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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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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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新民高中既有高中班又有初中班,他是初中班的新生,我当然不认识他了,我和他不在一个学区。他所以提起校友这件事,是想找到他当年真正的同窗学友邹和昌、赵文泉两个人。这两个人和我都是一个村的,1961年我们是一起去新民高中报道的,能不熟悉吗,张书记他们很快就接头了。

我和张书记的感情不错,实际就是我对他的印象不错,一个领导能想着他的同学很不容易了,何况他们都没有他“出类拔萃”啊。

他住院的时候,很多人都去看望他,也包括我。九死一生,见到谁他都泪眼汪汪地感慨。我去看他没有花一分钱,也没有鲜花和其他什么礼物送给他,但我们的手握得很紧,久久不愿分开。因为我们还有另外一种交情,我们同时是一对情侣的介绍人,我是男方的,他是女方的。这期间,他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是认定“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友之道,气味相投何必用金钱做交易?此外,从我内心的原则出发,我最讨厌给领导送礼,甚至“嫉恶如仇”。

刚刚开始搞责任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我十分作呕的事情,至今难以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有一次,冯书记、张书记、还有我,一起去新安堡村(那时叫大队)搞调查。回来的时候,大队的书记弄来好多鲤鱼,分成两份,当着我的面,分别送给冯书记和张书记各一份……

是的,他们是领导,我是一般同志,我不会理会等级与“待遇”的区别,习惯了。但我觉得很是尴尬,势力眼怎么会这样肆无忌惮?如此公开交易,行为如此龌龊,实在是令人作呕!

那个书记姓王,和我是小学的同学同桌,却没有一点同学的情感。在公社,我们是一个单位的“临时工”,都在农科站,却没有“同志最知心”的友情。王书记是在精简的时候被精简了,回家务农。后来靠“关系”做了书记,再后来又回到了农科站,最后,农科站解体了,他的官运也烟消灰飞,靠送礼却把自己送回了家。

人啊人,为什么总钟情于这一种套路于世?换一种活法,难道就是绝路吗?人活着是要有所依靠,当成拐杖也好,但迟早是要扔掉的。拄一辈子拐杖,你能走多远?

是的,拐杖也是形形色色,钱财可以买来拐杖,通过送礼买到的,然而这种拐杖能用几时啊,还得靠自己走路,走人生的路。

更为谬误的是,文凭,文凭竟然也成了拐杖,那就是悲哀啦。

张书记走后,史书记驾到。不久,赵乡长调入,吴乡长退居二线……乡政府如毛的领导就像走马灯似的山水轮流转,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史书记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老家是辽河西东蛇山子的。他是纯牌的大学生,和我是同龄人。看言谈,人很朴实。可你听他部署工作或者做什么报告,则很少有激动人心的词汇,甚至连逻辑也可以省略,激|情还会有吗?只有衣着打扮很讲究,也考究,且入时,好多人只能从这里体味到一名大学生的风采和特征。

那时候的大学生,你一年也看不到一个,就像解放初你很难在公路上看到一辆汽车一样的稀罕,叫人仰视。

大概是没有文化的人对大学生有着过高的期待值吧,所以他的表现与形象令大家很是失望。因为他从来没有给过谁什么启发、教益、知识、鼓舞、激励……

他所以能当上党委书记,就是因为他有文凭,赶上了“尊重知识,提拔‘知识’”的时尚、潮流。于是乎,文凭就成了搀扶他走上政坛的拐杖,所以他越走越是步履蹒跚,趔趔趄趄地彳亍前行着。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一桩缠头的事让他摊上了,形势犹如“行船又遇顶头风”。

什么事件?“金凯事件”!

金凯其人其事——

金凯,出身贫寒,解放前苦读过几年“私塾”,刚解放有幸在军校深造。朝鲜战争爆发后,赴朝参战,从军高射炮部队。因击落友军苏联的飞机,险些命丧他乡。抗美援朝结束后,因过失在身,退伍后当了一名教师,在新民三中(新民市公主屯)任教。1957年反右斗争中被划为右派,也怪当年误打飞机“旧病复发”,身心受尽折磨。当年,他举家从公主屯搬回老家罗家房乡曹家村落户。平反昭雪后,他在曹家中学“官复原职”,不久就离休了。

其妻,闻氏桂琴,小他六七岁,夫妻都是曹家村虾米沟子屯人,闻氏系金凯的第二任妻子。第一任妻子系辽河北法库县人,在他入朝前结婚,没留下一男半女,后抑郁而死。缘何抑郁?有缘无情,命运悲惨,说来话长!

金凯比家父小4岁,他们是老同志,我叫他叔叔,1993年前后我们一天得见上几面。因为曹家村有个“保安器材厂”,我下海当这个厂子的厂长,他的家就在我办公室的后面,相距10米而已。那时候闻氏刚去世不久,金凯甚是思念,精神恍惚,有些不能自持,常常自言自语,如诉如泣好不可怜啊。

有时候我去他家里与他谈心,时间长了,他无话不说,我让他尽情地释然。

对着墙上两位妻子的照片,他陷入了沉思,继而又滔滔不绝。我问他,原来的大婶和你结婚那么长的时间了,怎么没给你生个孩子啊?他打个哀声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睡过覚!

