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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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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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捧了喝呀!”“什么?别说了!可怕兮兮的!”湘怡缩著头说,好像喝野猪血的一幕已经在眼前了似的,纪远大笑了起来。

“喂喂!”走在后面的嘉龄嚷著说:“你们在谈什么?讲得那么有声有色的?也讲给我听听!哥哥,让我,我要走到前面去!”“别闹,嘉龄,你挤什么嘛!”嘉文叫,差点被嘉龄挤得摔倒,嘉龄已经窜到前面去了。后面的胡如苇喊著说:

“嘉龄!别跑到前面去,你们三个女孩子走在一块儿容易出毛病,没人保护你!”“没人保护我?”嘉龄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你就保护得了我呀?别让人笑掉大牙!你保护你背上的背包吧!”说著,她又越过了可欣和湘怡,一直走到纪远的身边,用手拉拉纪远的袖子,说:“你们在谈什么?”

“谈他们!”纪远用嘴对那三个山地人呶了呶。“谈他们的习惯。”“他们有什么习惯?”“烤人肉吃!”纪远开玩笑的说。

“哼!”嘉龄耸耸鼻子:“骗鬼!”

三个山地人对于身后那群来自文明世界的少爷小姐似乎也颇感兴趣,不时回头来张望一两眼。但是,对于因他们而引起的谈笑,他们却浑如未觉。只彼此愉快的用山地话交谈著,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纪远微笑不语,好一会儿,才对身边的唐可欣说:“你猜他们在谈什么?”

“谈什么?”可欣问。“他们说,居然有我们这样的大傻瓜,花钱雇了人背东西到山上去打猎,就是猎到了什么野猪獐子,价值恐怕还抵不了旅费和食品,何况还可能什么都猎不到。”

“哈,这才有趣呢!”可欣说:“大概他们对我们的好奇,和我们对他们的好奇也不相上下!”她看看纪远:“你懂山地话?”“懂一点。”纪远说,笑得更有趣了。“他们在计划,赚了我们这笔钱之后,要结伴到台北去玩一趟呢!”

“不同的人生!”杜嘉文感叹著。

“不同的什么?”胡如苇没听清楚,大声的问。

“你别多管闲事吧!胡如苇!”嘉龄喊,突然大发现似的叫了起来:“胡如苇!我发现了,你的名字的发音和你的人一样,胡如苇,标准的糊涂鬼!”

大家都大笑了起来,胡如苇仍然没听清楚嘉龄在嚷些什么,听到大家笑成一团,他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傻里傻气的追问个不停:“笑什么?说什么?说给我听听,让我也笑笑嘛!”

大家更加笑弯了腰,笑得前面三个山地人都驻足而视,奇怪著这些城里人是不是得了神经病。好不容易,笑停了,大家继续走著。山地人中的一个拉开喉咙唱起一支歌来,立即,另外两个也加入了合唱,调子单纯而悦耳,歌词倒有些像喇嘛经,不知其所云。“乌希巴那哟——乌希巴那哟!

多卡达播哦嗨扬!……”

“喂,纪远!”嘉龄喊:“他们在唱什么?”

“一支山地歌,”纪远说:“意思是要大家一起来跳舞!”他笑著倾听那些山地人愉快的歌声,顿时间,也感染了那份欢乐气息,张开了嘴,他也大声的加入了山地人的合唱:

“哦苏巴那拉安多卡——

达播卡达播——尼那鲁嘛!”

山地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平地人也会唱他们的歌,回过头来,他们拍著纪远的肩膀,唱得更有劲了。那一张张黑褐色的、多棱角的脸上,布满了单纯的热情。纪远卷在他们的中间,又唱又叫,俨然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唐可欣放慢了脚步,走到嘉文的身边,低声的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特别欣赏纪远了!”

“为什么?”嘉文问。“他是那种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里,都会在无意间变成主角的那种人。”杜嘉文望著纪远的背影,真的,他就是那种人,你在他身边,你就得受他的影响。

路,逐渐的变得难走了,下了一个陡坡之后,忽然水声大作,而眼前陡的一亮。大家放眼看去,一座瀑布正倒挂下来,激流奔泻著,巨石在激流中嵯峨耸立,瀑布高而陡,水声如万马奔腾。在激流中的一块巨石上,有一根树木摇摇欲坠的架在上面。大家都站定了,嘉龄仰望著瀑布,高兴的喊:

“多美哦!这么高,这么伟大!乌来那个瀑布比起这个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红叶!”可欣大叫了起来:“看!满山都是红叶,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红叶了!”她仰视著峭壁,那上面正有一株红叶斜伸出一枝来,嫣红的叶子映著雪白的瀑布,在太阳光下闪烁。“哦!”她赞叹著:“我不惜任何代价,去换这枝红叶!”

