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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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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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汝阳王小儿……

念在他父子对我母子平素的恭顺,还是让其闲居王位吧……

否!不能!

宁王是今上长兄,对他,皇帝何曾掉以轻心?我母子又岂能等闲视之?!

恭顺?!

我武惠妃,在大周朝随着则天圣后英灵逝入陵墓以后,数十年的恭顺、恭顺、恭顺……

可我为什么要恭顺?正为了有那么一天,普天下的人,都向我恭顺!

世上绝无无缘无故的恭顺!

宁王的恭顺,

还有这恭顺的汝阳王……

更要极早地斩草除根!

“哈哈哈哈……”

夜更静,武妃的笑声更高、更开心了。正在她十分得意的时候,宫中女官的禀奏声,打断了她的如意美梦,“牛贵儿后院求见娘娘。”

“啊!”武惠妃仍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她正要启驾后院,突然想起什么,对汝阳王道:“花奴……”

“侄臣候娘娘懿旨。”

“尔就在此教授宫女们那新填宫词、伺侯圣驾入宫。”

“侄臣谨领懿旨!”

“清儿随娘且去后院。”说着,惠妃携着寿王的手,由近侍们簇拥着,在两排宫灯导引下,由芳苑门旁的石径,转入南薰殿后院。

“娘……娘!……”

这一行人刚转至后院,正欲步上后殿台阶,却见一人一下子从石阶阴暗处勾头而出,一头跪伏在惠妃近前。惠妃受惊地后退一步,又借着宫灯灯光看过去,只见一团绯色袍服堆在地上,兀自颤动不已。

武惠妃扼紧了寿王之手,厉声问道:“尔是牛贵儿?”

“奴婢牛贵儿参拜娘娘!”

“果然是牛贵儿?”

“娘……娘!”牛贵儿抬起头来,武惠妃一见那张陡然变得肿胖、伤痕累累的脸,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朝前冲出一步,满头珠翠乱颤地怒问道:“难道那张九龄竟敢如此?”

“不不不……”牛贵儿挣扎着连连摇头,“这是,这是浩荡皇恩!”

“浩荡皇恩?!”武惠妃一听这话,又惊得倒退数步,才朝近侍们一挥袖,“尔等退下!”

近侍们赶紧远远退避。

武惠妃已觉自己站立不稳,便依着儿子肩头,低声问道:“你这奴才,还不快快回凑!”

“娘娘!奴婢奉旨去张相府,不想九龄老儿听了懿旨后,大怒不止,竟将奴婢赶出相府!”

“呵!……”

“但奴婢尚未走出一箭之遥,那老儿又疯魔般领人追赶上来,将奴婢扭袍闯宫见驾!”

“那老儿在圣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启奏娘娘,那老儿在圣上面前,喝令奴婢说话,他一句也未说!”

“这……尔说了些什么?”

“奴婢只说了娘娘的懿旨……”

“啪!”“啪!”

气得嘴唇发麻,浑身乱抖的武惠妃,听致这里,一下子冲过去,撩开衣袖,又向牛贵儿那已打得烂肿的两颊打去!突然,她觉得南薰后殿向她倒塌过来了!她被压倒、出不了气来……

“母亲!”

“娘娘呀!”

“娘娘!”

见武惠妃突然倒地,寿王惊叫一声,跪在地上去搀扶母亲;牛贵儿更惊慌不已地呼喊起来,本宫近侍闻呼,也一齐拥来,扶的扶,抬的抬,把昏厥过去的武惠妃朝后殿抬去。

“三……郎……!”

昏迷中的武惠妃,喃喃地呼唤着皇帝,嘴角冒出白沫来,牛贵儿听了,忙对宫中女官道:“快去奏报陛下呀!”

宫中女官脸色惨白地拖着麈尾跑出了芳苑门,冲出了通向沉香亭的仙灵门。

月如眉,夜渐深。

沉香亭畔,为宠臣洗尘设宴的皇帝,却早早地沉醉于亭内御榻上,饮得满脸泛红的高力士,正轻敲牙箸,为亭下歌舞的宫姬们助兴;宫姬们舒袖漫舞,启唇轻唱道:

五陵啊佳气晚氛氲呵……

啊!晚氛氲!

霸业雄图呀势自分……

秦地哟山河连楚塞,

汉家官殿入哟青云……

蓬莱树色呀春中见,

长乐钟声呐月下闻……

龙池呵露娇牡丹色,

沉香亭畔舞升平哪……呵!……

“阿翁!”

“啊?啊!小鸭儿哪?来,阿翁给你斟一杯葡萄美酒……”

“阿翁,不能喝了!”

“呵?甚么、甚么事呵?”

小鸭儿见问,怯怯地望了望酣卧御榻的皇帝,力士笑着直摇头,“说吧!说吧!”

“阿翁……!”小鸭儿附着他的耳朵说着,又朝远处的牡丹丛指了指。

“哈哈!……”高力士听了,笑出声来,然后又喃喃地说,“怎么,娘娘的心疾,又发啦?嗯?……”

“这回,听说真真不轻呢!”

“先叫御医去吧……”

“阿翁!……”

“三郎睡得这样安稳,谁敢去启奏呀!”

“阿翁!……”

“好了,你快去对女官说吧。”说着,他也一头歪在花席上,任小鸭儿怎么推他,也推不醒了,小鸭儿又朝御榻上望了望,终于无可奈何地下亭阶,向等在远处的女官跑去。

过了一会儿,高力士坐了起来,也走下亭阶,对亭畔武士道:“尔等即去各通向沉香亭的甬道道口把守,圣上有命,不放任何人上亭奏事!”

