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小子位在沙漠边陲,连灰狗巴士都不停靠,她必定是自己开车前来的才是。既然如此,她也有办法自行离去。
此去芝加哥起码还有一千英哩,开车要花上两、三天,更何况他中途还有几个货站必须停靠,这趟便车搭下来,起码要花她一周以上。
他的好意是有底限的,不包括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异国女子独处七、八天。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我的皮包被偷了,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载我来的人和我吵了一架,自己把车给开走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她垂下娇容,飘逸的青丝洒落在胸前,楚楚可怜。
“这一趟去芝加哥的路非常遥远,你就这麽相信初识的我?”
“你是“五十号公路的良心”,不是吗?”
柯纳几乎误以为她在调侃他了,但那娇怯可人的神情依旧,他立刻说服是自己想太多了。
“或许我可以载你到下一个文明城市,你可以打电话联络朋友来接你。”他犹想挣扎。
美人儿轻叹一声,真会让人酥醉软脚。
“不勉强的,你没有义务要帮我,我另外去找其他司机先生好了。”她语中的坚强,反而彰显了处境的脆弱。
“不行!”
她这样一个怯生生的美人儿,跑去和其他长期处於欲求不满状态的司机同坐一车,谁知道开到无法无天的荒野地带里,会出什麽乱子?
当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一点都不是。他也从来没有那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志向,可是……
喔!该死!他做不到放手不理!
看著脆弱无助的她,以及那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的花容月貌,他就是无法狠下心来。
“好吧!我就载你一程。”他重重叹了口气,屈服了。“可以请问小姐芳名吗?”
若真若幻的笑意重新攀上她的唇线。她灵透的眸闪著光芒,带给他无此奇异的感受。
“雪(Snow)。”她轻声说。“柯纳,你不会後悔的,我一定会报答你。”
※※※
这是什么味道?
一天下来,柯纳鼻端前不断被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所缠绕。
它既不是明显地张扬著,又不是不存在,就这麽似聚还散,忽远忽近,搞得他不想正视它,却又不断被侵扰。
他曾试探过,雪说她连行李都没有,当然更无法擦香水。
他心不在焉,手上控制著一台庞然大物,情思却游移於迷幻的境地里。
是了,这是一种属於雌性的气息,侵入了雄性空间後,带来奇异的感官滋味。
早上出发的时候,为了在两个人之间找一些话题来聊,免得尴尬,也顺便探听一点她的底细,他先从最基本的自我介绍谈起。结果几个小时下来,他什麽话都没从她嘴里套出来,倒是自己的身家背景叽哩咕噜地招了不少。
他这边能讲的都已经差不多了,她那边所透露的资料还是少得可怜——除了今年二十二岁,小他两岁,来自台湾之外,她甚至连完整的姓名都含糊交代过去。
柯纳的外表虽然粗犷豪爽,对安全的考量上却是心细如发。对於搭载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他向来是拒之大吉的,就算遇到推拒不掉的,也会在言行间有所保留。
只能说,她身上有一股迷离的气质,教人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
像现在,在她顺水推舟的轻声笑语里,他又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家庭成员。
“我父亲生前也是一位卡车司机。这辆卡车就是他去世之後,留给我的。”柯纳拍拍方向盘,怜爱的表情宛如拍抚的是一只小狗或小猫。
“原来强健的体魄来自於家族遗传呀。”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
柯纳的耳朵一热,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人家的神情安恬自在,好像刚才说的话没什麽特别的含意,他连忙收摄住心神,不敢再乱看乱想。
“我高中毕业之後,先到卡车司机的职业学校修了几门课,考中了执照就开始开卡车了。”
“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她随口问。
“没有,我和母亲相依鬼命。每一趟路如果经过家附近,就会顺便绕回家看看。”
“这样长年在路上奔驰,老半天遇不上个朋友,难道不寂寞吗?”她浅浅微笑。
“习惯了也就没什麽。”柯纳耸了耸肩。“天天在路上跑,交到的朋友也不少。”
“感情方面一定不容易有著落罗?”
他耳朵一红。
“还好啦。”含糊地蒙过去。
“真可惜。”她又漾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了,看起来充满了诱惑的深意。
每次他才丢开对她的遐想,不到两秒钟,她身上又会发出一股灼人的电波,挑逗他的意志力。
偏生她的气质又是如此清贵高雅,怎麽看都不像会在公路上勾引卡车司机的女人。
你不会後悔的。昨天她说。
唉,他後悔了!
干嘛没事自找苦吃,在欲求不满了整个月之後,还与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单独关在密闭空间里呢?柯纳,你这个软心肠的白痴!
“傍晚之前我们会抵达密苏里州和内华达州的交界,我会在附近的城镇停下来,吃个晚饭,你要不要试试看联络其他的朋友来接你?”
