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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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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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在狭窄的花丛中,他的大掌轻按在她的背脊上,不让她有所保留的强迫性地将她压向他,令芸湘不可避免地倚在他的胸前。花丛外,那些来寻人的宫女们,悉萃的脚步声令她的心跳得很急,而他过於契合的怀抱,则让她的心跳得很慌,但那心跳的韵律,让她忐忑之馀又带著难言的心安。

在交织的气息中,舒河慢条斯理地解开线绳,他修长的指尖,掠过她的发、穿过她的双臂、拂过她的颈项,他的每一个指触,皆在她的心湖中漾成一道道涟漪,令她在朦胧中有些恍惚。

拆解线绳的这段时间,漫长得不可思议,而她也私心地不想让它结束,宫女们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远去,当最後一条线绳自他们的身上移开时,他的指尖却停留在她粉颊上并未离去,反而缓慢地以指品尝著那细致触感,撩起她阵阵难以自抑的颤抖。

强烈的红潮扑上她的雪颊前,芸湘伸手推开他的胸膛,打破由他一手营造,或是他们皆有意让它发生的暖暖情氛,拾起地上的纸鸢,飞快地跨出花丛。

「你的名字。」在她举步离去前,舒河握住她的皓腕,不放。

感受著他烫热的手心,芸湘的心房霎时漏跳了两拍,不知究竟该不该告诉他。

不该的,无论他是何人,都不该与她有所牵扯。进宫後,她就注定只能属於圣上一人,即使她再不愿,她也不能对那已被他人掌握的命运有所改变。

沉默顿时悬宕在两人间,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松手,似乎在等著看究竟是谁的耐性可以胜出。

风儿无形的双手再度拂向大地,在扬起的风中,芸湘看见远处的一只纸鸢,挣脱了宫女绑束的线绳,随风飞向朗朗穹苍,她不禁动摇。

原来,还有一点命运,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芸湘。」她回过螓首,一瞬也不瞬地看向他。

直至多年後,舒河依然记得人面如花的她,当时是如何坚定的看著他的眼眸启口,也始终都记得,这朵在他心中,永远年轻鲜艳、含苞待放的蔷薇。

^O^不思量,自难忘。

那日之後,在舒河的心房里,住了一名唤作芸湘的女子,他的双眼,总是不自觉地在思沁宫内搜寻著她的身影,每当春暖日照高的时分,他总会有意无意地来到湖畔的草地上,仰首看向纷飞在天际的纸鸢,试图在那一只只纸鸢中找出那只牵系著他们的纸鸢,进而能再度在风中找到她,期望能再揽近她的腰肢,好生看她一日。

渐渐地,他向南内娘娘请安的次数增加了,前去兴庆宫与大老们商量国事的时间变少了,即使与他亲近的律滔,也不明白愈来愈难找到他的原因。

他就像只脱困的鸟儿,逃开了那些眼中看不见他的人,特意前来寻找在她眼中的自己,他喜欢她眸里的那份清坦剔透的光彩,喜欢那份耀眼如繁星的星芒,更是惦念不忘她凝视著他时的惑人模样。

可他找不到她。

无论再怎麽找,他就是遍寻不获佳人的芳踪,仿佛那一日她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任他找遍了南内也寻不到她的身影。就在他以为那将只是他日忆中的迷梦一场时,他却又在思沁宫内见著她。

在南内娘娘四十大寿的寿宴上,身处在殿上侍宴的宫女群中的芸湘,自出现在殿内的那一刻起,就全盘攫去了他所有的心神。

有那麽片刻,舒河曾对她出现在殿上的身分有些怀疑,总觉得她的衣著打扮并非一般宫女,但在她似有若无飘向他的目光下,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静静陶醉在那双许久不见的水眸里。

和初相见时不同,这日她不再只是个穿著轻薄的绸衫罗裙,站在草地上飞放纸鸢的小宫女,她簪上举步摇曳动人的金步摇,明珠玉琐点缀了一身蔓紫色的纱裳,衬得她那张剔透清丽的小脸格外耀眼,也终於让他在注意她那双盈盈似会道人语的眼眸外,见识到了她如早熟玫瑰般掩不住的风情。

强烈的引诱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他并未阻止,反而任由它自在地蔓延,这种野火燎原的滋味是他从未领受过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麽沉迷於只是缘悭一面的她,直到她在殿中回首,一双水眸准确地迎上他的,他终於了解。

只是一时的情纵,而在情纵之後随之而来的倾心,任谁也束缚不住,也抵挡不了。

隔著殿中人群与他遥望的芸湘,当他在席间含笑地朝她举杯时,她下意识地想回以一笑,可当她看清了他所坐的席间为何位时,她眼眸中的热切黯淡了下来,只因为,她终於得知他的身分。

原来他是皇四子。

那日自他出琨过後,她曾经在脑海里猜测过种种他可能的身分,只是她从未想过,能够出现在思沁宫的他,竟会是圣上与南内娘娘的亲子嗣。初时,她还当他是个年轻的朝臣新贵,或是名皇亲望族,万万没想到,他的身分竟是与她的身分必须保持距离,竟是,如此不能靠近。

