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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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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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对他说: 

“你,带他睡觉去!” 

他作了个手势,招呼我跟他走。 

进了姥姥的房间,我爬上床,他低声说: 

“你的娜塔莉娅舅死了!” 

我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特别吃惊,因为她很长时间不露面了。不到厨房里吃饭,也不出门。 

‘姥姥呢?” 

“那边儿呢!” 

他一挥手,走了。 

我躺在床上,东张西望。 

墙角上挂着姥姥的衣服,那后面好像藏着个人;而窗户上好像有很人的脸,他们的头发都特别长,都是瞎子。 

我藏到了枕头底下,用一保眼窥视着门口。 

太热了,空气让人窒息,我突然想起了茨冈死时的情景,地板上的血迹在慢慢地流淌。 

我身上好像碾过了一个载重的军队,把一切都碾碎了……门,缓缓地打开了。 

姥姥几乎是爬着进来了,她是用肩膀开的门。 

她对着长明灯伸出两只手,孩子似地哀叫: 

“疼啊,我的手!” 

……………………

 

 

 第5节

……………………

冬天春来,分家了。 

雅可夫舅舅分在了城里,米哈伊尔分到了河对岸。 

姥爷在波列沃伊大街上买了一所很有意思的大宅子:楼下是酒馆,上面有阁楼,后花园外是一个山谷,到处都是柳树棵子。 

“看见了没有,这可都是好鞭子!” 

姥爷边走边说,踩着融化的雪,指着树条子,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很快就要教你认字了,到那个时候,鞭子就更有用了。” 

这个宅子里到处都住满了房客,姥爷只给自己在楼上留了一间,姥姥和我则住在顶楼上。 

顶楼的窗户朝着大街,每逢节日蔌平常日子的夜晚,都可以看见成群的醉汉们从酒馆里走出去,东摇西晃的,乱喊乱叫。 

有时候他们是让人家从洒馆里扔出来的,他们在地上打个滚儿,又爬起来往洒馆里挤。 

哗啦,吱扭,嘎吧吧,“哎哟”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陡起,他们开始打架了! 

站在楼上的窗户前看这一切,是那么好玩儿! 

每天一大早,姥爷就到两个儿的染坊去转转,打个帮手。 

晚上回来,他总是又累又气的样子。 

姥姥在家作饭、逢衣服、在花园里种种地,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她吸着鼻烟儿,津津有味儿地打上几个喷嚏,擦擦脸上的汗,说: 

“噢,感谢圣母,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了! 

“阿辽沙,找的宝贝,咱们过得多么安宁啊!” 

安宁? 

我一点也没觉着有什么安宁,! 

一天到晚,房客们在院子里乱哄哄地来来往往,邻居的女人们经常跑过来,说这个说那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有人喊: 

“阿库琳娜·伊凡诺芙娜!” 

阿库琳娜·伊凡诺芙娜对谁都是那么和蔼可亲,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每一个人。 

她用大拇把烟丝塞进鼻孔,小心地用红方格手绢擦试一下鼻子和手指,开了口: 

“我的太太,防备长虱子,就要常洗澡,洗薄荷蒸汽浴! 

“长了癣疥也不要紧,一勺干净的鹅油、一点点汞,三两滴水银,放在碟子里,用一片破洋磁研7下,抹到身上就行啦! 

“千万不能用木头或骨头来研,那样水银就毁了;也不能用铜或银的器皿,那样会伤皮肤。” 

有时候,她稍一沉吟,尔后说: 

“大娘啊,您去彼卓瑞找阿萨夫吧,我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她为人家接生、调解家庭叫纷、给孩子们治病,背育“圣母的梦”(据说女人背会了它,可以交上好运!)介绍一些日常生活的常识: 

“王瓜什么时候该腌了,它自己会告诉你,那就是没了土性子气,就行了。 

“格瓦斯要发酵以后够味,千万别作甜了,放一点葡萄干就行了。如果放糖的话,一桶洒,最多放上半两糖。 

“酸牛奶有很多做法: 

有西班牙风味儿的,的多瑙河风味儿的,还有高加索风味儿的……” 

我整天跟着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跟她串门,有时候她在别人家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喝着茶,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我总跟着她,几乎成了她的尾巴。 

在这一段生活的记记之中,除了这位成天忙个不停的老太太,我的脑子里就是空白了。 

有一回我问姥姥: 

“你会巫术吗? 

她一笑,沉思了一下说: 

“巫术可是一门学问啊,很难的,我可不行,我不认字儿! 

“你看你姥爷,他多聪明啊,他认字儿,圣母没让我聪明!” 

然后她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我从小就是孤儿,我母亲很穷还是个残废! 

“她作闺女时让地主吓吓得,晚上她跳窗户,摔残了半边身子! 

“她的右手萎缩了。这对于一个以卖花边为生的女拥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地主赶走了她。她到处流浪,乞讨为生。那个时候,人们比现在富有,巴拉罕纳的木匠和织花边儿的人们,都很善良。 

“每年一到秋天,我和母亲就留在城里要饭,等到天使长加富里洛把宝剑一挥,赶走了冬天,我们就继续向前走,随便走到哪儿就到哪儿吧。 

“去过穆罗姆,去过尤列维茨,没着伏尔加河往上游走过,也没着静静奥卡河走过。 

“春夏之后,在大地上流浪,真是一件美事儿啊!青草绒绒,鲜花盛开,自由自在地呼吸着甜而温暖的空气! 

