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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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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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别什可夫,好事情!” 

他放下我,站了起来: 

“好好坐着,别动啊……” 

我坐了很长时间。看他锉那块用钳子夹着的铜片,铜末落到了钳子的下面的马粪纸上。 

他把铜末儿放到一个杯子里,又放了点食盐似的东西,又从一个黑瓶子里倒了点东西出来。 

杯子里立刻就咝咝地响了起来,一股呛人的烟冒了出来,熏得我一个劲儿地咳嗽,可他却颇有点欣然地说: 

“怎么样,挺难闻吧?” 

“是。” 

“这太好了,好极了!” 

“既然难闻,那还有什么好的!” 

“啊?不见得。你玩过羊趾骨吗?” 

“羊拐?” 

“对,羊拐!” 

“玩过。” 

“来,我给你一个灌了铅的羊拐。” 

“好哇!” 

“那你快拿个羊拐来!” 

他走过来,眼睛盯着昌烟的杯子: 

“我给你一个铅羊拐,以后你别再来了,好吗?” 

这实在让人生气。“你不给我铅羊拐,我也不来了!” 

我撅着嘴走进花园,姥爷正忙着把粪肥上到苹果树根儿上,秋天了。 

“过来,帮把手!” 

我问: 

“‘好事情’在干什么?” 

“他?他在破坏房子! 

地板烧坏了、墙纸弄脏了! 

“我要让他滚蛋了!” 

“应该!”我十分解气地叫道。 

如果姥爷不在家。姥姥就会在厨房里举行非常有趣的晚会。 

秋雨漫漫,大家无所事事,便都到了这儿来:车夫、勤务兵、彼德鞭娜还有那个快乐的女房客。 

“好事情”总是坐在墙角的炉子边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哑巴斯杰巴和鞑靼人玩牌,瓦列依总是用纸拍鞑靼人的鼻子,一边拍一边说: 

“魔鬼!” 

彼德大伯带来一块白面包,一罐果酱,他把抹上果酱的面包片分给大家,每送给一个人都要鞠一个躬: 

“请赏光!” 

别人接过去以后,他要看看自己的手,如果上面有那么一滴两滴的果酱,他就会舔掉。 

此外,彼德萝娜带了一瓶樱桃洒,快乐女人带了糖果。 

于是,姥姥,最喜欢的娱乐——宴会——开始了。 

秋雨绵绵,秋风呜呜,树枝摇曳,外面又冷又湿,里面却是温暖如春,大家紧挨着坐着,气氛和谐。 

姥姥特别高兴,一个接一个地讲童话故事。一个比一个好听。 

她坐在炕炉沿上,俯身面对被类照亮的人们的脸。她高兴的时候总会坐上去,还会说: 

“好啦,我要开讲了,不过得坐在高处!” 

我坐在她身边,脚下是“好事情”。 

姥姥讲了一个勇士伊凡和隐士米郎那的故事,帮事十分美妙: 

从前有一个凶恶的督军高尔康, 

心狠手黑赛蛇蝎; 

满脑子都是坏主意, 

欺弱压残谬真理。 

他最恨谁? 

最恨隐士米朗那。 

米朗那捍怀真理, 

扶弱助残好心肠。 

督军代来勇士伊凡; 

“伊凡啊,去杀掉那个老家伙。” 

“骄傲的隐士米朗那!” 

“砍他的头,” 

“割他的顺。” 

“拿肉来喂狗我才解气!” 

伊凡得令动了身, 

一路上苦苦寻思很沉重: 

“事不得已去杀人,” 

“上帝定我命如此!” 

快刀利刃身上藏, 

伊凡来到老人前。 

鞠躬行冖,忙问安: 

“老人家身体好吗?” 

“上帝可佑您安全?” 

未卜先知的老人笑一笑,轻启双唇开了言: 

“算了吧,小伊凡,” 

“笑里藏刀又何必!” 

“上帝无所不知,” 

“善恶均在他手里!” 

“你来的目的我心里有底!” 

伊凡一听脸通红, 

违搞主人又怎敢, 

只好抽鞘出刀握手里, 

“米朗那,原想这刀不与你见面,” 

“背事结果你。” 

“现在褥告吧,” 

“最后赂上帝行个冖。” 

“为你为我为全人类,” 

“我不得不杀掉你!” 

米朗那跪地用双膝, 

对着小橡树行了个礼。 

小橡树摇头像在笑。 

老人开口道: 

“伊凡,伊凡,你别急!” 

“为全人类祈祷可是大事情!” 

“等不及你就杀了我,” 

“完不成任务主人会怪你!” 

