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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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地自传-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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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克先生的诚恳吸引了我。就在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们彼此便都了解了。我们对于若干重要的生活问题,意见似乎都很接近。他喜欢简朴的生活。他有一种知而行之的特点。

他在生活上进行的一些改变不但迅速,而且是剧烈的。

《印度舆论》的开支一天天大起来了。韦斯特先生辟头的一个报告便令人震惊。他写道:“我并不指望这个事业能产生象你所想象的利润。我甚至担心还要亏损。账目是不清楚的。有大宗欠债应当追回来,但是谁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需要经过一番整理。不过你用不着为这一切惊慌。我一定尽力把这些事情弄得妥妥贴贴。有利润也好,没有利润也好,反正我要留下来。”

韦斯特先生发现这件工作无利可图的时候,本来很可以一走了之,而我也不会怪他。其实他还可以指责我,说我没有确实的证据,便告诉他这个事业是有利可图的。但是他始终没有一句怨言。不过我有一种印象,韦斯特先生因为这件事便认为我是一个容易受人欺骗的人。我只是简单地接受马丹吉特先生的预算,并没有加以检查,便告诉韦斯特先生可望得到利润。

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为公众工作的人,不应该随便发表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意见。尤其是一个信奉真理的人更应该谨小慎微。让人相信未经充分证实的事情是对真理的损害。我虽然懂得这一点,却还不能完全克服自己容易受骗的习气,这是因为我渴望多做工作,而自己又干不了那么多的缘故;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实在令人难过。这种渴望多做工作的心情常常引起我的同事们的不安,虽然我自己倒不在意。

我一接到韦斯特先生的来信,便到纳塔耳去了。我拿波拉克先生当心腹看待。他到车站来送行,留给我一本书在旅途中阅读,他说他相信我会喜欢它的。这就是鲁斯金的《给那后来的》。

我一开始读这本书,便不忍把它放下。它把我吸引住了。从约翰内斯堡到杜尔班是二十四小时的旅程。火车是在晚上到达那里的。那天夜里我睡不着,我决心照着这本书的理想去改变我的生活。

这是我第一次阅读鲁斯金的著作。我在学校的时候,除了教科书,没有读过什么课外读物,献身于社会以后,读书的时间很少。因此我谈不上有多少书本上的知识。然而我相信由于这种外力的限制,我并没有吃多大的亏。相反,正因为我读书很少,倒使我可以彻底消化我所读过的书。使我的生活立刻发生实实在在的变化的,就是这本《给那后来的》,后来我把它译为古遮拉特文,定名为《万人之福》。

我相信我在鲁斯金这部伟大的著作里发现了它反映着我自己的一些最深切的信念,这就是它所以能够吸引我并在我的生活中引起变化的原因。一个诗人就在于他能够把人们内心所蕴藏着的善良呼唤出来。诗人感人的力量不尽相同,因为每个人的造就有深浅之别。

我所了解的《给那后来的》的教训有:

1.个人的好处包含在众人的好处之中。

2.律师的工作同理发师的工作具有同样的价值,因为依靠工作谋生是人们共有的权利。

3.劳动的生活,即种地的人和做手工的人的生活,是有价值的生活。

第一点是我所知道的。第二点我只有模糊的认识。第三点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给那后来的》为我清楚地说明:第二点和第三点都包含在第一点里面了。天亮了,我也想通了,我准备把这些原则付诸实行。

第十九章 凤凰村

我把这件事的经过全都告诉了韦斯特先生,《给那后来的》一书对我的影响也对他说了,我还建议把《印度舆论》搬到一个农场里去,在那里每一个人都要劳动,领取同样的生活费,利用业余时间为这个刊物工作。韦斯特先生赞成这个意见,我们于是决定无论属于什么人种肤色和国籍,每月一律支取三英镑的生活费。

但是印刷厂里的十来个工人是不是都愿意搬到偏僻的农场去住,是不是都能够以只维持生活为满足,实在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们提议凡是不赞成这个办法的,都可以照旧领工资,希望他们也能逐渐成为这个新村的一分子。

我把这个计划给工人们谈了。马丹吉特先生认为我的建议是愚妄的,他说这会把他全力以赴的事业给糟蹋了,工人们也不会干,《印度舆论》只有停刊,印刷厂只好关门大吉。

印刷厂的工作人员当中有我的一个堂弟叫做恰干拉尔。甘地。我把这个计划告诉韦斯特先生的时候,也和他一起商量。他有妻子和儿女,但他从小就决心跟着我练习作事,对我有完全的信任。所以他没有经过讨论便赞成了我的计划,从此一直同我一起工作。机械工人戈温达史华密也同意这个意见。其他的人没有同意我们的计划,但都答应无论印刷厂搬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我想我不过只用了两天的功夫便同这些人把事情安排就绪。于是我立刻登广告征求杜尔班附近靠火车站的一块土地。有人以凤凰区的一块土地应征。韦斯特先生和我去看了一下,在一星期内便买下了二十英亩的一片土地。这里有一小股幽雅的泉水,还有几棵桔子和芒果树。附近还有一片八十英亩的土地,有更多的果木树,还有一所破旧的农舍。我们把这一片土地也买下来了,一共花了一千英镑。