“有时候,母亲闭上蓝色的眼睛,唱起歌儿来,花草树木都坚起了耳朵,内也停了,大地在听她歌唱! 

“流浪的生活实在很好玩儿,可我逐渐长大,母亲觉着再领着我到处要饭,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们就在巴拉罕纳城住了下来,每天她都到街上去,挨门挨户地去乞讨,逢到什么节日,就到教堂门口去等待人们的施舍。 

“我呢,坐在家里学习织花边儿,我拚命地学,想学会了,好帮助母亲。 

“两年多的时间,我就学会了全需都有了名儿,人们都知道来找我作手工了:‘喂,阿库莉娅,给我织一件吧!’我特别高兴,像过年似的! 

“这当然都是妈妈教得好了,尽管她只有一只手,不能操做,可她很会指点,你要知道,一个好老师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由自主地就有点处他。我说:‘妈妈,你不用再去要饭了,我可以养活你啦!’她说,你给我闭嘴,你要知道,这是给你攒钱买嫁妆的!’“后来,你姥爷出现了,他可是个出公的小伙子,才22岁,就当上一艘大船的工长了! 

“她母亲仔细地审祺了我一番,她认为我手挺巧,又是讨饭人的女儿,很老实。 

“她是卖面包的,很凶……“唉,别回忆这个了,干吗要回忆坏人呢?上帝心里最明白。” 

说到这个,她笑了。鼻子可笑地颤动着,眼睛里闪闪放光,这让我感到特别亲切。 

我还记得在一个寂静的晚上,我和姥姥在姥爷的屋子里喝茶。 

姥爷身体不好,斜坐在床上,没穿衬衫,肩上搭着一条手巾,隔一会儿就要擦一次汗。 

他声音喑哑,呼吸急促,眼睛又暗又绿,而孔紫涨紫涨的,耳朵又通红得可怕! 

他去拿茶杯里,手一个劲儿地哆嗦。 

这种时候他人也变得温顺了。 

“怎么不给我加糖啊?” 

他这口气简直像个撒娇的孩子,姥姥温和而又坚决地告诉他: 

“你该喝蜜!” 

他喘着气,吸溜吸溜地喝着热茶: 

“好好看着我啊,可别让我死了!” 

“行啦,我小心着呢!” 

“唉,要是现在就死,我的感觉就好像还从来没有活过呢!” 

“好啦,好好躺着吧,别胡思乱想了。”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突然好像针扎了一下小孩可以让他们老实点,你说呢?” 

于是,他就开数落城里谁们家的姑娘合适。 

姥姥不吭声儿,坐在那儿一杯一杯地喝红茶。 

我靠窗坐着,仰头望着天空的晚霞——那时候,我好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姥爷禁止我到屋外去玩儿。 

花园里,甲壳虫围着白桦树嗡嗡地飞。 

隔壁院子里桶匠正在工作,当当地响。 

还有霍霍的磨刀声。 

花园外边的山谷里,孩子们在灌木丛中乱跑,吵吵声不断地过来。 

一种黄昏的惆怅涌上心头,非常想到外面去玩。 

突然,姥爷拍了我一下,兴致勃勃地要教我认字。他手里有一本小小的新书,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来来来,小鬼,你这个高颧骨的家伙,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我回答了。 

“啊,对了!这个呢?” 

我又回答。 

“不对,混蛋!” 

屋子里不停地响起了他的咆哮: 

“对了,这个呢? 

“不对,混蛋! 

“对了,这个呢”? 

“对了,这个呢? 

“不对,混蛋!” 

姥姥插嘴道: 

“老头子,你老实躺会儿吧?” 

“你别管我!我教他认字才觉着舒服,否则老是胡思乱想! 

“好了,往下念,阿列克塞!” 

姥爷用滚烫的胳膊勾着我的脖子,书摆在我的面前,他越过我的肩膀,用指头点着字母。 

他身上的酸味儿、汗味儿和烤葱味儿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自顾自地一个接一个地吼着那些字母! 

“3eMJI”像一条虫子,“”像驼背的格里高里,“”则像姥姥和我,而姥爷则有字母表中所有字母共的东西。 

他把母表颠过侄来地念,顺着问、倒着问、倒着问、打乱了问。 

我也来了劲儿,头上冒着汗,可着嗓子喊。 

他可能觉着可笑了,拍着胸脯咳嗽着,揉皱了书,哑着嗓子说: 

“老太婆,你听听这小子的嗓门有多高! 

“喂,喂,你这个阿斯特拉罕打摆子的家伙,你喊什么? 

嗯,喊什么?” 

“不是您叫喊的嘛……” 

我他又看看姥姥,感到很快乐。 

姥姥以肋支桌,用拳头抵着肋邦子,含着笑说: 

“好啦,你们都别喊了!” 

姥爷和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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