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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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犯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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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向前涌……

这天水来了。那晚从桑拿房甩手离去,我就没有见过他。想起那晚的事,恍若隔世。他没提那事,仍然炫耀他的风流账。他又“吃”了许多“鸡”。他用的是“吃”,中文真是绝了!行尸走肉!我说。

你不行尸走肉,他应,你吃的是不是“鸡”,是不是“鸡”的“鸡”。你高级!

我一愣。我吃了么?我笑。

你没吃,你在意淫!

我心一个咯噔。爱就是性,性就是想象,不然,就无非也是那样的肉,有什么意思?他又说。

胡——扯!

世界多么大,想象多么大,任你随心所欲,翻过几道墙都行。可我奉劝你,翻过几道墙都得保住自己家这道墙!

我一惊。别听我老婆瞎唠叨。

他噗哧笑了。被我猜中了吧?咱们这么久的人了,谁看不清谁的屁股?趁你老婆还没发觉聪明点吧,好好活。活着,偷着,偷着,活着。

去去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啐道。

他笑了。这下是我瞒不着你。他笑得很贼,有一种沆瀣一气的意味。我很忌讳。有个生意要不要做?他问。

什么?我说。

肾。他说。

补肾药?又是这玩意儿!是延年护宝还是汇元肾宝?或者是万艾可?我揶揄道。

是真的肾。

活体肾?

是“本拉登”的肾!他说,做了个拉灯的动作,拉登(灯)!

我一跳。

“本拉登”的肾,准能卖个好价钱!你没看到那天枪毙的时候,还是那么凶,目光如虎。换个人早跟死狗一样了。我笑了。是狗肾还好办,这可是人肾!你开医院?搞脏器移植?你是院长?

我说你不明白了吧?水说,得意地,院长算什么鸟?医院又算什么兵器?医院姓什么?姓“公”!进了阿公的程序,再多的钱也是别人的了,拿外面就实打实是自己的。

自己的?你想挣就都能挣?我啐,这世上的钱多了海了。我先让你弄台透析仪器。

什么呀!他叫了起来,吃啊!

第1分卷:第二部分

第2章:第34节:补肾(18)

吃?我猛地感到恶心。

你是怕……

滚。我说。

放心,保证安全!是上了保险的。有特批!

滚!

你他妈的怎么了?

滚!我从来没有对水这么凶。

我简直没料到。我卖了这么多年药。我想象得出用猪脑假冒猴脑,用野菇冒充灵芝,用面粉做药丸,用甲醇兑药酒,甚至喝人尿,吃经血,可从没有想过吃人肾,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身上取出的肾。什么时候推出这药方了?也许也是什么祖传单方宫廷秘方。也许是我这些日子无心经营了,对市场生疏。我只风闻有医院盗取人体器官的,我没料到会从死刑犯身上。

我想起那天“本拉登”行刑后,人们哄然追赶那辆丢着尸体的车,车窗严闭。人们成群在后面跑,好像疯了。

这世界疯了!

我非常想见到她。

可是她不见了。我只看见她丈夫在房间里。他仿佛坐立不安,像知道她去哪里了,又好像不知道她去哪里。晚上她也没回来睡。他一个人睡。我想这是他巴不得的,可奇怪的是他总是仍要把她的被子张开,铺成筒状,然后他自己在边上躺下,侧着身体。他在给被子手Yin。

他仍然出去散步,一个人。下雨仍然撑着伞去,留着她的伞位。有一次下大雨,他仍然还跑下去散步。我被困在家里,乱按电视遥控。我猛地从电视挣脱出来。我走出阳台。我看到了他。电视播音员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发生在我市的全国最大人体肾脏盗窃案侦破工作又有了新进展,又有一个犯罪嫌疑人被拘留,这是因本案被拘留的第三人,在此之前被拘留的是案发医院的一个护士和购买肾脏的一个家庭主妇……

(图像)

