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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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码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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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麟问:“他们这么胡作非为,衙门不管吗?”

小伙计说:“衙门管他们?笑话!他们就是韩知州豢养的八条狼狗,韩知州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干尽了坏事。”

铁麟问:“他们怎么勾结呢?”

小伙计说:“韩知州不是喜欢捞钱吗?有人打官司告状是最好的捞钱办法,衙门大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嘛。上个月,就在这河面上,牛六儿把人家一个进城走亲戚的小媳妇强Jian了。小媳妇娘家人告到州府衙门,您猜怎么着?韩知州把人家的钱财都敲诈光了,这牛六儿也没抓起来。”

灯光太暗,韩克镛又用衣袖遮着脸,所以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他只是一声不响,低头喝闷酒。不过,能让他这样听着小伙计没鼻子没脸地数落着,也算是很有点儿涵养了。

※※※

从逍遥居饭馆出来,寒风一吹,铁麟的情绪更加饱涨起来。本来他拉着韩克镛查夜,也只不过想劝戒他一些为官之道。没想到却发现他这么多如此恶劣行径,但这毕竟是一人之言,(奇*书*网^。^整*理*提*供)不可不信,也不可轻信,还要做进一步的考察。身为仓场总督,他是有权考察地方官吏的,这个韩克镛自己也清楚。

韩克镛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仍然是一句话都不说,他能说什么呢?

临别的时候,铁麟对韩克镛说:“这类无赖小民,妄言诬官,本官不会相信的,你也不必放在心里。”

韩克镛唯唯诺诺,连谢不已,揖别而去。

铁麟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不见了韩克镛的身影,便急忙转回头,又朝逍遥居走去。

店门已经关上了,铁麟前去开门。

小伙计把门打开,见了铁麟,吃了一惊:“怎么,客官忘下了什么东西吗?”

铁麟说:“我今晚不能走了,只好住在你这里了。”

小伙计为难地说:“哎呀,我们这儿只卖酒饭,没有住的地方,您还是到别处投宿吧。”

铁麟小声地说:“快开门让我进去,我是来救你的。”

小伙计急忙把铁麟让进来。

铁麟说:“刚才跟我一起喝酒的,就是通州知州韩克镛,他不会放过你的。”

小伙计一听,脸都白了,颤抖着说:“您……您不是吓唬我吧?”

铁麟说:“我吓唬你干什么?快把门关上。”

小伙计刚要转身关门,唿啦一声,门却被从外面撞开了。进来四个持刀拎锁的衙役,见到小伙计,不由分说,立刻给他套上了锁链。

小伙计吓得咕咚跪在地上:“大爷饶命,我……我没干什么呀?”

衙役凶恶地呵斥着:“走,跟我们到衙门去说。”

铁麟从后面走过来,对众衙役说:“我是这个饭店的东家,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一个衙役叫喊着:“知州大老爷有令,让我们专门来捉拿这个伙计,不关你的事。”

铁麟说:“怎么不关我的事呢?他是我的伙计,你们不能擅自把他带走。”

一个衙役凶起来:“嗬,还没见过你这么护犊子的。既然你是他的东家,我们捉一个也是捉,捉两个也是捉,锁上,一块儿带走。”

众衙役立刻七手八脚,将铁麟一起锁了起来。

韩克镛大概气得不轻,连夜升堂刑讯,早在大堂坐好等候了。见衙役把小伙计和另外一个人带进来,也顾不得细看,便猛地一拍惊堂木,怒斥着:“大胆刁民,还不快跪下伏罪!”

小伙计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早吓得灵魂出了七窍,烂泥一般跪在地上,捣蒜般地磕头求饶:“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望大老爷饶命……”

韩克镛这口恶气还没有出来,命令着:“拉下去,先给我打四十大板!”

铁麟看着韩克镛的表演,不慌不忙地上前:“慢,刚才我跟你们这些衙役说了,我是店东,伙计犯了什么事,由我来承担。”

韩克镛气急败坏地说:“好啊,你们把东家一起抓来了,那就给我一块儿赏他四十大板。”

铁麟哈哈大笑起来:“韩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我们还在一起喝酒,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韩克镛一听,这声音很熟,再一细看,堂下站着的正是仓场总督铁麟。他急忙离开堂案,趋步向前,跪倒在铁麟面前……

吃惊的是逍遥居的那个小伙计,这风一阵雨一阵的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莫非是在做梦,抑或是在看戏?

第二章

几十年以后,垂帘听政、一手遮天的叶赫那拉氏在坤宁宫跟军机大臣左宗棠聊起了家常。慈禧太后问过左宗棠的长儿幼女之后,不厌其烦地叮嘱着: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到了人多眼杂的地方,更是一刻也不能松手,不能错眼,要是碰上拍花子就麻烦了……

慈禧太后说得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左宗棠却听得满脑袋雾水,只好徒闻唯唯,诺诺以恭。这哪儿跟哪儿呀?

