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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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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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嘲笑着站岗士兵那副呆头呆脑的老派动作,挥手向士兵行了个美国大兵式的潇洒军礼。
营区深处一个巨大无比的操场上,军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了下来。我得说,新兵连里的风景很美,高大洁白的桉树随处可见。兄弟们从车厢里跳下,在操场上蹦蹦跳跳。操场旁边站了十几位士兵,傻呆呆地望着我们,仿佛是看到了天外来客。傻呆呆们的不远处是个训练场,里面摆置了五颜六色的运动器械。除木马和单双杠外,其余器械我都是第一次见到。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块一米多高的黑色木板,右上角开了个方洞。我以为是训练军犬的器材,史迪说可能是刑具,有位兄弟说这玩意儿一定是拴马用的。谁都没有料到几天过后,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从那个洞里面钻过去。
一位军官来到我们面前,再次点名然后分组,幸运的是我和史迪又被分在了一起。我俩击掌相庆,拥在一起替对方拍打掉衣服后背上的一路风尘。彼此还没有把衣服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操场边那十几位傻呆呆们就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们跑了过来。非常扫兴,来到我和史迪面前的是那十几位傻呆呆中间最寒酸的一个家伙。我们上下打量着寒酸,寒酸也上下打量着我们。本来我想主动伸出手臂,与他握握。见他丝毫没这个意思,我就把伸出一半的手插进了裤子袋里,继续打量着他。
寒酸的衣着打扮实在滑稽。小翻领上衣,里面竟然不穿衬衣,裸露着稀疏胸毛和被紫外线照射成黑里透红的胸脯。或许他以为自己的胸脯很野,故意暴露给我们看看,但他实在是装错了蒜。寒酸下身的绿军裤倒挺干净,可是由于磨擦过度和洗晒过多,膝盖部位已经泛黄,陈旧不堪。值得一提的要数他脚上那双崭新的“解放鞋”了,这是寒酸全身上下惟一可以赞美的物品,如果他没忘记穿双袜子的话。
我看着寒酸,祈祷他今天的这身装扮不要在我和史迪的明天出现。寒酸也看着我们,但愿他不是在我们身上看到自己的若干年前。彼此陷入了尴尬之中。
为了打破这难堪场面,我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递了过去,说,要不要来一片,哥们儿?
寒酸很不领情地瞪了我一眼,眼神犀利,并且具有穿透力。
我不寒而栗,心想,傻B瞪我干吗呀?难道向他发一片口香糖就算违反纪律了?
我正想着,寒酸弯腰把我们的背包拎了起来,眼睛里似乎还有要我们把身上的乐器也交给他的意思。我们装出不解其意,寒酸也就不再用眼睛勉强,开口说了句话:
我是你们的班长,新兵一连七班。
说完,寒酸两只手拎着我和史迪的两个背包, 大步迈开。
我和史迪跟在他的后面,一路无语。本来应该有话可说,至少寒酸应该问问我们的姓名,可他愣是不言不语地在前面走着。或许他是个有经验的班长,以为我和史迪必定会先与他搭讪,用乖巧话语跟他套套近乎。快到了连队门口的时候,寒酸仿佛是忍不住了,开口问我们叫什么名字。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
我们当然要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了,因为他忽略了最基本的交际礼貌。
史迪用肩膀顶了我一下,说,刘健,他问你呢?
手里面少了背包,身体十分轻松,那会儿我正陶醉在背后的吉他上,每走一步它就会很舒服地敲击一下我的屁股。我说,哪问我呀,问你的,没看到你现在和他对得最齐吗?
我的话音刚落,寒酸的声音又一次响亮响起:就是问你的,刘健!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说,你不是已经把我的名字喊出来了吗?
寒酸真的很固执,说,我再问一遍,刘健,你叫什么名字?
语调不仅比刚才高了一个八度,而且节奏也快了半拍。
我绕着圈子回答了他的问题,寒酸并没有因此而愤怒,问史迪叫什么名字,依旧是头也不回。
史迪没好气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史迪话音落下,我看到寒酸的后背微微僵硬了一下,手中拎的那两个随着他行走步幅悠然摇摆的背包,不再像史迪说话前那样有韵律地晃动了。
看得出,他想冲我们发发火,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忍耐。