已故罗斯敦济先生始终支持我搞这种事业,他很喜欢这个计划。他把一个大仓库的旧波形铁片和别的建筑材料给我使用,于是我们就动手搞起来了。有几个曾经在波耳战争中同我一起工作过的印度木匠和泥水匠,帮我盖了一所印刷厂。这座75英尺长50英尺宽的建筑物,不到一个月就建成了。韦斯特先生和别的几个人冒着个人极大的危险,同木匠和泥水匠们住在一起。这地方当时是没有人烟的,长了密密丛丛的杂草,隐伏着无数的蛇虫,住在那里显然是有危险的。最初大家都住在帐篷里。我们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内便把大部分的东西用牛车拉到那里去了。这地方离杜尔班有十四英里,离火车站有两英里半。

只有一期的《印度舆论》是在外面由水银印刷厂承印的。

现在我就致力于动员那些同我一起从印度到这里来碰运气而且正在从事各种生意的亲戚朋友都到凤凰村来。他们是想来发财致富的,所以要说服他们是有困难的;但是有一些人也同意了。在这些人当中,我只提一提摩干拉尔。甘地的名字。其他的人都回去做生意了。摩干拉尔。甘地永远放弃了他的商业,同我一块儿做事,由于他的才干、自我牺牲和虔诚,他在我进行道德实验的最初一批同事当中是名列前茅的。若论他那无师自通的手艺,他的位置在他们当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就这样,凤凰村便在1904年成立了,而《印度舆论》仍然在排除万难之中照常出版。

然而开始时所遇到的挫折、所进行的变革、所引起的希望和失望,一言难尽,需要另章叙述。

第二十章 第一夜

要从凤凰村发出第一期的《印度舆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我没有采取两件预防措施,第一期若不是出不成,也会延期出版的。我是不大愿意用一台发动机来推动那架印刷机的。村子里的农业都是用手工做的,所以我以为用人力印刷才能够保持这里的气氛。但是因为这个想法几乎是不现实的,我们还是装了一部用油的发动机。不过我曾向韦斯特先生提议,应作那部发动机万一不好使用的准备。因此他便预备了一个手摇的轮子。象报纸那样大小的纸张在凤凰村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是不合用的,因此就把它裁小了,以便必要的时候靠一部踏板机印刷。

开始的时候,每出版一期,我们全都要弄到深更半夜。不论老少,人人都得动手折纸。我们常常要弄到十点钟到半夜才能完工。然而第一夜是令人不能忘怀的。版都拼好了,可是发动机却不肯动弹。我们从杜尔班找来了一个工程师来安装这部机器。他和韦斯特先生都想尽了办法,但是机器还是不动。大家都着急了。最后韦斯特垂头丧气地来找我,他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说:“机器动不了,恐怕这张报纸不能按时出版了。”

我安慰他说:“如果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流泪是没有用的。让我们看看还能不能尽一点人力吧。手摇轮子试过了吗?”

“我们那里有人来摇呢?”他答道:“我们的人手不够。那个轮子要四个人才摇得动,还要轮班,可是我们的人都已经累了。”

当时建筑工程还没有完成,木匠还在那里。他们就睡在印刷厂的地板上。我指着他们说:“这些木匠用不上吗?我们大概得干一个通宵,我想这个办法还可以试试。”

“我不敢叫醒这些木匠,而我们的人确实太累了。”韦斯特答道。

“好吧,我去交涉交涉看。”我说道。

“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对付得了这件工作。”韦斯特答道。

我把木匠叫起来,请他们合作。他们并不需要勉强,他们说:“如果我们不能在紧急的时候帮你的忙,那我们还有什么用呢?你们去休息吧,我们来摇这轮子。对我们来说,这是轻便的工作。”我们自己的人当然也准备好了。

韦斯特非常高兴,当我们工作起来的时候,他便唱起小调了。我同木匠一起工作,其他的人也轮流地干,就这样,我们一直干到早上七点钟。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呢。因此我建议韦斯特去叫工程师起来看看能不能把机器发动起来,如果这次成功了,我们就可以按时出版了。

韦斯特把他叫醒了,他马上到机器房里去。看啊!看啊!他一摸,机器便共冬共冬地响起来了,厂里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昨夜我们费了那么多力气都没有用,今天早上却又这么容易开动,好象没有出过岔子似的呢?”我不禁问道。

“很难说,”我不记得是韦斯特还是工程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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