“你觉得我烦了?”她神色一变,花容惨澹地望著他。
“不是,我只是想……”他慌乱地想解释。
“没关系的。”滑亮如缎的秀发垂下来,遮住了她雪白的容颜,“如果我给你带来麻烦,你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下车就好,我不会再麻烦你的。”
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真会令人甘愿以死来明志。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唉!我一定会依约载你到芝加哥,你别再想著中途下车的事了,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落了单是很危险的事。”
“噢。”她抬起头,眉宇间全是狡黠的笑意。
罢了!算了!认了!他摇摇头,送上三声无奈。
“我觉得我们好像开了好久的车,怎麽才下午四点钟而已?”她娇慵地伸了一下懒腰,暗香随著她的动作而益发散扬。
他忍著心浮气躁。“这条公路的景色很单调,不是旷野就是黄沙,开来开去全是同一个景致,难得你会觉得无聊。”
“你会不会累?想不想睡个午觉?”
柯纳渐渐听惯了她的语法,知道她现在一定又用那种迷离惑人的眼神在看他了。
“我很习惯了,如果你累的话,座位後面的布帘拉开,里面有一张床,你可以进去睡一下。”
雪好奇地拉开布帘,看了一下,果然别有洞天呢!里面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摆了张双人床垫,床尾放著几叠折好的换洗衣物,和一个小储物柜。
她灵活地钻进小空间里,东摸摸西碰碰,一副有趣得不得了的模样。昨夜她在卡车小子的长椅上将就一夜,今天破晓才搭上他的卡车出发,所以不晓得原来他的卡车上有睡床。
纤瘦的她坐在大床上,绰绰有馀,可是像他这样的大块头躺进来,一定才勉强刚好而已。
她找了个角度躺下来,轻吁一口气,小隔间里都是他淡淡的男性味道。
柯纳的角度看不见她,这却更糟。因为她在“他的床上”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反而更让人不由自主地猜想她正在做什麽。想到她的女性香味溶进他的私人空间里,他的体温渐渐升高。
上帝!他默默祈求,求求你让她赶快睡著吧!我虽然不是人面兽心的家伙,也从未以“圣人”为终生职志啊!
“嗨。”她忽然钻出来,下巴枕著他的椅背。
柯纳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怎麽了?”
“车子晃来晃去的,我一躺下来头就晕。”她的眼窝下有淡青色的眼圈,神色慨慨的,显然昨天晚上真的没睡好。
“不然我先靠边停几个小时,我们两个都打个盹。”怜惜之情自然而然发酵。
“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的行程?”
当然会,而且是严重地耽误。然而,看她一副娇弱不胜的样子,任何男人都无法狠下心来视而不见。
“只有两个小时而已,不碍事的,反正我也有些累了。”他回开视线。“不过我们下一个休息站就不能停留太久了。”
“好,你车上还有多馀的乾粮吗?”她神乏地问。
“有,你饿了吗?”他通常会在车上储放一些乾粮和简便的炊具。有时错过了宿头,或者为了赶时间,就在荒野里自炊自食起来。
“那我们晚上就不要停了,直接吃乾粮吧!”
“好。”
徵得他的同意,她自动钻回小隔间里躺下。
柯纳把卡车转向路旁的旷地里停妥,在驾驶座上伸展了长腿,准备睡个午觉。
“啊,我占了你的床位。”柔细的轻呼从身後飘过来。
“没关系,你睡吧。”他闭上眼睛,从椅侧摸出一顶棒球帽倒扣在脸上。
车厢内有半晌的沉默。
“你也进来睡吧,里面的空位还绰绰有馀。”一只白嫩的纤手从布帘间探出来。
柯纳顿时睁大眼睛,睡意全消。“这……不太好吧!”
“奇怪,我都不在意了,你担心什麽?”又是那种害他小鹿乱撞的轻笑语调。
“你……我……你也容易太相信人了。你对我毫不认识,就这麽放心跟我同睡一张床吗?”他结结巴巴的。
如果换成任何人,他会肯定自己遇到一个追求Xing爱的豪放女。很多女人会觉得他们这种虎背熊腰的卡车司机生活方式“很浪漫”,常常会在他们聚集的休息站里钓个凯子,两人同行几段路,当然也一起分享美妙的肉体关系。等到目的地到了,各自分道扬镳,她们再去找下一趟刺激的公路之旅。
但是,打死任何人都不会以为雪也是那种女人。她的气质太乾净了,甚至常在无意间流露一种矜贵的神情——不过偶尔又会有意无意的挑惑他,彷佛身上同时融合了仙女与妖女的特质,害他心里痒滋滋的。
“我认识你的地方可多了。你叫柯纳,俄亥俄州人士,家中只剩一个寡母,高中毕业後对念书没兴趣,便继承父志,以开卡车为业。对了,还有个外号叫“五十号公路的良心”,这样够不够?”她懒洋洋地扯动他衣角。
“可是……”他对自己没信心啊!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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