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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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码头-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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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麟只觉得又可气又好笑:“杨八,你刚才还是坝神,还是英雄,还是大力士,怎么现在又来替人挨打?”

杨八无言以对。

铁麟说:“杨八,你告诉我,替人家挨一次打,争多少银子?”

杨八还是不说话。

金简冲杨八吼了起来:“混蛋,大人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杨八抬起头来说:“回大人,临清卫给我300两……”

铁麟冷笑着说:“300两,那可比当坝神划算多了。我问你,你分给这些衙役多少?”

听铁麟这么一问,立在两边的皂吏首先慌得魂不附体了。

杨八磕着头说:“没……没有……”

铁麟说:“没有?哼,把裤子脱下来!”

杨八一时没明白。

铁麟又吼了起来:“把杨八的裤子脱下来!”

不但杨八不明白,许多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看热闹的人,一听说要脱杨八的裤子,都向前拥挤着,想看个究竟。

两个衙役上来,拉起杨八,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铁麟嚷着:“趴在地上。”

两个衙役使劲一搡,将赤身裸体的杨八摁在地上。

铁麟走过去,指着杨八的屁股问:“你们这40大板打在哪儿了?这屁股上怎么连个红印都没有?”

刚才执杖的两个皂吏吓得急忙跪下来,喊着饶命。

这便是皂班的功夫,皂班又被叫为狼班。是官员坐堂的时候站在两边喊堂威的,喊起来狼嗥一般,吓得魂飞胆散。行刑是皂班的职责,也是皂班的特权。塞好处买人情全仗着皂班的手下留情。在大堂上,同样是劈里啪啦地响成一片,几杖下去,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几十杖打下来,也许就能丝毫无损。这些猫腻,几乎所有的官吏都知道,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深究过。今日铁麟发现杖责有弊,便连同衙役一起追究起来。

铁麟高喊着:“来人啊,把杨八连同这两个狗才一起拉下去,每人40大板,打完之后我要亲自验伤。”

几个虎狼一样的衙役将三个人拖进了大光楼,杖责声和求饶声又传了出来……

金简、许良年面面相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铁麟又喊道:“把徐嘉传押上来!”

两个衙役立刻押着徐嘉传跪在铁麟面前。

铁麟气得眼睛都鼓胀起来:“徐嘉传,你可知罪?”

徐嘉传忙捣头:“卑职罪该万死……”

铁麟说:“你身为卫所军守备,穿着五品官服,吃着朝廷的俸禄,领运漕粮弄虚作假,本官念你历来考绩不错,原想从轻发落,没想到你却藐视朝廷律法,花钱买身替罚。为整顿漕弊,清肃法律,来人啊,给徐嘉传戴上枷号,在码头上示众一个月,然后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随着铁麟的命令,几个衙役七手八脚地摘去了徐嘉传的顶戴,脱去了他的官服,给他披戴上木枷……

这时候,铁麟才长出了一口恶气,用舒缓的声调喊着:“陈天伦……”

陈天伦急忙上前答应:“卑职在。”

铁麟命令说:“给临清卫山东前帮挂虎头牌,开关验粮。”

陈天伦还未及答应,执事却高叫起来:“开关验粮……”

这喊声让陈天伦为之一震,他浑身的热血顿时奔流起来。他撩起长衫,手执军粮密符扇,大踏步地朝漕船走去。他刚走出人群,便远远地看见了那辆排子车,看见了排子车上的父亲,还有父亲身边的夏雪儿……

第八章

为了侦破洋人皮箱的失窃案,夏雨轩将刑名师爷金汝林派到了铁麟的身边。

按照一般的规矩,侦察盗案匪案理应是地方上的事情。可是通州这个“地方”不同于其它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在天子脚下。皇帝打个喷嚏,通州就得患感冒;哪位王爷或六部首领打起了呼噜,整个通州城就别想睡觉。上有顺天府管辖着,旁边还有东路亭看管着,这都是直接的顶头上司。仓场总督、坐粮厅往通州城这么一礅,连燃灯塔都显得矮半截。别的地方的百姓,见个七品芝麻官都难,可是通州人出门上趟茅房兴许就能见到几个顶戴花翎。大地方人小地方狗,都是不害生不怵阵的主儿。通州的百姓见多识广,敢到衙门门口吆喝王致和的臭豆腐,敢拿朝廷的命官开涮。要不怎么说京官难当呢?这桩案子发生在通州地方,人家洋人直接找到了朝廷,皇上一道手谕,就命令铁麟领衔破案,谁让人家是二品大员呢?而夏雨轩作为通州知州,便只有协助办理的份儿了。

一大早,金汝林就到仓场总督衙门来报到,门房将他带进了会客厅。还是在大光楼的开漕仪式上,金汝林见过铁麟。当时他穿的是二品官服,戴的是珊瑚顶戴,一副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进了客厅,金汝林却发现里面有一位老人,便装素服,一条垂腰发辫儿,正弯着腰看些什么。再一看,客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笸箩簸箕,笸箩簸箕里又放满了形形色色的葫芦瓢。金汝林认不清这位是不是仓场总督铁麟,那个老人很专著,显然没有注意他的到来。带他进来的门房也没有禀报,金汝林犹豫了一下,立即跪下来行礼,宁肯跪错也不能失礼:“晚生金汝林拜见大人。”

果然是铁麟,人在身上马在鞍,素装的铁麟显得不大健壮,甚至可以说有些虚弱。他转过身来,和蔼地问:“你就是夏大人的刑名师爷金汝林?”

