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公子,紫蝶太莽撞,冲撞了季公子,对不起……”紫蝶姑娘羞愧地对季允说道,福了福身以 礼致歉。
“无妨!紫蝶姑娘没事就好!”季允淡淡地说,打算再把椅子搬上前。
这时,紫蝶姑娘却突然蹲下身体,从地上捡起一块雪白的罗帕,伸长手递过去给季允,笑道,“ 季公子,紫蝶刚才实在莽撞得厉害,把季公子的罗帕也给撞落了——这是季公子的罗帕吧?紫蝶替你 捡起了,幸而,没有弄脏,还给你……”
紫蝶姑娘越说,季允的脸色越白——
怎么回事?
那块……那块莫名其妙不翼而飞的罗帕……怎么会突然之间在这里出现……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 ……
他想说,这不是我的——喉咙却像被堵住,根本……根本说不出任何话;他能做的,只是死死瞪 着紫蝶,并且,在昏乱不堪、惊惶失措,感觉天崩地裂的同时居然没有忘记想清楚一个事实:一切昭 然若揭,一切……都是紫蝶姑娘蓄意为之!
这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
“啊——罗帕不是季公子的吗?”紫蝶姑娘在季允蓦然呆怔时面露讶异地缩回手,把手中罗帕翻 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突然讶然失声,幡然醒悟似地以手加额,自责道,“看我糊涂的——”然后,转 过身,把罗帕托在掌心,送到赵隽面前,微笑道,“小王爷,这罗帕……那日在‘虞记’,您带的是 不是这块罗帕?这上面绣着个‘夏’字,白姐姐曾说是世子夫人的名讳呢,小王爷,紫蝶糊涂得紧, 竟然错认为是……”
“谢谢!”赵隽以正常的语调道了声谢,平稳地伸出手去,从紫蝶姑娘掌上拿起罗帕,放回怀中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做完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根本不打算与紫 蝶姑娘继续探讨关于这条罗帕的任何问题——或者说,他认为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赵隽的平静淡然令紫蝶姑娘也安静下来——眼底虽然有犹疑的光芒在闪烁,却什么都不说了。
季允还在怔忡,赵隽什么也不说明,澹台拓和秦肃暗暗交换一个惊疑的目光——刚才紫蝶姑娘手 执那块罗帕好奇地翻来覆去细看时,大家都看清楚了罗帕的样子——像是赵隽在“虞记”时用的那一 块!
紫蝶姑娘说罗帕从季允袖里落下,大家没人看清。
罗帕从季允或者紫蝶姑娘的身上掉下,那却是绝对的。
只是,赵隽的罗帕何时到了紫蝶姑娘或者季允的身上?又是如何……到了紫蝶姑娘或者季允的身 上?的
第 38 章
暮色低垂,夜,渐渐深了……
入秋的夜空一片晴朗,此时已是八月末,天上月儿不明,满天星光格外灿烂……
河汉,河汉,晓挂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江南塞北别离。离别,离别,河汉虽同路绝。
沐夏坐在竹榻上,透过窗户仰望天上繁星,看着,看着,韦应物一首《调笑令》不知不觉从脑海 里浮起,再不肯沉回去。
相思、别离——这些她往日在诗词文章中一眼扫过从不回味体会的缠绵词语,今夜却不住在她心 头盘旋徘徊——今天大半日来,她想到的……惟有他的种种,做的……惟有等他归家——不知道,这 是否就叫做长相思、恨别离?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足够多愁善感、缠绵悱恻的女子。那些多情的失落,痴心的忧伤,执着的挫 败,等待的猜忌,在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或者,也将成为她预备探知的。
她也不是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向来不认为激烈才能使人生富于趣味产生价值——平静、淡泊、 安然,顺其自然、无须刻意、水到渠成地面对一切,一直都是她面对生活的方式。
对于爱情、婚姻,嫁他以前,她没有做过太多设想,嫁他以后,开始只把那当作她必须面对的人 生问题——不管好或坏,去适应去习惯去改善去经营都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她一直以为, 她的婚姻也会与天下大多数人的婚姻那样,夫妇之间从陌生到熟悉,从毫无关联到晨昏相见,运气好 的话,建立起和谐融洽的相处关系,譬如亲情,然后,波澜不惊地过一辈子。
不曾想,始料未及,根本意想不到,她现在要面对一个从来没有把它当作问题的新问题——爱情 !
爱情,自古以来不断被歌颂、赞美,为人苦苦寻觅、追求,不管是甜蜜的,还是痛苦的,快乐的 ,还是忧伤的,优美的,还是丑陋的……一旦深陷,往往无力自拔。
她的夫婿爱她吗?应该是的!不管出于爱她的美色还是爱她的什么,他对她用的心,她都看在眼 里。他对她——很好!好到……她自己觉得,再去斤斤计较他当初的不屑一顾、避而不见以及胡乱把 她当作陌生女子来喜爱未免太浅薄、太小家子气,没有多大意义。所以,她会接受他的爱——天底下 的妻子,大概不会有谁希望丈夫不爱自己的吧?她不过是尘世中人,既然没有羽化飞升,或者看破世 情,自然就不可能免俗。
只是,她现在比较困扰——自己是不是也必须爱他?
