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深处》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狼烟深处-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总参三部七处里资深的通信人员都知道一条秘而不宣的惯例:每增加一个S级通信台,即意味着这条延伸到全球各个角落的秘密战线上又多了一个比她们更寂寞的人。

林玲只知道,他叫“仓鼠”,少校军衔,从音调上判断只有二十四、五岁。

仓鼠总喜欢预设一些让1749台九名终日与高墙密室为伴的少女为之脸红耳赤的联络暗语,姐妹们私下里调侃时都一口咬定他是个心理变态的男人。

(五)

一曲名不经传的德语音乐正回荡在一名中国军官的单身宿舍里。

这是曾在二战德国国防军中风靡一时的“莉莉。玛莲”,它来自真人真事: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士兵在军营前站岗,昔日的情人走来,因为纪律,竟不能和美丽的姑娘说”再见”。1915年,作曲家根据那晚的情形写了这首诗。1941年,被德军占领的贝尔格莱德一家电台每晚9点55分作为固定音乐开始向所有德军士兵广播,“莉莉.玛莲”就迅速流传了。不久,盖世太保(注:纳粹德国秘密警察)以扰乱军心为由取缔了电台,并以间谍嫌疑罪将歌手投入集中营。但是”莉莉.玛莲”并没有就此消失——唱片被偷偷送到了中立国瑞士,就在戈培尔下令禁播的3天后,”莉莉.玛莲”又神奇地回响在无线电广播中。而作为敌对阵营的英国BBC广播也將之译成英文播放,“莉莉.玛莲”立刻成为軸心同盟双方士兵的精神食粮,也是历史上最具传奇性的歌曲。邱吉尔曾经请平克劳斯贝献唱,艾森豪威尔则评论说这是二次大战唯一能带給人欢愉的歌曲。对大多数人而言,莉莉.玛莲那种企望孤单柔弱,永远在灯下等待的形象,是理想的女人。翻译此曲为英文的汤米康诺说,“莉莉.玛莲使每个人都认同她为自己的母亲、女儿、姊妹、情人……”

“你娇美的嘴唇,在梦中把我托起傍晚的暮霭,我会在路灯的下面……我翻译得没错吧,小乐?”身后突然传一个熟悉的声音。

机要参谋高小乐从电脑前站起来,飞快搬来一只椅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想了点心事,您快坐。呵,真吓着我了,您也太神出鬼没了点,真不愧是老特务呐。”

“又扔高帽子,在做什么呢?”陈邦中校脱下外衣放在椅背上,却不坐下,在这弹丸之地踱起步子。

“您今天是…。。来检查内务,还是做指导呐”,高小乐挠挠脑勺道。

“那是何政委操心的事。我睡不着,看你亮着灯就过来诳诳。”

“首长平时都熬夜吗?”

“倒不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小子以后少开点夜车。”

“平时还是准时的,这几天业务有点繁忙,所以……您喝点什么?”

“不用,随便坐坐。我这几天也睡不着。你怎么有这首歌,要不是我学过德语还真听不出是哪首呢?”

“就上次,跟您和处长一块去广州监狱执行任务,那个……我们办完事要走时,他电脑里就放这首歌,我觉得好听,就问了名字从网上下载。”

“嗯,他是挺崇尚德国鬼子,呵呵。”

“跪着的日耳曼人要比站着的日本人高大得多嘛,您和他很熟吧?”

/*注:1970年,前西德总理勃兰特在波兰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前双膝下跪,自此,勇于承担罪责德国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得到了“跪下去的是勃兰特,站起来的是德意志”、“跪着的日耳曼人比站着的日本人高大”的评价。

“也不多,之前在昆明的医院里守过他几天。”

/*注:参看“十五天假日”之“中国昆明”。

“哦,”高小乐便不再问了,从进入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就学的那天起,他就深知“国家机密”这四字的份量。

“这东西放你这吧,”陈邦的手变戏法似地抓出一个电脑屏幕大小的纸袋,放在桌子上,“我家里那小捣蛋眼睛特尖,老翻出来,老问我是谁的,真是没办法。”

高小乐打开纸袋,取出的是几件军装。这是一套包括冬礼服、冬常服、夏常服、工作服、迷彩作战服和衬衫在内的03式校官制式军装,所有硬、软肩章上都是二杠一星,显然属于同一个人,更引起他注意的是,这些军装还散发着浓郁的油印味——是新的,没人穿过。

“你压衣柜底下,要有人问就说是内勤科领错的没地方放,”陈邦吩咐道,拣起自己的上衣,径直转身走出房门。

高小乐捧着笔挺暂新的少校军官制服,直到总参三部七处处长助理陈邦中校从窗外的路灯下走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深处。

桌上的电话机突然跳了起来。

(六)

8时11分。

蓝色电话机响了半分钟左右,高小乐打了个呵欠,朝林玲努努嘴。

林玲抖搂精神,提起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道:“喂,早上好。北京XXXX系统分析有限公司客服中心。”

