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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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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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多来,我——”正是故人重逢,千言万语都被哽住,才吐出几个字,忽然又哑口,一个也说不上来。时光流逝了,而他和她依然在一起,这真是一句可怕的偈语。在她所爱的人面前,她表现出少有的失态,一时间她的内心陡然被什么东西打动,眼眶里溢出温暖的液体。这泪又不知是甜还是苦。时光悠悠,在青春的书里,她写下了太多这样语焉不详的字句。

“想不到在我身受劫难万般落魄的时候,还有人能不离不弃,伴我左右。而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你。”尹如烟给林子之倒了杯茶,让他不要多说话。林子之自是十分感动。尹如烟看见他深邃的眼眸里有自己的影子,只觉得若他不嫌弃,为他做任何事,哪怕因此受到牵连,她也愿意。

尹如烟帮林子之垫高枕头,接着水杯给他呷了几口,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林子之伸手接过水杯自己拿着。尹如烟只好随他。

“你也不要想太多,只要安心地养好伤,比什么都好。”尹如烟说道。

也许是因为受伤住院的缘故,林子之的性情比以前好了许多,不再那么冷漠,反而多了几分少有的温和与热切。也因此,尹如烟觉得林子之更为可亲可近,和他静静说了些话。

一会儿,沈鹃儿回来,但她仍旧是一个人,并不见护士。尹如烟便问这是怎么回事,护士哪里去了?

沈鹃儿才解释道,“现在医院里也在闹革命。过去一些有资质的老医生都被打倒了,而且医生和护士的职务互换,现有一批年轻的人来接管病人。找他们,他们听说是给反革命分子看病,说‘这个林子之是反动权威,我们不给他看病’。我好好求他们,他们也不听,说要给其他病人看完了再给来。其实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我说也说不过他们,所以就回来了。”

“那这里还能叫医院吗?医生和护士的责任都丢到哪里去了?一点医德也没有。‘尹如烟气愤地说道。一边见点滴也快滴完了。

“其实他们能接下林教授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看我们也不要难为别人,靠我们自己来也是一样的。”沈鹃儿说道,才又上前来拔掉针管,取下吊瓶,倒也没有什么差错。

林子之则也说没有关系,还说大不了还有一死,干干净净,也不用难为谁了。尹如烟却忙劝说道,“你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他们不管你,还有我和鹃儿呢。”

沈鹃儿也劝导道,“是啊!林教授不要太悲观了。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你也知道张佩德张导比你还先被打倒,也受了很多罪,他却十分的乐观,现在也还好好的。总之是,熬过一段日子就不会觉得什么羞耻见不得人了[奇+書网…QISuu。cOm]。要说,现在的乱世,谁没有一个两个挫折的,你不为别人也应该为自己争口气好好活下去啊。再说世道虽乱,但总是好人比坏人多。你受的这些委屈许多人都看在眼里,暗暗为你抱屈呢。你该记住,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林子之见沈鹃儿,看她是红卫兵的打扮,本来是有些顾忌的,但听她那样说且又有尹如烟介绍了一下,才放心下来,心想这人是红卫兵,但心思却不坏,可见她说的好人比坏人多也是事实,就又宽解了,对两个女学生十分的感激。

林子之的感激之情虽未言表,但尹如烟和沈鹃儿都看出来了。如此在他身边守护着也不觉得为难。

过了两日,医院的医生竟然赶林子之出院,说他是被点过名的牛鬼蛇神,他们已经不能再留他了。

尹如烟只好帮着林子之打点好一切,接送他回家。再说林子之只是头部受伤,身体其他部位却无恙,行事也不怎么困难,待他回到家,尹如烟和沈鹃儿也就放心了。

且尹如烟害怕林子之再出什么事,便决定搬回学校来住,也好随时可以照应林子之。她们那个寝室的周忧当上红总司令以后便搬到学校的高级公寓去了,本来只剩下沈鹃儿一个人。现在尹如烟搬回来住,一下子热闹起来。两人的关系更是和往常不同,因挑明了各自的心意,再无秘密的。

到林子之拆线的那一天,也是尹如烟陪着去的。沈鹃儿因为她们队里有要紧事,她又不好轻易离开组织,毕竟留在造反队里她能帮助林子之的地方也就更多了。只等到事情结束,她才跑去医院。

林子之又被拒绝了。尹如烟正和医院的医生闹起来。沈鹃儿问是怎么回事,听到他们拒绝给林子之拆线的事后,也不服软,厉色与那个医生谈判。那医生见是个红卫兵,并不敢得罪,才答应帮助林子之拆线,提的要求是要沈鹃儿写保证书说是她们胁迫他作的这个。沈鹃儿也不计较,胡乱写了张保证书,签了名字把它叫给那医生。林子之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很好,切并没有留下什么后征,是以拆线手术做的很成功。但他耳边那一道伤痕却无法抹去。

 第十二章  劳改(上)

第十二章劳改(上)