左宗棠哪里知道,慈禧太后讲的正是童年时期一件凶险遭遇,险些让后来的中国历史改写。

那一年她4岁,|乳名兰儿,满洲镶黄旗人。她的父亲惠征那时还没有到湖南任副将,只是个工部属下的一个小小的笔帖式。兰儿的父亲惠征跟铁麟是契友,两家过从甚密。自然,兰儿也就跟铁麟的女儿甘戎最投缘要好了。

兰儿就是被甘戎丢掉的。

每年开春大运河解冻之后,漕船北上抵通之前,通州仓场的大运中西二仓要举行一次祭祀仓神的活动,名曰祭仓或祭仓神,老百姓则称之为开仓或者打仓。祭祀仓神跟开漕一样,有一套庄严冗繁的程序,而老百姓对这些却并不感兴趣。他们贪的是热闹,过了元宵节之后,这是通州城里最隆重的一个节日了。通州6镇18乡和京东八县的各档花会,天亮之前或头天晚上就进了城门。家家户户接闺女,请亲戚,约朋友,一时间,通州城被挤得像炸了营,被吵得像开了锅。

自打铁麟升任仓场总督,进驻通州总督衙门以后,甘戎就整天价吵闹着要来找父亲。这是父亲事先答应她的,说是到了通州安顿好了之后,马上接她到漕运码头上去玩。父亲离家一个多月了,甘戎天天盼,夜夜想,可是父亲连个口信都没有捎回来。于是,她又天天磨着母亲,央求哥哥,允许她到通州找父亲。母亲做不了主,哥哥不愿意带她。她生气、着急、吵闹都没有用,最后还是自己救自己,顾了一辆马车,从东裱褙胡同的仓场衙门出发,径直朝通州奔来。

这一天正好赶上通州的祭仓节,马车一进西门就被堵住了。不要说往前赶,连靠边停车的地方都没有。甘戎此次来找父亲,不是来玩玩便走,而是准备多住些时日的。女孩子家麻烦,换洗衣服、洗漱用具、化妆用品、还有佩刀短剑鼓鼓囊囊打成了一大包袱。车不能前行,她只能背起包袱朝前走。这也没什么,难的是甘戎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4岁的小累赘兰儿。她准备到通州找父亲的那些日子里,兰儿正在她家住着。甘戎是兰儿的偶像,兰儿是甘戎的追星族。一个19岁,一个4岁,却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连藤瓜。

甘戎无奈,只好放走马车,雇了一头小毛驴。她把兰儿扶到驴背上,背起包袱,牵着驴缰绳,从人缝里朝前挤着。人越聚越多,锣鼓喧天,天高地窄。花会一档接着一档地扭过来,陆辛庄的少林,马驹桥的高跷,张家湾的旱船,草寺的中幡,小潞邑的狮子,乔庄的秧歌……争奇斗绝,气象非凡。每当一档花会过去,人们就哄地散开,占满了街道;另一档花会过来,人们又潮水似地推向街道两边,把老人、妇女和孩子挤得趔趔歪歪,欲站不稳,欲倒不能。

甘戎牵着驴,一边随着人流移动拥挤,一边招呼着兰儿看着眼花缭乱的花会。除了花会,占满街道两边的还有一家一户的铺面和一摊一案的货商。卖农具的叮叮当当敲打着铁器,卖花炮的噼噼啪啪燃放着长鞭,卖香油的敲着梆子,卖糖人的打着铜锣,卖布料的一叹三唱地吆喝着,卖驴肉的气急败坏地尖嚎着……

一个卖绒花的小摊吸引了甘戎,她想为自己和兰儿买几朵,便停下脚步,回头跟兰儿招呼了一下,便一手牵着驴一手挑起了绒花。

卖绒花的摊前挤满了花季少女,每一朵绒花都漂亮非常,惹人喜爱。甘戎好不容易挑好了,付了钱,回过头想把绒花递给兰儿,脑袋却哄地一下大了起来。缰绳还攥在自己的手里,可是缰绳上拴的驴和驴背上驮着的兰儿却不见了。她不相信地看了看手里的缰绳,显然是被人从后面剪断了,断头上还挓挲着参差不齐的毛茬儿。

甘戎挥舞着手里的缰绳,发疯般地在人群里拥挤着、寻找着、呼叫着:“兰儿……兰儿……我的驴……兰儿……”

她漫无目的地奔走呼号着,逢人便问:“看见一头毛驴吗……还有一个女孩儿……4岁的女孩儿……”

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她把嗓子都喊破了,还是见不到毛驴,见不到兰儿……

※※※

甘戎哭喊着找到仓场总督衙门的时候,铁麟正在大堂里召集坐粮厅的官员们一起议事。很快就要到开漕时节了,漕粮上坝收兑繁杂,一切准备工作都要事先做好。

满清入主中原以后,为了维护其绝对的统治地位,在重要的政府机构中都实行的是双轨制,一个坑里两个萝卜。漕运的机构也不例外,仓场总督,由户部侍郎充任,钦简二品,一满一汉,满正汉副;坐粮厅厅丞,钦简五品,一满一汉,满正汉副;大运中西仓监督,一满一汉,满正汉副。所不同的是,铁麟这一任仓场总督,由于原来的汉侍郎熊太咸父亲死了,回湖北老家丁忧去了,便没有再补缺,由铁麟一人大权独揽,这也是圣上对他的信任。这样,坐粮厅满厅丞金简和汉厅丞许良年就成了他的副官,有关漕运上的事情就都要与他们商量了。

仓场总督衙门的大堂里坐满了大大小小的满汉官员,铁麟正在细心地听着有关收粮的准备工作,老管家曹升悄悄地走进来,伏在他耳边说:“大人,大小姐来了。”

铁麟心里一动,随即说:“来就来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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