“这怎么可能?你们不是结婚了吗?”我疑惑。

他说他和她结婚的那天晚上,娘家人没有回法库,和他住在一个炕上,没有机会到一起。第二天,娘家人回法库了,他扔下媳妇也去部队了。媳妇一直在等他回来,但一直杳无音讯。等得到他唯一的一封来信时,等他二年的媳妇叫人看过信,当即晕倒在地,苦泪涟涟。信中说:我在朝鲜朝不保夕,你改嫁吧!

媳妇不识字,是求别人看的信。哭过后,她觉得还不踏实,就拿着信回娘家让她的舅舅看,才确信没有一点希望了。舅舅来金家讨说法,失望而去,媳妇彻底地绝望了,没有多长时间,抑郁而亡。

金凯坦白,因为那时他们家很穷,这门婚事就由父母作主了,好歹有个媳妇爹妈也就安心了。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情感,而她却痴情痴心。她死后他才明白,他对不起她,所以那张照片他始终珍藏。

闻姑娘见金凯从朝鲜战场上回来了,对帅气威武的金凯的第一句话就是:“叔,我有句话想和你说说。”

金凯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吗?闻氏是妇女会的干部,亭亭玉立,风姿翩翩,还有那大大方方的笑……金凯如愿以偿。不久,他们打破伦理辈分上的束缚,结婚了。

闻氏不仅美貌更是贤惠,在他苦难的时候自始至终与他相濡以沫。墙上闻氏的照片是50岁的人了,依然如花似玉,风韵不减当年。

他和她没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就带着年轻时美好的憧憬离开了人世,怎能不让茕茕孑立的金凯心力交瘁啊,他整天用失魂落魄来打发对往昔的追思。

往昔,在他记忆中有一件事至死不会忘记,那就是沈阳日报的一篇报道,是新民的一位通讯员写的。大意是:落实党的政策,体贴关怀老干部,政府为离休老教师金凯建新房!

哪来的新房啊?他和闻氏依然住在破旧不堪的茅草房里,两个儿子的婚事已经耗尽他平反后所有的“补偿”。对此,本来就“没缝下蛆”的金凯,结结实实地抓住了把柄,拿着报纸就去县教育局要房,“你们说话不能不算数!”

这篇不负责任的报道,绝对不是缝儿,而是大大的漏洞,金凯可以钻进去。

金凯为人口碑不是很好,没有谁能和他有共同的语言,也没有谁敢出言不逊得罪他。在他自己看来,摘帽的右派就是免死的功臣,他天不怕地不怕,决心向县政府讨个说法,就不断地上访,也得到有关部门和媒体的支持。

金凯事件,闹得县乡两级政府鸡犬不宁,难得安生,史书记倒霉了。

 4 如毛的上司(死亡悬疑)(8)

4如毛的上司(死亡悬疑)(8)

一篇假新闻,帮了金凯旧貌换新颜的大忙,以前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因为,县里的某主要领导把这个飞来的“横祸”,当成了关怀老干部的政绩,金色的荣耀涂上了他的脸,便不假思索地面对媒体慷慨:安排是有的,房子是给盖的,只是晚了一点,责任在于我们——接受省市级报刊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金凯当了20多年的右派份子,受尽了折磨尝尽了苦难,失去了最珍贵的年华与人格的尊严。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雪耻”的机会,开始对历史的欠债进行清算。

县里说了大话,乡里就得当小伙计替他落实,第一件事就是落实房基地。选了几处地段,金凯都不能接受,不是低洼就是偏僻,不断地更换也不能落实。于是,金凯直接找到史书记,提出他理想的地段。史书记本来就为假新闻一事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见到金凯来要房基地,自然没有一句顺流的话给他。金凯则得理不饶人,对史书记“施压”:

“你怎么说没有地方,啊?那我就把房子盖在乡政府的院子里!这是大家的地方,有我一份!”

这当然是气话,叫号的话,史书记对此毫不让步,大叫道:

“天安门广场你知道吧,也是全民的,你去那里盖房子去吧!”

“好!你给我开介绍信,我马上就走!”

完了,史书记惹下了大祸。金凯的言外之意,他要到北京上访!

金凯走后,史书记立即把情况反映给县里,遭到上司劈头盖脸的批评。什么头脑简单,什么意气用事,什么……总之,他的官运在走下坡路,形势岌岌可危。

金凯也是窝火,事没办成不说,还被史书记奚落了一顿,攻势受挫,英雄的形象大打折扣。

一个想挽回被动的局面,一个在调整自我前行的脚步,史书记和金凯竟然走到了一起。

史书记和村上做工作,把村部后面的一块黄金空地让给金凯。那时的村部,就是我们后来的厂部。村里同意了,就去找金凯交换意见。金凯表面强硬,而内心却软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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