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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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如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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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了一股女人粉红浓香的肉味在流荡,看见了那粉红美艳的气息中,有一股半青半腥的草气、土气洒落在我的鼻子下。人常道,天大包不住爱,地博盛不下情;可却是,世间只有革命的情谊重,革命者的情谊比山高,比海深,山高海深也不如革命者一见钟情的宽阔和深重。做人要做什么样的人?做人就要做诚实的人。实话说,那当儿有一种说不出色形的鲜花正在我心里一瓣一瓣绽开着,那绽开的响动却如汽车从心里轧过去。她绷着双唇盯着我,似乎要对我进行一次考验样,猛地把身子从铁轨上滑下来,又用力把双脚往前伸了伸。天呀天,地呀地,她又用那十颗日头的光芒来炙烤我的心……我被一种神力慑住了。我看见她秀美的脚上有一双疆界分明的鞋印儿,常露在天下的脚面白里渗了黑,混成紫红色,而鞋里的双脚却白得仿佛没有血。因为白,那红就又深又厚了;因为红,那白就又细又嫩了。这是她的脚?那么她的小腿、大腿、身子呢?难道能不比这白嫩更为白嫩吗?我自觉自悟如被引诱样把身子从铁轨上滑下来,双腿伸直分叉开,使她的双腿正在我的两腿间,正在我的怀下面。不知道那当儿我的脸色啥样儿,只感到心儿天崩地裂跳,血脉滚滚黄河流。没有敌人在暗里指示我,没有敌人在一边导引我,我的手就那么哆哆嗦嗦、跌跌撞撞如长征一样朝她的双脚伸过去。这一刻,这伟大、神圣的一刻儿,当我要摸着她血红的脚趾甲时,她冷丁儿把脚缩回了。空气一下在她我之间冻住了,天地旋转不停了。好在仅仅僵冻了丁点一会儿,她我之间就又冰雪融化了,阳春三月般叶绿花开了。她只将脚退缩了那么一丁点,便又羞羞笑着把双脚依旧如月夜花开样慢慢静静伸过来。那时候,铁道上无边无际的冷清把我们温暖了,城外无际无边的沉闷把我们沸腾烧化了。日光透明灿烂,铺在田野像巨大的红丝床单罩在大地上。有一对麻雀和燕子,正落在我们身边的轨道上叽叽喳喳叫。我就那么把她的双脚如口里含花样捧起来,放在我合拢的双腿上,颤抖着手去摸她的红色脚趾甲。我从她的左脚摸到右脚去,从小拇趾甲摸到大拇趾甲。我感到了她的脚趾头在我的手里隐不住地抖抖动动跳,感到她的血在她的脚上如河流一样疯疯癫癫流。我把她的脚趾甲抚摸了一遍、二遍、十几遍,几十遍或者上百遍,摸出了那红色有一纸那么厚,摸得指甲草那种植物的腥味、香味在我的手尖散散淡淡挥发着。相随在那散淡的植物气味后,是浓极烈极粉红色的女人味,调回头来枪林弹雨一般朝我袭过来。我完全被那种红色的气味击垮了,天塌地陷了,天旋地转了,幸福得头昏脑涨,双唇哆嗦,上下牙齿丁当丁当敲。我捧起她的双脚狂亲狂吻着,从小拇趾甲吻到大拇趾甲,从趾骨吻到脚面上,可我吻着吻着,她把她的双脚从我的手里抽掉了。突然,我们听到了村里有了喇叭广播的歌曲声。先是一个喇叭唱着一首大红颜色的歌,接着便如疯人院传出的千唤万叫样,四面八方都有了广播声,都在播放着口号和歌曲。其中离我们最近的村庄中的喇叭,播放的歌曲又响又亮,又新又红,歌词儿闪光发亮,字字句句都如从崖上跌入崖下水潭的滚山石,音符儿如丝如绸,闪闪发光,灼灼生辉,每一个都如被歌词砸溅起来的水珠和浪花。我看见她在那听着那一首我因为过熟却叫不出名的歌词和音符,脸色显得昂奋红润,仿佛那歌的旋律如水滔滔,流进了她的脉管中,如浪滚滚,涌到了她的脸上去。她就那么僵在那首歌曲中、那一片广播中,目光从我身后硬过去,硬在我身后村庄的方向上,硬在那混乱一片的广播的声响上,脸像冬日水湿后被挂在半空冻僵的一块红绸布,而她的双手,却不知道啥时候儿搁到了她的脖下的第一粒扣子上,像因为烦躁想要解扣儿,又因我在她面前她没法解扣儿,就只好把手搁在那粒扣子上。几个手指的尖儿像摸着发热灼烫的铁皮一样颤抖着,把那粒红黄的扣儿敲打出了微细一片铜音肉响儿。我想弄清那最响的一声歌曲是啥儿,便把我的双耳举在了半空里,于是,我似乎听清了从东边喇叭传来的革命歌曲是黑铁白钢的《将革命进行到底》,从西边传来的革命歌曲是铿锵有力的《打倒美帝苏修反动派》,从南边传来的是《龙腾虎跃争上游》,从北边传来的是红中含香的《请你喝一杯酥油茶》和汗涩泪咸的《控诉万恶的旧社会》,从头顶降下歌曲是泛滥着土腥气味的《学习大寨赶大寨》,从地下钻出的歌曲是又跳又笑、丝绸飞舞的《打起锣哟跳起舞》。这些歌我耳熟能详,句句会唱,听了上半句就知道下半句,听一句就知道整个一首歌。