金汝林忙说:“夏大人命晚生前来伺候大人。”

铁麟高兴起来:“快请起,以后再见面就不必客气了。”

金汝林起身,等待着铁麟的吩咐。

铁麟说:“汝林啊,听说你在码头上也呆的年头不少了,这粮食你懂不懂呀?”

金汝林一时没有明白:“不知道大人指的是哪方面?”

铁麟说:“譬如说,给你一把稻谷或小麦玉米什么的,你能看出哪个是好,哪个是差,哪个是优,哪个是劣,哪个是新,哪个是陈吗?”

金汝林自信地说:“晚生在坐粮厅当过书办,也在两坝上当过书手,后来又当过坐粮厅漕科经承,再后来成了稿门的书办。跟粮食打了8年的交道,还算是内行。”

铁麟高兴起来:“太好了,来来来,你过来,随便抓一把什么粮食,考考本官。”

金汝林走近一看,那笸箩簸箕里的葫芦瓢都装着各种各样的粮食,葫芦瓢上还贴着纸条儿,上面写着一年陈谷,二年陈谷,五年陈谷,湖州粳米,江夏糯米,长沙小稻等等。金汝林困惑地问:“大人,您这是……”

铁麟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做什么生意学什么经。本官既然奉朝廷之命,掌管仓场,不懂得粮食怎么行?来来,你随便抓一把什么,考考本官。”

等铁麟背过身去,金汝林抓起了一把稻谷:“大人,请您过目。”

铁麟把那稻谷接过来,放在掌心里,用手指头扒拉着查看起来,还放在嘴里咬了咬,行家似的。过了好半天,才说:“这是两年陈谷。”

金汝林摇了摇头。

铁麟又说:“那么是三年陈谷了?”

金汝林又摇了摇头。

铁麟又说:“不会是五年陈谷吧?”

金汝林说:“大人为什么总说是陈谷呢?”

铁麟问:“难道是新谷?”

金汝林说:“是新谷,而且是湖州新谷。”

铁麟问:“既然是新谷,为什么没有新谷的清香?”

金汝林说:“新谷却是新谷,不过是在运载途中兑了水了,所以这谷中有一种霉气味道,但这霉气味是新鲜的,不是陈旧的霉气味儿。”

铁麟茫然了:“这霉气味道还分新与陈?”

金汝林说:“就是靠这霉气味道中的新与陈,来判断是新谷还是陈谷的。”

铁麟说:“看来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我原来想得很简单,将各种谷物分门别类地比较一下,就能分出优劣新陈。”

金汝林说:“判别粮食是要有窍门的,大人这样比较虽然也能辨别真伪,但是毕竟是皮毛表面。真正的行家,有一整套查看粮食的规矩奥妙。”

铁麟求知若渴:“哎呀,你快给我说说。”

金汝林说:“比方判别稻谷,先不用眼睛,而是先用手。把手伸进粮仓或粮袋,一是感觉温度,二是感觉干潮,三是感觉粗细。把米抓出来以后,不是先用眼睛看,而是先用耳朵听,搓一搓,听听声音,好米声音清脆,沙沙作响,劣米声音艰涩,嚓嚓作响,当然这里面的区别是非常细微的,需要仔细鉴别才行。用耳朵听完以后再用牙嗑,轻轻的,用槽牙嗑,不要用门牙嗑。因为嗑的时候要听,槽牙在里面,声音直接传到耳朵里,不容易受外界杂音的干扰。用牙嗑的时候,除了听声音,还要感觉它的硬度和破裂时间的长短。一般来说,好米坚实,破裂的时候很干脆,像爆炸一样。最后才是用眼睛看,看什么呢?首先看光泽度,新米都有一层很明显的光泽,放的时间越长,光泽越暗淡。其次是看米壳是否整齐完整,有无破损,破损的程度如何。当然,有些造了假的米识别起来就有点儿难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

铁麟说:“你别比如了,你说了这么多,把我的脑袋都听炸了。我现在算明白了,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此话不谬。看来,我真要弄懂这些,凭自己琢磨不行了,我得拜你为师了。汝林啊,你可得收下我这个徒弟呀。”

金汝林忙说:“大人说哪儿去了,您懂的是治国安邦的方针大略,我说的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

铁麟说:“可不能小看这雕虫小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雕虫小技要是忽略了,往往在大策大略上要出漏洞。无论有多难,我也得把这雕虫小技学到手。”

金汝林说:“大人业精于勤,不耻下问,实在是晚生的楷模表率。”

铁麟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交我验米吧。学习也要循序渐进,你说,我先从哪儿学起吧。”

金汝林说:“大人不是说今日要去察访洋人的皮箱一案吗?”

铁麟想了想说:“也罢,咱们定个协议,白天办案,晚上做功课,可以吧?”

金汝林试探着开着玩笑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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