“好,嗯,唉——我说,为什么你们老放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给我,我交了这么多会费,是买咨询的,不是叫小姐过夜。”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但是本公司确实没有发送过任何与用户定制无关的信息,请先确认一下您的会员信息好吗……电话自助服务系统将在三声提示音后启动……滴……滴……滴”

又是漫长的几秒钟,等待对方“输入VIP会员账号和密码”。

工作台屏幕上很快显示:“

账号验证状态:验证成功。

姓名:***(无法显示,原因:当前系统状态低于此项信息保密级别的显示要求,)

编号:XXXXXXXXX

性别:男

年龄:24

职务: 1、总参谋部第三部直属第七处情报官;2、总参谋部1024特别行动组组长

行政级别:副团职

军衔:陆军少校

……



林玲摁下切换键,对话筒说道:“您好,由于技术人员操作失误,客服系统确实向您的手机上发送了无关的信息,请您原谅,我们会尽快处理这项失误。”

“每次都被吓成阳萎。直接叫你们值班领导听电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啦!”

“哦……”虽然早有准备,但林玲还是被闹得个大红脸,心中咒骂着看一眼屏幕,暗语核对正确,一字不差。林玲将电话交给高小乐,点点头。

高小乐轻笑一声,干咳几下,拿起笔,对话筒说道:“您好,我是客服中心的高经理。”

谈话持续了很久,对方用只有高小乐才听得懂的俚语传达了这样一个内容:

“ 一、为更有效地诱使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美国中央情报局确信我在建航母的虚假数据,建议应在海军广州基地KT15中校就任D处处长之后,从昆明XXX试验场再调一只与我部6号特工所持相同的手提箱送往D处。总部可在考虑美日军事同盟之情报共享透明度与其它周密事宜后决定是否实施本建议。二、依照原定部署,我部6号特工已于昨日晚如期抵达香港。广州市国家安全局与我总部在港机构业已证实,日本方面雇拥的外围精干人员已追随至香港,相信很快会采取非常规手段夺取6号特工手中的手提箱。基于我特工之人身安全考虑,故建议,应以公安部名义派遣一副厅级以上警官进驻香港警务处,在保证达成我部之行动意向基础上切实保障6号特工的安全,如:可在必要情况下经香港警务处调遣飞虎队。”

这份来自1024特别行动组组长的述职报告暨请示书在高小乐的笔下一挥而就,当即装入密印信封派人火速送交处长办公室。

最后,对方以轻松愉快的口吻称赞道:“高经理办事雷厉风行,令人叹为观止,我实在很敬佩。我很高兴能享受贵方如此高效优质服务。谢谢。”

“客气,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高小乐有些虚脱地将笔放回口袋,准备挂电话。

“等等等,想必这么一大早的也没几个人打热线,顺便让我夸一夸那位声音动听的话务员话吧?”对方突然作此唐突的请求,高小乐居然也鬼使神差地将电话递给林玲。

“您好……”林玲实在莫名其妙。

电话线另一头沉默片刻,诚恳地说道:“你能……唱首歌吗?”

林玲心里格登一下,求助的目光投向高小乐,“他让我唱首歌给他听。”两名一直在旁危襟正坐的一等兵忽然忘记了本职工作,齐刷刷将脑袋转过来。

“不好意思,昨晚酒喝多了。挂了。”声音不大,但在沉寂的机房里,经由那部电话传出的这一声轻叹、哀怨却掷地有声,清晰入耳。

等等!

异口同声,上尉高小乐一把抓住士官林玲的手肘,林玲死死捏着像是要坠入万底深渊的电话,两人几乎在同一秒钟里喊出同样的两个字。

“唱吧,”高小乐轻轻地说。

“机务长,唱吧”、“来一首吧,美女”,两名女兵纷纷鼓励道。

“嗯!”温柔地,林玲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说道,“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好吗?”

“军中绿花。”

“好”,林玲的眼睛红了。

对外隔绝的机房里流淌着再也寻常不过的歌声,不知听过了多少次,唱过了多少次,但是林玲从未如此激动过。

恍惚中,自己是一个刚放学回家准备煮饭的小丫头,空无一人的家中,电话铃意外地响了,是哥哥,那个长年在外为家人奔波的哥哥的声音!她高兴地抱着电话跑出门,找爸爸喊妈妈,告诉街坊们,拉住路边的人高兴地说,哥哥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电话了,我听到哥哥的声音啦……哥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熟悉,一点都没变……哥哥他很好,他只想听听家里的声音……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哥哥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还没说完……

蓝色电话机上泛着清冷的荧光,指示灯早已熄灭,话筒还紧紧捏在手里,手腕里,湿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一名上尉、一名三级士官、三名上等兵都忘了这里是戒备森严、军规似刀的枢要机构,忘了墙上帖着一排排一列列的条例、规定、办法,忘了只须一部简单的仪器就能窃听到那只手机的信号里传输的是一首军营歌曲,忘了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国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