武士们应声四散,把守道口。高力士这才又朝南薰殿院暗暗冷笑,复佯装酒醉之态,歪歪倒倒地上亭去了。

在仙灵门前,又突然飞滚出两团灯光。这两团灯光刚来到通向沉香亭的北甬道道口,只听得一声低喝,灯光停止了移动。

“让道!孤是寿王!”

“请殿下止步!有敕命:不放任何人上亭奏事!”四名卫士,擎钺恭答。

寿王火了:“娘娘都快要……哼!”他一撩王袍,迈开双腿,要冲入甬道……

“哐当!”

“当!”

两把闪着寒光的长钺,在他面前架起!其后,又是两把闪着寒光的长钺,架在甬道上!

从小到如今,在这大唐宫禁之中,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的寿王殿下,被这四支寒光闪闪的兵器镇慑住了!他想到垂危的母亲,不禁悲从中来,挥着两手朝沉香亭方向哭嚎起来:“父皇,父皇!儿是你疼爱的清儿呀!儿要见你,儿要见你呀!父——皇——!”

“再高声些呀!……”

远远的沉香亭上,高力士正在向宫姬们吩咐着;于是,乐声骤起,歌声飞扬:

……龙池呵露娇牡丹色呀……

沉香亭畔舞啊……

舞升平哪!……

第五章

“大夫好喜色呀!”散衙钟声刚敲响,御史大夫李适之便兴冲冲地从御史台中厅掀帘而出,朝正命人役收拾案上卷案、笔砚的监察御史周子谅走去。周子谅闻声抬起头来,正迎着大夫笑吟吟的一张脸,边笑边揖着袖问,“有何大喜之事呵?”

“大喜大喜!大家之喜呀!”李适之喜滋滋地点着头,向周子谅递去一本朱批黄帖,周子谅赶紧双手接过,展帖一看,也惊喜地“呵!”了一声,边看边说:“追赠恒山愍王!——要痛饮一番!要开怀痛饮!”

原来周子谅所读的,正是李适之在高力士的授意下、向皇帝呈递的、为其祖父李承乾废太子为庶人的论辩奏章。经皇帝朱笔、省台会议,重新追赠为恒山愍王。

“是要如此,方能尽兴!”李适之应着惊喜的周子谅,频频点头,“我已命人分头去请贺知章老大人、‘太湖精灵’张旭、苏晋大人,……”

“宗之呢?”

“侍御史崔公么?请了!连晁卿也已请到了!”

“晁衡呀!这秘书郎,我竟有许久不见他了。”

二人谈到的晁衡,便是开元二年随日本国遣唐使节来大唐求学的五百学生之一的阿倍仲麻吕。学成之后,皇帝敕留,改名晁衡,官授秘书之职。

“你知道是何原因吗?”

周子谅见问,不觉皱眉反诘:“难道晁卿思念本土,准备东渡归国了么?”

“非也!”适之忙解释着,排开子谅的疑虑,“他呀!交上一位‘仙人’朋友了!”

“‘仙人’?”

“哈哈!这人乃蜀中青莲人,与适之同姓,单名一个‘白’字!”

“李白?呵!”周子谅合上朱批黄帖,拈须思索着回答道,“数日前在曲江池畔,也曾听贺老大人相告:蜀中有一‘谪仙人’进京来了……”

“正是正是,”谈到李白,李适之谈兴更浓了,“就在上巳节时,贺老大人骑马去南郊踏青,路经公孙金菊的‘京东客栈’下,忽听酒楼之上,有人击案高歌,大有旁若无人之状,故遣人相问,仆人去后不久,贺老大人便看见一人神情飘逸,醉态可掬地手举大樽,出现在酒楼的栏杆上,向他朗声吟道:

青莲居士谪仙人,

酒肆逃名三十春,

四明狂客何须问,

金粟如来是后身!……”

“好神采!好诗呀!……”

“‘四明狂客’贺老大人一听,既惊且喜,象少年人似的翻身下马,‘咚咚咚’地上了酒楼,二人一接谈,便似久别知己一般难分难舍,连呼烹羊上酒,直至红日西下,月上柳梢。不是禁鼓紧催,贺老大人还不愿走出‘京东客栈’呢!……说来更有一件令人捧腹之事:就在贺大人欲归之时,李白业已酣卧酒席之上,面对栈中伴酒胡女,贺老大人才悟到遣仆从归去时,竟未留下银两!……”

“呵?哈哈!……”

“贺老大人正在窘迫之际,突然顺手触到腰边所悬金龟,贺老大人顿开笑颜,解下金龟,递给胡女,道了一声‘以此换酒,惭愧!’……”

“哈哈哈哈!”周子谅早已笑得躬下身子,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道,“何愧之有?千古佳话呀:金龟换酒!”

“不错不错,金龟换酒,千古佳话呀!”

“有了此君,大夫的酒友庆会,颇称‘酒仙盛会’了,哈哈!”周子谅一边将朱批黄帖还给李适之,一边道,“尊祖泉下得知,亦当尽兴而笑了。”

李适之听了,却鄙弃地看了看手中黄帖,说:“若不是要提醒今上不忘先祖太宗皇帝‘太子之位不可经营而得’的遗训,我适之虽是先废太子之嫡孙,亦万不会奏呈论辩之章!明日酒会,我当为满朝正直朝士尽兴而饮!”

“也当为今上到底不失为有道明君而答谢苍天!”

“正是呀!子谅兄,适之还要去拜请汝阳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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