伊凡听罢脸通红, 

夸夸海口气如牛: 

“说到做到没折扣,” 

“祷告百年也要等。” 

米朗那祷告到傍晚, 

傍晚转而到黎明, 

从春到夏,夏到秋, 

年处处一年没有头儿。 

小橡树长成大橡树, 

橡树籽儿也长成了橡树林, 

米朗那的祈祷还在进行。 

直到今天他还在祈祷, 

哭泣着诉说人间事, 

请上帝给人们以帮助, 

求圣母施人们以愉快的心情。 

勇士伊凡立身旁, 

宝刀成泥碾成尘。 

盔甲衣衫都成了灰, 

赤身裸体立在原野中。 

夏天烈日晒, 

冬天以风吹, 

蚊虫吸血吸不尽, 

有狼虫,咬不动, 

他一动也不动! 

他不能动,也不能说, 

上帝给他的惩很可怕。 

不该听从坏人的话, 

忠于职守要分善恶。 

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 

米朗那还在祈祷, 

泪水流成江河海, 

奔向上帝不回头。 

姥姥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好事情” 

好像有一点心神不安。 

一会儿摘下眼镜,一会儿又戴上,两只手来回乱动,不停地点头,摸脸,擦额头,像是有满头大汗似的。 

如果听众中有谁乱动而打扰了姥姥讲故事,他就会竖起一根指头: 

“嗤……” 

示意人家注意儿。 

姥姥讲完了,他恻地一下站了起来,来回走着,激动地做着手势: 

“太棒了,记下来,应该记下来,好极了……” 

他在哭!泪水顺着两颊往下流。 

他笨手笨脚地在厨房里奔走,磕磕绊绊的,很可笑,也很可怜。 

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姥姥说: 

“可以,您写吧,我还有好多类似的故事呢……” 

“就要这个,地道的俄罗斯味道!” 

#奇#他站在了厨房中间,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大讲特讲了起来,其中有一句地反复地说: 

#书#“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是的,是的!” 

#网#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们轰地一声笑了,姥姥叹息着。 

彼德萝芙娜问: 

“他生气了?” 

“没有。他说是这样。” 

彼德大伯回答,他又说: 

“这些先生们啊,喜怒无常……” 

“恐怕是单身汉的怪脾气吧!” 

瓦列依说。大家都笑了。 

我觉得“好事情”很让人吃惊,还有点可怜。 

第二天午后他才回来,样子很狼狈,很谦卑地说: 

“非常抱歉,昨天没生我的气吧?” 

“什么气?”姥姥很诧异。 

“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乱插嘴……” 

姥姥好像有点怕他似的,躲着他的目光。 

他又凑近了说: 

“我没有亲人,很孤独,跟谁都想谈谈……” 

“那您为什么不结婚?” 

“唉!”他叹了口气,走了。 

姥姥闻了闻鼻烟,表情严肃地对我说: 

“小心点,别老跟着他,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可是我偏偏觉得他有吸引力。 

他说“很孤独”的时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我,那是一种我能理解的触动心灵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 

他的房间里非常凌乱,一切都毫无秩序地乱摆着。 

我发现他坐在花园的坑里,以头枕手,靠在那段烧黑了的木头上。 

他眼望前方,出神地凝视着天边,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 

“找我?” 

“不” 

“干什么”” 

“不干什么!” 

他擦了擦眼镜,说: 

“过来吧。” 

我过去,挨着他坐下。 

“好,坐着,别说话好吗?你脾气怎么样?拗不拗?” 

“拗。” 

“好事情。” 

沉默。 

秋天的傍晚,五彩缤纷的草木瑟瑟地在凉风中抖动;明净的天空中,有寒鸦驰过。 

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郁郁的心中也无声地凉了下来,人也变得有气无力。只剩下思想在飘荡。 

飘荡的思绪裹着忧伤的衣裳,在无垠的天际行走,翻山越岭,越海跨江……我倚着他温暖的身子,透过苹果树的黑树枝仰望泛着红光的天空,注视着在空中飞翔的朱顶雀。 

我看见几只金翅雀撕碎了干枯的牛蒡花的果实,在里面找花籽吃,看见蓝色的去彩下,老鸦正姗姗地向坟地里的巢飞去……多么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 

“美吗?冷吗?湿吗? 

啊,多么好啊!”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他说: 

“走吧……” 

走到花园的门边儿上,他又说: 

“你姥姥太好了!” 

他闭上眼睛,陶然地念道: 

上帝给他的惩罚很可怕,他不该听从坏人的话。 

忠于职守要分善恶,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 

“啊,你得记住这些话,记住!” 

他拉信我,问: 

“会写字吗?” 

“不会。” 

“要赶紧学,把你姥姥说的记下来,很有用的……” 

我们成了朋友。 

从那天起,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阴拦地看他熔铅、烧铜,他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工脸:木锉、锉刀、纱布和细线似的锯……他往杯子里倒各种各样的液体,看着它们冒烟。 

满屋子弥漫他人的气味儿,他咬着嘴唇不时地朝着书本,不时地唱上那么一句: 

沙良的玫瑰哟……“你在干什么?” 

“做一件东西。” 

“什么?” 

“啊,不好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姥爷说,你是在做假钱……” 

“你姥爷?他胡说。怎么会呢……” 

“那,你用什么买面包”” 

“买面包?啊,那要用钱!” 

“还有,买牛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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