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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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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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对这誉满海内的女诗人奉上的辞藻华丽的颂歌,回答则是:“立斩马下!”

李隆基的判事能力和果断性格再次震动了太平公主。他向人表明他不是中宗,也不是其父睿宗,而是又一个太宗式的李氏皇子皇孙!

正因如此,她才一反初衷,决心把懦弱的皇兄李旦拥戴出来归位。然后,加速对中书省大臣的安插,把懦弱不输其父的大侄儿李成器立为太子,阻挡住李隆基登往皇权顶峰的步伐。

只要李隆基处于一般皇子亲王的地位,那就好办多了。

但中书省安插亲信一事,也并不完全顺利。加上拟议中的才从益州调入朝来的窦怀贞,七个中书大臣中,她才只有五名!其余两名,一个姚元之,一个宋璟,又是李隆基引进的人,而且占据了七名宰相中的前两名位置!

面对这种局面,她决心于明日趁庆贺睿宗归位,便把太子一事订妥。窦怀贞、肖至忠、岑羲等,她都已密令过了。正是担心儿子立节王薛崇暕不知底里,唱错了词儿,才特别召他回府面示。

“谁知,唉!”

她凭栏眺望,宁静的夜空显得深邃而神秘。近来,是不是过于求成,自己显得浅露些了呢?……

“立平王为太子,实是国望人心,望公主殿下三思……”当召来的宰相听了她的意思后,连陆象先——她一手提擢起来的亲信也这样说。和暕儿一样,俗念!可是……自己的耳不聋,眼不瞎,百姓们是怎么一口一口咬死韦氏逆党,对李隆基是怎么恭敬而热切地赞扬,都有所见、所闻。

儿子,并非全是迂腐之见吧?

他看到了因前朝的无能,酿成的频繁边事;

他看到了野心勃勃的谯王重福,已率众直抵东都洛阳;

他看到了朝野臣民,经过近三十多年的动荡不宁,盼望有个定邦安民的朝廷……

立成器为太子,无疑会使这些事态激化,后果难测;而且万一激变了李隆基,那么后果就相当凶险了。

这,是欠周全……

她凝望着深邃而神秘的夜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不能走这一步。

她猛地回过头来,举手略一挥袖:“速请窦怀贞、肖至忠、岑羲、陆象先等各位大人来府议事!”

“领命!”府总监连忙应声欲去。

“慢!”

“公主?……”

“命侍女将立节王殿下扶上阙来!”

“……是!”

当薛崇暕再次依于母亲身边,坐于凉席之上,接受着母亲的抚爱和询问时,当他听见母亲说:“暕儿!立平王为太子,极当!”这句话时,薛崇暕睁大了眼睛,望着母亲,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呢!

“傻孩儿!”太平公主被儿子懵懂的模样惹笑了,轻轻拍了下他的额头,为娘把你打糊涂了吧?咹?”

是真的!不是在梦中!这一拍,这一笑,都是母亲的!真的!……

薛崇暕猛地跪伏在地,用高兴得近乎发狂的口吻,对太平公主说:“母亲!你打吧!你把儿打死,儿也不怨!只要母亲真正作一位‘太平公主’!……”

听着儿子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素来刚强得连泪水似乎也不知为何物的她,两眼竟有些潮湿起来。

送走中书省的五位宰相,太平公主第二次登上了东阙母阙。凭栏远望,一抹淡淡的晨曦已出现在天边。

一切已计议停妥,她本人将于明日朝会时,将平王李隆基送入东宫。

“母后能将两个儿子扶上皇帝宝座,又亲手将他们赶出大明宫;本宫就不信,不能把这由本宫亲自送入东宫的太子,撵出东宫!”登高阙,望长空,这绝肖其母的公主,不禁轻拍栏干,眯缝着那双穿透力甚凶的眼睛,自言自语地说出这番话来。

难道仅仅将他撵出东宫?想到这一点,似乎尚不惬意。她上牙紧咬着下唇,皱着蛾眉,紧张地思索起来……

是谁在哭她?哭那被李隆基立斩关前的上官婉儿?啊,是她!是她!

“好啊!”太平公主高兴地舒开双眉,猛拍一下朱栏,呼出声来。

上官!你这女中魁首,巾帼英雄中的英雄!你没有死,没有死呵!

你那不泯的睿智的魂灵,快附于那痛哭于你尸前的人头颅中去吧!我要借她的手,为你报仇!……

她命侍女迅速扶她下了东阙。

她要抢在五鼓天明、大朝会前,招来“上官之魂”,交付给她一项事关重大的秘密使命。

第十章

大唐景云元年六月丁未,第二次复位称帝的李旦,主持了复位不足十天的第三次大朝会。大朝会在半上午便结束了。就在文武百官依班退出含元大殿时,建于太极宫正南面的承天门楼上,由中书舍人、参知机务刘幽求,向天下宣告了今日朝会的重要决定。这项决定破例由李旦本写为诏书。应着承天门楼上的洪亮钟声而汇聚在门楼之下的皇城各中央省、部官员、胥吏,屏息仰望着门楼正中端立展诏的刘幽求,他那激动、喜悦的声音,由半空中朗朗传来:

朕闻除天下之祸者,当享天下之福。平王隆基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莫大,语德最贤。太平公主荐为储贰,合朝文武拥主东宫,朕亦然之!今诏告天下,知我兆民幸甚矣!钦此