未曾准备好的失望在她的眼波中流淌,胸腔里那措手不及的阵阵心跳声,在她听来,声声刺耳。她深吸口气,别开螓首,逃离他仍存有那日温存的目光。

在她别开芳颊时,舒河清楚地看见了那盛载在她眼中的失望,他不懂,也难以理解她怎会有此转变,他渴望而焦虑地在幢幢人影中期待她的再次回眸,不意间,却惊见她难以掩藏的哀伤。

刻意估算好两人的距离後,清脆的响声随即在席间响起,坐在他身旁的风淮,忙不迭地唤人取来布巾擦拭舒河不小心打翻的水酒,而距离他们甚近的芸湘,在其他宫人将布巾捧放至她手中时,即使脚步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衔命前来服侍。

款款在舒河面前跪坐而下後,芸湘低垂著螓首,手执洁净的布巾轻轻擦拭著他遭酒污的衣衫,被打断的席间,很快地恢复方才的热络气氛,在众人的目光纷纷挪开时,他的大掌迅捷地握住她的柔荑。

她本是想挣扎的,但他握得那麽紧、那麽用力,被他掌劲几乎握疼的芸湘只好任他握住,可是她不抬首,执意不看向他,她不要一步错步步错,原本这种想望就是不该发生的,那麽她便不能让它发生,这不是他们该走的路。

在幽微的气氛里,舒河隐约地察觉了她的异样,但他仍是不明白她是为了什麽而避他。为求解答,他不著痕迹地将她拉向他,她雪白的藕臂因拉扯而暴露在灿灿的烛光下,他的眼眸不禁游移其上,掩映在玉臂上的守宫砂是那麽红艳耀眼,但在它的一旁,还有朵属於圣上未临幸过的秀女印记。

怎麽会……

他有丝怔愕,「你是父皇上回钦点的秀女?」

在他惊愕的语气中,芸湘听见了难以掩饰的讶异,同时,他深深的排斥和拒绝相信,也入侵至她的耳底深处。

满心难堪的她,奋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心涛翻涌的他却紧握不放,在他们僵持不下的那一瞬间,他世界的天顶,浓重层层的乌云漫天盖地的掩了下来,将他期待的心打至谷底最深处,令他再也无法对她说出想对她诉说的只字片语。

是的,原本他是有溢满心怀的话语想对她说的,这些日子来,他的心中储藏了诉不尽的千言万语,但现在,他明白无论他说些什麽,也都不能改变横亘在两人间的东西。

他们两人诡异的举动,令坐在一旁不经意瞥了一眼而满心纳闷的风淮,忍不住想打个岔。

「四哥?」他怎麽这麽失态?竟捉著人家的手不放。

「我喝多了,有点醉。」舒河并没有松开手中对她的掌握,不疾不徐地开口为两人解围。

风淮也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差,「要不要先去凉殿歇著?」这个夜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以南内娘娘今夜那麽尽兴的样子来看,八成还要再拖上一段时间。

「也好。」

「我陪你去。」风淮说著就搁下手中的酒盅想扶他起身。

舒河一手按下他,「不必了,由她领我去就成了。」

「好吧。」看他那麽坚持,风淮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也只好同意。「我代你去向娘娘知会一声。」

脑中乱烘烘的芸湘不知自己是怎麽被舒河带离殿上的,直至他拉著她来到凉殿,舒服地躺在椅上凝望著她时,她才恍然梦醒。

「皇四子,逾矩了。」芸湘指著他捉握的大掌淡然启口,试图不带一丝心绪。

舒河不予理会,擒住她的柔荑,在将它凑近他的唇边轻吻时,执意用一种难测的目光缠住她。

她忍不住想问:「你向来都会得到你想要的吗?」

「我没那麽自负。」他徐徐咧出一抹自信的笑,「但我会去追求我想得到的。」

她的眸心却映染著哀伤,「即使那是不被允许的?」

舒河怔住了,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不该的,她不该是以这个身分出现在这里的。他们俩的身分,虽不是云泥之别,但却各据天际一方,远在两个永不会相连的云端上,无论怎麽地相互远望,多麽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到头来,都是无能为力。

夜间暖意洋洋的东风轻敲窗棂,掀起层层纱浪,窗外杏花吹落如雨,空气中透露著早春花儿的香气,格外沁入忧人心扉。

春日已临,可是他们却只能莫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看著彼此,虚度无限春风。

同年,秋季诰封大典上,圣上册封皇四子舒河为滕王,依旨,滕王当日即搬出思沁宫迁居滕王府。

芸湘愈来愈难见上他一面了,本来在偌大的思沁宫内就很难见到他的身影,自他被封为滕王後,若是他不刻意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只能在梦中见到那名令她牵牵念念的男子。

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原以为能够藉著这个机会让自己彻底死心,不再想起让她一池心湖再也不能安定的他,日後终能在记忆的扉页上将他给遗忘,可是每当华灯初上的时分,她总会想起烛光下执手亲吻的他,总因此,她那明明看似已不再有波澜的心湖,又会因此而泛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次年盛夏,她由一名普通的宫女晋升为宫女掖庭。

南内娘娘对这个聪慧伶俐的掖庭相当满意,也讶异於年纪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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