第一部分天南海北的奇人异事

连队为新兵规定了严格的活动范围,只许在营区活动,不准越雷池一步。
也许他们担心我们会当逃兵,这种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到达军队吃第一顿饭,清淡得难以下咽,当时就有人围着饭桌悄悄商议逃跑计划了。我们七班包括寒酸在内,共有八位兄弟,其中四位已先期到达。
我和史迪在寒酸带领下走进宿舍那天,先期到达的兄弟表示出了最大的热情与友好,感觉就像是遇到了陪罪难友。寒酸把我们引到三张空床铺边,说要去参加个会议,要我们先把床铺整理一下。床铺上写着我和史迪的名字,另一张空床写的名字叫“晏凡”。原来我们早就被军队掌控。
对号入座,我们开始整理床铺。先期到达的兄弟围了过来,特别是自称来自山东的那位,一刻都没闲着,帮我们抻抻床单、卷卷背包绳什么的,令我们心中充满了温暖。同时,我也从他那貌似诚恳的眼神里看到某种期待时隐时现。很遗憾,我们身上除了背包和琴之外,再无他物,能吃的都在路上吃完了。
天将黑时,寒酸步履雄健地走上楼来,要我们给父母写封信,说,告诉父母你们在军队一切都好,请家人不要牵挂。
史迪说,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怎么就能对父母说声挺好呢?
寒酸说,你应该相信军队,军队是个大家庭,我会把你们当亲兄弟一样看待,训练场上除外。
史迪问寒酸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寒酸说明天咱们七班战士就到齐了。笨鸟先飞早出林,我打算带领你们提前进入训练。连长有言在先,新兵一连要做新兵营的老大。我的目标是,七班做新兵一连的老大。我要你们每个人都成为训练标兵,还要把你们身上的肌肉锻炼出来。肌肉出来了,站哪儿都威风。
说完这番话,寒酸摆了个健美姿势,向我们展示他的发达肌肉。接连摆了几个阳刚无限的造型之后,寒酸看到我和史迪床铺上很是凌乱,不太高兴地说,你们已经是军人了,军人要有军人的形象,别像个进城民工。被子重新叠一遍,像我那样,有角有棱的,自己看着也舒服。
史迪看了看寒酸床上那棱角分明的棉被,满脸疑惑,说,你被子里面装的是不是棉花啊?
寒酸说,被子里面不装棉花装什么?国家没那么多钱给你装鸭绒,叠多了就成那个样子了。
史迪依旧不信,说,你敢打开被子,让我掂量掂量吗?
寒酸当场回到床边,打开叠好的棉被,凌空扑闪了几下,以此证明棉花的柔软。一本绿皮书从他被子里旋转着掉落到地上。与此同时,一张相片从书页里跌了出来,飘落到寒酸身后。寒酸没有发觉相片掉落,把棉被叠成先前那样子,从地上捡起书,下楼去了。
——嗨,哥们儿,你照片掉地上了。
我们当然不会这么提醒他一句。史迪第一个跑过去把相片捡起,兄弟们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相片上是位手捏塑料玫瑰花的少女,似笑非笑地站在照相馆张贴的香港夜景下,典型的村姑打扮。村姑的脸蛋颇具姿色,如果她把眼睛闭上或者天生就没有眼睛的话,我们会感叹寒酸的艳福不浅。因为她把眼睛睁得特别大,瞳孔里那装腔作势的忧郁令我感到万分的恶心。也就是在我感到恶心的那一刹那,发觉了寒酸的人格非同凡响——能忍耐并且欣赏这种眼神的男人是值得尊重的男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把寒酸尊称为班长,不再使用先前的不雅称谓。班长女人的相片在兄弟们手里面来回传递,史迪说这女人越看越像民国时期的妓女。山东兄弟说他倒觉得这女人像风流寡妇。一位名叫大强的兄弟说这个女孩像他家乡卖冰糖葫芦的。另外一位兄弟说这女孩像牛肉面馆里的打工妹……兄弟们把照片上的姑娘痛损了一通,凑在灯光下愉快地吹嘘着天南海北的奇人异事。
山东兄弟贡出了特大号苹果让大伙尝了个鲜,说这苹果是从自家树上摘下来的,百分百的“绿色食品”。还说他们家从不使用农药,原因不是没了害虫,而是堂姐曾经在一个悲愤交加的夜晚,把他们家的农药一口气给喝光了。山东兄弟说,堂姐死后,他特别难过,后来就给她写了首诗,一份留着,一份在堂姐坟头烧了。
史迪说,空口无凭,诗呢,拿出来给兄弟们朗诵一遍?
山东兄弟还真把写在笔记本上的诗歌亮了出来,百感交集地张口念道:《堂姐》堂姐,亲爱的堂姐,男人都爱喝酒吗?
堂姐,亲爱的堂姐,男人都爱在醉酒后殴打自己的妻子吗?
堂姐,亲爱的堂姐,天堂里还有苹果树吗?
堂姐,亲爱的堂姐,农药是水吗?

第一部分给大家出道题

我忍不住地鼓起了掌,因为我被这些简单又朴质的词语打动。史迪也拍起了巴掌,兄弟们纷纷鼓起掌来。败兴的是山东兄弟自己也鼓起了掌,边拍巴掌边说,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写诗。但我喜欢诗,诗是语言的精品、文学的贵族。中国是一个诗歌大国,李白、杜甫、白居易,出了不少优秀诗人。现在不行了,今非昔比,如今的诗人们都堕落了,整天把一大串外国诗人的名字挂在嘴上。唐诗宋词都不看了还骂人,骂祖先的文化腐朽。他们有什么资格说唐诗宋词腐朽呢,先把不腐朽的作品写出来再骂人也不晚……
山东兄弟还想继续高谈阔论下去,被一位兄弟打断了:诗算什么?垃圾。跟你们说啊,在家时我最喜欢用气枪打小鸟,百发百中。有一次更绝,只开了一枪,树上就落下了两只鸟,一箭双雕。撇嘴干吗呀,不信?
大强插了嘴,说,你这点儿本事算不了什么,在家时我最喜欢钓鱼,有次一钩甩上来三条,信不?
史迪说,嗨,我操,可真牛B呀你们。刘健,咱们有没有什么绝活?
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可以和他们媲美的本领,只好对他们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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