大唐景云元年六月丁未

一匹匹快马,背驼肩负黄绫诏书的内使,向全国十道飞驰而去。

全国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九处由朝廷开设的驿站,每隔三十里一站。各站站丞紧张地预备着马匹、船只、粮草……在最短的时间里,迎送中使,让这道诏书早日传到吐蕃、突厥、鲜卑、大食、拂菻、女贞以及边远邻邦高句丽、波斯、日本……

一匹浑身毛色漆黑的细蹄骥,如一缕青烟,冲过景凤门,往兴庆坊北的永嘉坊宋王府奔驰而去。

“快给公子牵马呀!”宋王府总管在院阶看见细蹄骥跃进了大门,便朝右廊的人役呼唤起来。右廊的人役赶紧拥上去,等黑骥站稳,便从骑者手中接过马缰、马鞭,把微微喘着气的大公子扶下马来。

“爹爹呢?”大公子足未落地,便问走到身边的总管。

“在和玉匠说话哩。”

“唉呀!”稚气未脱的大公子,顿足抱怨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想着他那玉笛!”他穿过东牌坊的侧门,沿着一溜花径,来到蔷薇攀缠的“琢玉房”前,正要扯开嗓门叫喊“爹爹”,却听宋王李成器慢悠悠地对房里玉工说:“今后玉饰花纹图象,一律不得涉及龙、凤,切切留意啊!”

“谨遵王命!”

“这紫玉来得不易,”宋王的语气显得更为和蔼了,“琢时务必仔细,谨慎,笛眼要按我所定尺寸细琢,……”

“爹爹!”大公子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一头闯进门去,呼喊起来。

“啊!盛华儿!”宋王回过头来,应着儿子,只见儿子发髻快要松了,绿花绸衫上汗迹可见,不觉拈须笑问,“儿又到何处弄出满身汗来?”

“爹爹!儿从承天门处急驰而回,因此……”

“啊!”宋王一听这句回答,心里一怔,但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携起儿子那湿漉漉的手,说,“随爹去雅吹台吧。”

“送过王爷殿下!”

“不消了。起去用心琢磨吧!”

雅吹台,在宋王书斋之旁。有小山坟起,上筑重檐歇山楼台。每当月白风清之际,宋王往往独自步上此台,抚琴弄笛,度曲养性。台下西面为一荷池,此刻,宋王携着儿子李盛华,拾级入台,微温的夏风将那荷蕊清香,向父子鼻中送来。

“你怎么违我之命,出入大内?”在台内凉榻上坐定后,宋王沉下脸来责问儿子。

“儿本去西市遛马,谁知遇上刚下朝会的姑婆,是她叫儿去承天门下听爷爷的新诏命的!”

“姑婆?!”儿子所指,是宋王姑母太平公主。素来对姑母敬而远之的宋王,一听儿子被她领去听父皇诏命,心里便预感到一种不祥的兆头,他的脸色更阴沉了,“你都听见些什么啦?”

“哼!”盛华少年气盛,未曾回答,先就气愤地哼了一声,才说,“爹爹,你是长子呵!可三叔父……”

“奴才!跪下!”

不等儿子说出下文,宋王的脸色已变成了蜡黄,他猛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头,待儿子骇然不解地双膝跪下后,他又慢慢顺着台廊朱栏,朝四周林木花草丛中用眼光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然后才拭去额间冷汗,坐回凉榻,压低声音,但仍怒气冲冲地训斥着儿子,“这奴才,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你在姑婆面前,说过些什么没有?”

“她叫儿进大内后,儿便去了,再也未遇上姑婆,儿子未向她说过什么。”

“再想想!”

“爹!……”

“奴才!”宋王稍稍提高了声音,继续教训儿子,“自古守业者,非有雄才大略者不任,岂在齿长齿短间!尔三叔父才压群雄,德比文、武①,正应执掌东宫,为国储贰!尔小小年纪,便欲置我阖府于刀剑之下,真是该死呵!……”

“爹爹!儿,再也不敢了!”被父亲训斥得不敢仰面的盛华,听父亲停止了喝斥,才畏怯地认错。

“奴才呵……”大约觉得儿子年纪到底还轻,平日也还粗知厉害,宋王叹息着骂了一声,将他扶起,展开自己袍袖,为儿子拂去衣裤上的灰尘。被父亲这一慈爱举动所感,李盛华依偎在父亲怀里,嘤嘤地哭了。

“唉!”宋王也早双眼潮湿,长叹一声,却陡地转了话头,“儿哪,将琵琶的宫、商、角、羽四弦之声,配成七调之术,你练得如何了?”

“儿已可配十四宫调了!”李盛华抹着泪,抽泣着回答父亲。

宋王皱了一下眉头,“儿去专意练谱吧!今晚掌灯时分,我要在这台上考你。”

“儿遵命。”

“转来,”盛华刚走近台阶,宋王又叫住了他。一边给儿子重新用簪扎好发髻,一边慢悠悠地说,“儿这名字,从今日起,改为‘花奴’。”

“‘花奴’?”儿子听了,老大不乐意。

“唔,‘花奴’。”宋王却面露笑容,“能为解语之花为奴,是人生最大快事啊!”他指着池中那少女脸庞般的荷花,诱导着儿子。

“嘻。”儿子也觉有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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