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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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深处-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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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固执地拿了四百元,写了张字条放在床边早已摆好的换洗衣物上。

哥俩步入子夜里仅闪耀着街灯的大道,穿过“五。一”长假后意犹未尽的金碧广场,绕过国防剧院,径直进入“昆都”……春城最大的高消费不夜区。

“。。。你常来这?”

“来过三次,平时我只是在家里会陪我爹喝点。”

我也不便说什么,在一家稍微安静点的酒吧正欲坐下,小陈拉着我直接坐到迪厅吧台上,心事重重地循着舞曲敲动手指头,木然呆视各种光暗交幻的舞池。我仿佛看到数年前的自己,那是个早已断开联络的时空,是上辈子。

“庭哥在想哪样?”

“想点事,以前我像你这种年纪的时候。”

“庭哥高中时谈过恋爱吧?”

“没有。暗恋过倒有的,算上大学加起来六七年了都不敢追。高中时经常来这种地方,什么人什么事能经历的都经历过一些,嘿。”

“我爹说庭哥是好人,我爹看人不会错,所以我才带你来这,我爹不认得。我现在太难过了,太难过了。”

“走吧,蹦去。”我对“好人”二字素来心存芥蒂,跳下高脚椅。

小陈跟在屁股后有点拘束地进入舞池,在芸芸众生中旋转起来,越来越快,没有时间与方向的存在,忽视同样旋转着的人们,不断旋转。汗味与香水味混杂,电子撞击音与人类嚎叫对抗,暖昧眼神与欲望之火交织,这是与战场无关的迷失,与现实断节的狂欢,只有释放着情绪与体力的人们。每当重回曾经熟识的地方,我都会荫生强烈的陌生与逃避感,然而这次却截然不同,目视种种分辨不清的光线与轮廓,体内涌起滚烫的依恋感,仿佛某种遥远而步步迫近的征兆抑或逝去后又慢慢清晰的零碎记忆。

舞曲整夜不休,陪伴着整夜不眠的人们。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小陈一个人喝光了一打罐装百威,我则慢慢饮着软饮料,眺望窗外意绪无着之处宁静的昆明夜景,找不到哪里是林学院、师大,心算两校之间的距离,将记忆卡在古珊终于接受别人的求爱并与之成为众多情侣之一的时间段。

该是时候了,我想。从服务台取出暂存的电脑,蓝天白云之后,鼠标点进那个加密分区,删掉名为《上半辈子》的文件夹,删掉隐藏在分区引导区附近的数封写给古珊、从未真正发出的信。



翌日,陈氏父子把我送到中北客运站,开往S市的客车准点停靠。我突然想起隶益,那座因水利枢纽建成而永沉江底的千年古镇。罢了罢了。我再次默默确认陈氏父子的姓名,微笑地向他们挥挥手,庞大车身滑出站口大门,朝我亲爱的双亲所在之处驶去。

第二节 假日第一天

那个拿着盒装牛奶的小不点已经站在站台上哭好久了,大家都认为他和其它小朋友闹别扭了。我不知道在S市的新家在哪个位置,只好不停地打父亲的手机,仍然不通,也许他在上课,我想。小不点哭得更凶了,在站台与大厅之间来往奔跑,似乎在找什么。我想他一定是迷路了。

“小伙子,你为什么哭啊?找不到妈妈了?”我向前问道。

他突然不哭了,瞪着我看半天,缩回去。

。。。。。。

“你为什么哭啊,告诉叔叔好吗?”

他甩开牛奶,抱住站台的柱子,“妈妈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是坏人。”

。。。。。。

四周一阵哄笑,但急于等公车的人们毫无向前帮忙的意思。情急之下,我拿出军官证,摊开给小不点看。“小朋友,老师告诉过你这是什么标志吗?”“我知道!是八一,解放军,解放军!”“那我还是坏人吗?”“这本子不是你的!”“。。。。。看照片,这照片上就是我啊。我是解放军。”“不像,你没有大盖帽!”

我有点气急败坏,这小家伙真固执。MPC响了,“儿子,你到了?”“我在车站,这有急事,你快过来。”

我把包放在地上,拿出贝雷帽戴上,继续忽悠这小家伙。公车带走一拨又一拨旅客。

父亲很快骑着摩托车赶到,小家伙突然跑上前指着我叫道:“舅公,他是坏人!还偷解放军叔叔的东西,他是坏人,快捉他!”

。。。。。。

家中。

表姐取笑我道:“刚离开部队几天就不剃胡子了?连小宇儿都看你不像好人。”父亲一边批改作业一边呵呵作笑,母亲在厨房里隔着墙问我:“儿子,要不要少放点辣椒?”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小家伙再次将我的贝雷帽反戴,手中还拿着玩具水枪冲我扫射:“哒哒哒,舅舅你死了,你快倒呀,快倒呀。”

“丫的不要拿枪口对着我,打屁股哦!”我捡起夏常服上衣扔过去盖住小家伙,他索性套着上衣跑到堂姐身边。

“妈,舅舅骂我。”“嗯,妈妈知道了,妈妈一会帮你报仇。小宇去叫付阿姨全家过来吃饭,说庭车常回来了。”“不去,我要舅舅教我打仗。”“不去的话一会老师(我母亲)不给你小红花。”