然而,我却生生硬硬想不起那首在我头顶,在我脑后,在我胸前,在我两侧最最轰鸣、最最嘹亮、最最荡人心肠、动人心肺,听了令人激情满怀、坐卧不宁、血流加速的一首歌名是啥儿。不消说她和我一样都被这些歌曲激荡起来了。是她先被歌曲激荡起来我才被激荡起来的。是她把她的激荡传染给了我。我想问她那最最轰鸣耳熟的歌曲叫啥儿,可我想问时却看见她的目光盯着我的嘴唇有些紫。天呀天,地呀地……不知啥儿时候她把她的第一粒扣子解开了,双手正落在她的第二粒扣上哆嗦着。事情就是这样。这样这样就这样!天高云淡,没有南飞雁;残阳如血,四处红色一片。她把第二粒扣子解开了,双手僵在第三粒扣子上。应该说,她的两粒衣扣是被她听到的革命歌曲解开的。穿透她的两粒扣儿为我敞开的那呈三角形状的一小片白嫩,我似乎已经看见她光滑的粉红布衫已如拉开的大幕一样在她胸脯的两边垂挂着,而那开启的粉幕间,则顶天立地地高耸着她的一双大乳房,像昂扬在日光下,山顶上的两个雪白、巨大、灵动、活泼的绵羊头儿样招引着我。温美的日光冷凝了,空气凝住不流了。我们彼此对望着,没有谁说一句话,可我似乎已经看见她把她的涤良衫儿脱下了。那布衫就放在她身旁铁轨上,而她却还如原样坐在铁轨下的一蓬绿草上,赤条条的上身擎在半空中,就像擎在那儿的一尊裸神一模样。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被震撼了,我被慑住了,浑身血如江河流,气如大风吹,在那刹那间,望着她我呆若木鸡,愚若桩柱。目光穿过她的衣裳,我的手宛若抚摸到了她的身上去。我想像,当她裸开自己,一丝不挂时,女人的美一定会了然于天下。你们想,她的头发那么黑,像一围丝布齐齐垂在她的脖腰上,她的身上那么白,好像是为了衬出她的白,她的头发才在落日中泛着黑泽乌亮的光,好像是为了显出她头发的黑,她才让她的脖下露出那么一片白,一根根乖顺地垂至她的肩头后,又微微地朝她的脖里勾过去。那时候,她的脖子有多美,你们将永远不知道,圆圆的,长长的,白皙中透着暗暗的红,像一柱被岁月和手揉抚久了的玉样把她微微泛红,略带羞耻,却愈发混杂、动人的脸给托起来,像谁用一根玉柱在落日下举着将要升起的一盘大满月。可是,你把目光和我一样往下移,你就会很快发现,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玉脖,比起她藏而不露的白皑皑的胸脯又算什么呢?眨眼间,我捕捉到了她耸起的乳房的暄虚和硬挺,一点都没有要往下垂倒的模样儿。而那丰硕圆胀的一双大乳上,那两粒褐紫色的乳头是不是像两颗小小巧巧的圆枣呢?我似乎已经看见那枣头上有两眼微陷微凹的小口儿,我知道那是奶汁溢出的闸口儿,知道从那儿溢出的汁水腥甜湿润,能把男人醉过去。想那乳房时,我就从奶汁的闸口朝着四处散发着看,我看见她的奶头上有一个挨一个的凹坑儿,看见那褐紫奶头的四周,是飘飘挂挂,由深红浅至淡红的一圈奶晕层,像对着我迎面走来的两把小红伞。把心停止在乳房上,我又看见在那奶晕圈和暄虚乳房的接壤处,红白相间出一圈齿轮样奇美的边界线,然后,就是她胀满丰白的乳山了,就是乳山底座和平原相接的一轮缓线了,就是她两乳间狭深滑长的乳沟了。我从铁轨上把身子滑下去,试着把她的双脚放在我的双腿上,让那十粒红指甲在我的大腿上放着光。她没有绝断我。她任我握住她的脚,摸着那十粒脚趾甲,想着她的皑白茫茫、峰起沟落的一片胸。我们就那么相距一腿远。两条铁轨间的距离正好够我们坐下把彼此的双腿伸展开。那两只麻雀、燕子不知啥儿时候到了我们身边儿。不知啥儿时候雀、燕又引来了几只乌鸦和黄鹂,几只家雀和斑鸠,它们都在几尺远近盯着她裸美的白脖子,不蹦跳,不欢叫,也不觅食儿,只偶而小心翼翼地朝她身边挪靠一两步。鸟雀们的羽毛,黑的、白的、灰色的,还有黄鹂的金色和艳红,都在落日中闪着灼目的光泽儿。空气中除了油绿的麦苗味、嫩黄的青草味、黑硬的铁轨味和温红的夕阳味,就是她壮美的清淡肉香了。并不是每个女人身上都有那微薄如粉、又浓浓烈烈的女人气息呢。我在我媳妇桂枝身上从来都没闻到那气息。新婚洞房那一夜,我对她的感情江深海深她也没让我闻到那气息。可是那当儿,坐在铁道上的落日中,她让我闻到了女人那桃花初开、梨花初放那味道。我盯着她的上身一动不动。我的目光僵死在了她的身子上。我感到我的眼珠又疼又硬,像是谁硬放在我眼眶中的两个小球儿。我觉得我的头有些晕,眼也有些花。可就在这头晕目眩中,我又一清二楚地看见她的乳坡、乳沟和光滑雪白的肚皮上,有胎毛一样茸软弱小、微灰微白的小汗毛,和针尖一样细,和针尖一样短,在田野的风中轻摇轻摆,闪着一个微粒一个微粒的小光点,晃晃动动撩着我的眼。我听见了她身上汗毛像羽毛在风中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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