纪远深深的望了可欣一眼,后者眼中流露出的渴望和切盼使他心动,那枝红叶在她眼中仿佛是无价之宝。他衡量了一下峭壁的高度,要想采到这枝红叶是不可能的。退后了几步,他从肩上取下猎枪,瞄准了一根细弱的枝子,放了一枪。立即,一枝红叶应声而下,冉冉的飘坠在岩石上。纪远走过去拾了起来,拿到可欣的面前,微笑的说:

“并不需要花太大的代价,不过是一颗子弹而已。”

可欣接过红叶,那是小小的一枝,一共只有五片叶子,却长得疏密有致,楚楚可人。她握紧了红叶,闪亮的眼睛里有著惊愕和欣喜,喃喃的说:

“无论如何,我谢谢你。”

杜嘉文看了看纪远。他惊奇于他的机智。那几个山地人却面面相觑,用猎枪打红叶,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打猎”。摇摇头,他们继续了行程。城里人!有的是无法解释的古怪行为!还是少管为妙。

“嗨!”胡如苇惊讶的大喊:“你们看!那几个山地人在干什么?”大家看过去,那三个山地人正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跨上了水面架著的树木,慢慢的走过去。到了对面的石块上,那石块都尖峭而滑不留足,他们却攀著石块,像猿猴一般从激流上跃过,也不知怎么就到了河的对面。纪远微笑著说: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在过桥,我们也要这样走过去。”“什,什,什么?”胡如苇一急就会口吃:“这,这,这叫桥?”“不叫桥叫什么?”纪远说:“这是行程中的第一站,过了桥我们才算是进入情况,开始爬山。来!走吧!谁先过去?”“喂,纪远,”杜嘉文说:“我们出钱给山地人,要他们给我们带‘路’的,他们怎么不找有路的地方走呢?这怎么可能过去?”“路?”纪远笑了:“这就是‘路’呀!上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假若连这个桥都过不去,还想打什么猎?”

“天哪,”湘怡注视著那根浮架著的横木,和横木下涛涛滚滚的流水,颤栗的说:“说实话,我不相信我能走过去,如果掉到水里,一定会被激流冲走。”

“好吧,我打头阵,”纪远说:“你看,山胞已经来接应你们了。”真的,三个山地人把背包卸了下来,放在地上,他们又走回头来接应后面的人。纪远走上石块,一只脚跨在横木上,伸手拉住身后的可欣,低声说:船8/55

“把胆量放大一点,你如果走不过去,她们两个更走不过去了!”可欣紧紧的扶住纪远的手,那只手强而有力,她感到微微一震,仿佛有无数生命的源泉正从他的手里注入自己的体内。他紧紧盯著她,眼睛里有著鼓励和坚定。她咬咬牙,踩上了横木,纪远的手扶著她,把她送上了木条,然后站著目送她走过去。她颤巍巍的移著步子,这不到两码的路程好像有几百哩一样漫长,好不容易,她碰到了对面山地人伸给她的手,同时,听到身后纪远轻松的声音:

“你看,没什么吧,看起来危险,走起来还不是和平地差不多!”她站到对面的岸上,双腿还不住的发著抖。回过头来,她看到嘉龄也被送上了横木,才走了两步,她就站在横木上哇哇大叫:“不行了!我一步都不能走了!这木头好像在我脚底下跳舞!”“走过去!”纪远在喊:“再走两步就行了!只要两步!”

嘉龄咬著嘴唇,摇摇晃晃的向前面冲过去,她显然是横了心,抱著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走得惊险之至,简直像在横木上表演华尔滋,看得可欣心惊胆战,但她终于也走了过来。站到岸上之后,她瞪视著可欣,愣愣的说:“我是怎么样过来的?可欣?”

“走过来的呀!”可欣说。

“真的吗?”她大大的高兴起来,昂著头,她说:“我告诉自己,我正表演走钢丝,有几千万个人看著呢,不能出丑,就走过来了!看样子真正走钢丝也不过如此呢!”

纪远握住了湘怡的手。

“轮到你了,”他说,带著个温暖而鼓励的笑。“眼睛望著木头,不要看水。”但是,湘怡望著的却是水,那清澈而透明的水,可以一眼看到水底的石块。水流迅速的奔泻著,激起了无数的洄漩和白色的泡沫。那么多小水泡,挣扎著,破灭著……她想起家里的洗衣盆,许许多多的肥皂泡,每个泡泡里都有她的梦……站在那儿,她看呆了。

“怎么?”纪远说:“真不敢走?”

“哦,不。”她轻轻说,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水花搅乱了她的思想,神思是朦胧而恍惚的。在一种半机械的情况下,她跨上了木头,迷迷糊糊的往前面走,有几只手接住了她,她落在石块上,又稳稳的站在岸上了。

“噢,湘怡,”可欣抓住她的手,摇撼著说:“你简直勇敢得超过我的想像!你走得那么稳,比我强多了,我心里怕得要命,只能用意志力克服恐惧,我一直认为意志力是可以克服一切的。你怎么能走得那样好?”

“我?”湘怡苦笑了笑,神思依然有些迷糊。“我自己也不知道!”“哎!糟糕!”嘉龄发出一声尖叫:“胡如苇摔下去了!”

随著嘉龄这声尖叫,是胡如苇的一声大喊,他大概是刚跨上木头就滑了下去,一只脚已经落入了水里,纪远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把他猛然一提,他又被拉了上去,用手撑住木头,他顺势坐在那条横木上,湿淋淋的脚挂在那儿淌著水。纪远望著他,透了口气:“你在表演什么?别丢人了!三位小姐都走过去了,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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