小家伙呼地扒下军衣,跑出去,嘴里还叨着:“舅婆,你要记得给我小红花哦。”

“付奶奶、付阿姨都来了。”小家伙骑在付立慧的肩上扬着水枪,吆喝道。表姐见状窜起来气急败坏地把他拖下来,“舅舅是马,你去骑他去。”小家伙挣脱表姐又窜到我肩上,大施拳脚。

付立慧扭扭小家伙的脸蛋,笑笑,瞄我一眼。

“谁叫庭车常?”小家伙歪下头瞪大眼睛问我。付立慧伸出食指,像孩子一样指着我,“就是他。小宇,打他。”“好。”小家伙听话地挥起拳头开始猛锤我的脑袋。

付立慧对我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我这才想起吴品说过,她知道我失踪的事。而我父母还不知道,我决定将其事吞在肚子里,我不是第一次瞒他们。

“还记得罗哥吗?”她轻描淡写地说。

“。。。。。。嗯,罗中。”

“石头他二伯跟我说,等你回来,通知你去刑警大队找他。”

我愣住了。

“开饭罗!”母亲端出菜肴。



付立慧比我大三个月,六岁时丧父后,再也没喝过“哇哈哈”,其母与我母亲是高中同学兼姐妹。百色水利枢纽建成投产后,隶益镇搬迁,她家也从隶益搬来S市,住在隔壁。

她也在隶益上过小学,我跳级的那年她留级了。

我在十七中上高二时,其母通过我父亲……隶益中学校长将她从隶益中学转到市重点十七中初三年级,和古珊同班。

我在八中补习时,她因多次聚众打架险些被十七中开除。

04年高考时,她的分数只够上西林,同年古珊考取师范大学,我正在西林读大二。

2000年9月,我人生转折点之一。

生性懦弱的我在电动厅遭到一伙初中生的无端殴打,从此性情大变,沉默寡语。付立慧通过小太妹们查清了那伙人的底细后,申明悄悄带着石头、阿荣、白建等人找到那伙初中生并痛下狠手。我闻迅赶来时,初中生们已经在告饶,我当即捡起砖头砸破了其为首一人的头。由于石头二伯及申明干爹的干涉,我五人免于治安处罚,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碍高考报名的的案底。那伙初中生的大哥放出话来,要让我五人住院一个月。后来有个人罩了我们,一个在S市混得颇有名气的隶益人收我五人做了小弟。

那个隶益人名叫罗中,23岁,自幼随父在边境暗开赌场。1992年邻县发生“平远街除暴大扫荡”事件,严打风波席卷了滇东南,其父被捕入狱。他因未成年免于处罚,当时年仅15的他到S市流浪,并广招隶益籍流氓痞子与S市当地帮派团伙争地盘收保护费。在我跟他的两年里,他从未主动要求过我参于打斗。而申明等人因“战功赫赫”被团伙内部称为“五狼”,其中也包括为图报恩而多次擅自行动的我。01年初,S市第三次更换党政领导班子,在多次严打后,S市各帮派团伙或鸟兽四散,或转入地下从事其它违法暴利活动。

罗中遣散了手下,还特意找我、申明、石头谈过话:“过几天我要到越南做大买卖,我老头子以前有个兄弟在那边,去年就叫我过去了。我也带了你们半年了,你们都是好兄弟。这点钱先拿去,该准备明年高考的准备高考,在这继续瞎混的我跟你们找新老大,要跟我走的后天来找我。”

他拿出四扎钱,每扎二万。五人中数白建家庭经济最好的一个月也只有六、七百零用钱,我们这才明白罗哥不是一般的大混混。我没有拿,我明白自己的底线;申明没有拿,他也明白自己的干爹是公安局长;石头没有拿,他明白自己的二伯是刑警大队长;白建更没有拿,他家有的是钱,出来混只是为了刺激;阿荣也没有拿,因为我们都没拿。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罗中,数日后他果然去了越南。我们五人回到学校,继续做小混混,偶尔帮人打打架,还上学考试。



“车常,上周有个警察来家里,说要急着打开你的电脑。那时你在外地执行公务,信号不通。很要紧的样子。”

“哦知道了,我到海上调设备,出差前把很重要的设计图存在电脑上忘记上交单位了,那几天单位在做个项目。又联络不上我,不知道密码,就找了地方上的同志来家里问。”

“掉三落四的,下次要注意,你现在是为国家做事,不是一般单位。”

“嗯,知道。”

我套上父亲的外套,借口去找找老朋友,和付立慧出了门。

付立慧突然挽住我的手,默默地走着,双眼迷离直视前面。我颇感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她瞪我一眼,“听那当官的说你失踪了,你知道我有多紧张?”

“我失踪了他怎么会去找上你?”

“古珊说的。是人都知道,我比你爸妈还要了解你。”

“石头他二伯怎么又通过你来找我?干嘛?”

“他一直都认为我是你女朋友啊。又怕吓着你家里,就让我跟你说喽。”

“你是我女朋友吗?呵呵。”

“不是,我是你老婆。”

“。。。。。。”

“我知道有的人喜欢古珊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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