲打著电视机里的人。
“哎哟!我看不清楚啦!”她拍开他毛毛躁躁的手。
忽然,画面一跳,跳到刚刚滑倒的那个女人身上。
“请问你当时的心情怎麽样?”男记者询问道。
“阿浚——”祝婉伶忍不住尖叫出声。站在那个女人旁边的人是她儿子!她将脸贴到电视机前想看个清楚。
“我就说是阿浚嘛!”雷肃兴同样激动。“快……快叫阿澈看。”他冲到电话前抓起话筒。
“我当时心里想要去买一把手枪毙了他。”她微笑以对,朝抢匪那儿比了一下。“砰砰砰——”然後她又转向记者。“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手枪?”她眨了眨双眼问。
祝婉伶因为凝秋的回答而大笑出声。
这时,叶家客厅也同样激动的鼓噪著。
“啊——”诗语首先发现,伸手指著电视。“姊——”
“阿秋?!”叶德全跟著大叫,手里还拿著一片西瓜。
“哪里?”叶奶奶也著急的边吐出西瓜子、边问道。
“电视里面。”叶母一边回答、一边紧盯萤幕。
当凝秋拿起西瓜砸向抢匪的头时,全家人顿时呵呵笑成一团。
而当凝秋从柜台里冲出来时,叶奶奶担心的叫喊,“哎呀——危险啦——”
“给他教训——”叶德全激动地吼了一声,不忘吃口西瓜。
下一秒,凝秋抬腿想踢抢匪,不料自己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状,叶德全惊讶的大咳一声,西瓜子从鼻孔里呛了出来,弹到叶奶奶的脸上。
“哎哟——夭寿喔——”叶奶奶尖叫一声,摸了一下脸。
诗语受不了的爆笑出声,在藤椅上颤抖个不停,笑到肚子都痛了。
叶母也笑著。“你小心啦!”她拍抚了一下丈夫的背。
叶德全边咳边用手指著萤幕,瞧见凝秋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雷浚给救了。
“好家在。”叶奶奶抚著心口。“差一点阿秋就中刀了。”
全家人也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阿秋实在是大无法无天了。”叶母拧起眉数落道。
叶德全也皱眉。“等她回来,非好好的说她一下不可,发生这种事,回家都没吭半句,到底是在做什麽?”
诗语微吐一下舌头,这下老姊可要遭殃了。
$&$“天啊——”凝秋呻吟一声,捂住脸,她都忘了超商有监视录影带这件事,她以为顶多播出他们受访的情形。
“怎麽了?”雷浚与她一起坐在地上吃著她煮的义大利海鲜面。
“这麽丢脸的事竟然上了电视……”她垂下头,颇感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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