第十二章劳改

日子已到了深秋,此时的革命浪潮依旧在不断上涨着。先是市委书记被拉到城外枪毙,接着各大机关领导纷纷下台关入牛棚,工人和军队进驻学校与造反派掌了权。全国各地的学生走南闯北的大串联运动也更为紧凑。又是夺权又是造反,学校广播里天天听到各种革命成功的新闻。

就在林子之伤愈之后,他又被点名批斗了几次。等到批斗完,照例是写检查交代问题。然后是学习,接受劳动改造。那是一个批斗会结束后,林子之等被打倒的牛鬼蛇神被召集一处听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让他们去劳动。

林子之的那一个队伍被分配到郊外的农村生产大队里劳动。他们要作的工作就是到荒山上开垦荒地。每人发给一把锄头,一把耙子和一把镰刀,从上午八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钟结束。伙食自理,每个人都分配好了责任地,规定了每天要完成的任务,且随时都有人来检查监督,休想偷懒。

监督的人就是学校的红卫兵。沈鹃儿自是责无旁贷地接管了监督林子之等几个人的职责。当然这并不是说这样林子之就可以不用劳动。事实上,每个人都必须完成各自的任务,到最后才能获得工分并才算数。而沈鹃而监督林子之的初衷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对他随意打骂凌辱。

再说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场,沈鹃儿和尹如烟亦可以帮着林子之做些事。三人相互协作,由尹如烟先用镰刀砍去灌木和杂草,接着由林子之用锄头锄去树木和杂草的根,然后由沈鹃儿用耙子把土块刨松。是以这样的分工,可以提高劳动速度,也可以减少劳动的辛苦。

林子之自己是不愿意她们两个人来帮他的忙的。他说她们这样做对其他劳改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再说既然给他分配了任务就说明他一个人是可以完成那些任务的。尹如烟和沈鹃儿暗叹林子之为人的耿直和迂腐。那仍旧不管他的那一套说辞,依旧挥动镰刀和耙子帮助他。

她们说,这开垦荒山原本就是苦活累活,凭一个人虽能完成任务,但干完活以后就不那么轻松了。且来日方长,这劳动改造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么一大片的责任地,几时才能开垦完啊?再说这帮助他也不是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要说不公平,原本劳动改造就是个极大的不公平。一个大的不公平在先,他们这个小的不公平又算得了什么。别人有人帮助也好,没有人帮助也好,那都是个人的造化,本也和其他人无关。两人一人一句劝说着林子之。林子之再有微词也终究拗不过她们。何况他本是身处灾难之中,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于此,尹如烟和沈鹃儿见他不再反对,更为放心地帮助他了。心里均想,能这样守在他的身边,再苦再泪也是甘之如饴。

就这样,两个年轻的女学生陪伴一个政治劳改犯在荒地里开荒成了这个深秋里一道色彩亮丽的写意画。乱山冈上,寒风肃杀,四周是无名氏的白骨和坟冢。随之起伏的野鬼的哭嚎,使人不忍听闻。但知道身边有可以相依的人,亦无恐惧。心中的感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是那样坦然自若地面对人世沧桑变迁。

劳改的日子就此持续着。半个多月过去,他们一起开垦好的荒地也越来越广。开垦完的土地上,他们照任务在土地上种上菜子,又施肥又浇水。贫瘠的土地眼见成了肥沃的菜畦。三人休息的时候,望着这片黄|色的土地,均感到十分欣慰。

然后天空飘起了细雨,秋雨如斯。山上并没有避雨的地方,且都没有带雨伞。等他们回家时,身上都被雨淋湿了。才到夜里,沈鹃儿便发烧了。尹如烟只好送她去医院,并在一旁守着她,给她端水送药的。一直到第二天,沈鹃儿的烧也没有退下去。尹如烟也不能去帮林子之开荒了。到了中午,见沈鹃儿合了眼,想她睡一觉就好了,便想要去给林子之送饭了。

尹如烟给沈鹃儿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却听见沈鹃儿似乎在唤她。以为她醒了,但又觉得不像,想她发烧说梦话也是有可能的。又过了半晌,见沈鹃儿口中喊道,“如烟,如烟”,尹如烟便低声应了一下。

“如烟,你要去哪里?”只听沈鹃儿忽然口吐呓语道。

“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尹如烟只好又坐下来。

谁知沈鹃儿竟似醒非醒,又见她说道,“你又在骗我。你明明是要去林教授那里。你单单对他那么好,又要把我丢在一边了。”

“鹃儿,你怎么了?”尹如烟觉得沈鹃儿的梦话说的太多了,不禁很纳闷。

“我没有怎么了。我只是很伤心,你对林教授那么好,可算是无微不至。我是自叹不如你的。”沈鹃儿此时翻过身来,脸对着尹如烟,但她的眼睛却依旧是闭着的。尹如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依旧很烫手,不由担心起来。

“如烟,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要认真回答我,好吗?”

“什么问题,你说?”尹如烟又觉得好笑起来,沈鹃儿说梦话时还会问人问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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