一个妻子,爱自己的夫婿,天经地义,不爱自己的夫婿,好像才比较离经叛道——可,爱一个人 意味着要把心交给他。把自己的心托付给他人呵护,太冒险,太轻率,万一丢失,那可怎么办?
可是啊,爱情似乎不是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那么简单的事情吧?
以前,他离家近一年她也极少会想到他,现在,他才出门半天,她……就已经觉得他在外耽搁太 久,早该回来了——难道,这,就是相思吗?好像不是!相思应该是更沉重一些的情感吧?例如:“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 人憔悴”,“不思量,自难忘”之类的,那才是相思。她——没到那样的地步!她对他,只是怀着妻 子对待丈夫应该有的情感,比如关怀、体贴;本分地尽妻子应该尽的责任,比如守候、担忧。全天下 的妻子都是这么当的,她当然也是这样。
至于爱情……
哎!她也想得太多,太细致,太无聊透顶了吧?如果她哪一天真爱上他了,那就爱吧!顺其自然 好了,何必在此时庸人自扰,自寻烦恼!她,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没事找事!
不过,他怎么还不回家?
他答应回来陪她吃晚膳的,现在,都已经快三更了,却还是踪影不见,消息全无。他,该不会— —出了什么意外?不!应该不可能的!他武艺高强,身边带着侍卫,去的地方也不过是很近的西郊, 要有什么意外的话早有人回来禀报了。也许,他只是耽搁在“西郊别业”,因为夜深,城门已关,进 不来城了吧?
唉!是不是做了人家的妻子就得必须如此:因为丈夫夜深不归,就得萦怀,就得牵挂,就得担心 ……做了夫妻,即便没到深爱的地步,情感的牵绊一样少不了!
这,便是红尘、俗世。
三更敲响的时候,沐夏决定不等她的夫婿了。既然他耽搁在外,那她自己睡下好了,原本以为他 会很乐意改变目前的格局的……算了!其实,这样也好!
碰——
一声沉重的房门扣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震响。
浣纱正在床榻前侍候大小姐就寝,刚要抬手放下幔帐,房门口骤然传来的响声惊的她手一颤,幔 帐没放下来,心脏倒是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
是哪个冒失鬼?
浣纱柳叶眉高高立起,立即调转脑袋盯住房门口,才想摆一摆“兰薰院”首席大丫头的威风,喝 斥的话还没有想好,赶忙把差点就要张开的嘴巴闭得紧紧……
门口,是大小姐的姑爷,她们的主子——世子大人也!
“你——出去!”
正当浣纱傻愣愣地立在主子的床榻前反应不过来之际,“兰薰院”的主子扫了她一眼,沉声说了 这么一句话。
可是……
浣纱本想问主子需不需要侍候,嘴巴张了张,长期练就的伶俐心思不必察颜观色,本能就警告她 :此时,最好还是遵照执行主子的命令为是。
可是,世子大人的情绪看起来好像……好像有些不高哦!她这样走掉,世子待会儿会不会……与 大小姐有纷争,对大小姐生气、发火呀?浣纱想到这里,疑虑地转过头来看她家大小姐。
“你出去吧。”沐夏从床榻上坐起身,轻声吩咐。
“是!奴婢告退。”浣纱赶紧躬身退出主子的卧房。
他——这是怎么啦?
沐夏坐在床榻上,看着赵隽,他也在看她,目光深沉得无法探测,浣纱出去后,他把一直抓在手 里的披风扔到竹榻上,人却大踏步直向床榻这边的她走来。
他的周身,有一股沉沉的气息,而且,浑身的酒味——想必,在外面喝了不少酒才回来的,整个 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爽朗,甚至……是有一点阴沉的。
午前他出门的时候,是轻快的,过了半天半夜,却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世子,你怎么了?”沐夏决定直接点。
赵隽在床榻边坐下,没有立即应答沐夏的话,也没有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目光 凝注在她的脸上,仿佛想彻底看清她所有表情,看清她所有隐藏在表情之下的思绪似的。
沐夏坦然迎着赵隽的目光,心底虽有疑虑,但——她不清楚他的意图 ,所以必须等他先开口。
双方对视好一会儿,赵隽先有所动作了。
他从怀里掏出罗帕,展开来看,看了一会儿,对着罗帕上深蓝色的“夏”字说话了,“夫人,你 似乎极喜爱在贴身物品上绣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怕丢了找不回来,还是证明此物乃自己所有生怕为 他人侵占?”
她不喜欢他此刻的语气,听起来有隐约的嘲弄,以及她不懂的情绪。她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虽 然不像兰陵王那样用一张面具来遮掩自己真实的面孔,但,很多时候,她认为他其实是戴着面具的, 所以,有时候,她并不能很准确地断定,他呈现出来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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