她!虽然那脸部被打了马赛克。

她的丈夫在楼下的大雨中散步着,他撑着伞。他半个肩膀被大雨淋透了。

忽然有一天,楼上响起了乒乒乓乓声。我跑了上去。一群公安在他们的房间里搜查。一片狼藉。那些药撒了一地。那些人警惕地看了一眼我。我简直挑衅地回应他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大胆,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他们把我挡在外面。我瞧见那个丈夫愣愣地站在一旁,就在我的面前,这么近。这个人,这个干着那种事的人,这个被我从远处窥视到干那种事的人,现在就这么明明白白这么切近地在我面前。我顿时感到有点不真实。他也看到了我。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知道了他们的一切?他像完全被压扁了。这让我很惬意。想想吧,这就是她所托付的人,这个家伙。假如他无理而野蛮一些,我还能认可她的托付,甚至是,爱,即使是被欺骗的爱。我真想为她哭。都没办法了?那些人走后,我对他说。

没有。他说,口气平实。

你就那么没用?

也许真是我没用吧,他说,实在是……

那你就让你老婆永远呆在里面吧!我说。“你老婆”这称呼让我很不舒服。我忽然愤怒起来。她那么为了你,你就让她永远关在里面!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啦!他说,能托到的关系都托了,可是没有用。

也许我就有用呢。我说。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一轮。

知道那肾怎么来的吗?

她没说。他说。“她”明显是指他妻子。他们也没说。他们只说,医院丢了肾脏,是一个护士干的。那护士是我妻子的朋友,多年前的一个学生家长。

那个护士?那个很优雅的女人,总是把手揣在衣袋里。

她怎么能这样?他急躁起来,明摆着就会被发现,钱到手还没抓热,就要被发现。简直疯了!总是说,人家有权,咱们没权;有权有权做,没权没权做!她就这么做!我爱人她也疯了。她根本就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就觉得味道怪,想吐,可她就是说这很补……

荒唐!简直。她怎么也相信这玩意儿了?

我猛地想起那天,那个黄昏。王老师,不要洗,记住了,千万不要拿去洗,就这样放进去……

第1分卷:第二部分

第3章:第35节:补肾(19)

那是“本拉登”的肾!我说,残忍地瞧着他。我希望他呕出来。也许是过于吃惊,他没有呕吐。不可能,简直!他叫。

你不知道并不等于别人不知道。我说,尽管我也说不准是否就是“本拉登”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可是我能说得准我能救她。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你知道?他问,声音发瓮。

什么?

你知道那是谁的肾?

“本拉登”的肾!

他这才猛地呕吐了起来。那个华侨也混蛋!他叫,要不是他去告。他是专程回来换肾的,都住在医院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他叫,几乎要跪了下去。他乞怜得像一只狗。这就是他,这个干出那种事的男人!她的丈夫!她一心为他着想的丈夫!她信赖的丈夫!我简直要为她哭。我真想一脚踹开他。我凭什么要帮你?凭什么要帮你!凭什么!

7.

我和水的关系非同寻常。因为他,我才有了今天的事业。严格说,是他救了我。那时我还提着人造革公文包到处钻,像没头的苍蝇。转手化工原料,转手西瓜,什么都干。大学刚毕业,自觉得已经脱胎换骨。我肯跑,肯磨,有文化。可是还是被人耍了。那一次我做了生平最大的生意,搞了一车皮新疆哈密瓜,货到时买方却跑得无影无踪,整车皮哈密瓜眼看就要烂掉了。我跑到那家伙单位(他是停薪留职在外跑业务的),哭着求大家帮我找他,可是没有一个知道他的下落。这时水像救一条落水狗一样地救了我,帮我推销了部分哈密瓜。那一次,他跟我说了一句话:“这世界,生产不如倒卖,倒卖不如造假。”醍醐灌顶。我就做上了保健品营销。

最初的生意也是他帮忙跑的。让我卖人肾也是出于这用意?我就是这么无情无义。我看透我自己了。我们就生活在这种情义的网中,我们就是在这种黑网中运作。也许是我现在忌讳了?忌讳自己的过去,后悔自己下了水。我有钱了,富起来了,开起了真正的公司,可是我一直对那一切很忌讳,对自己很憎恶。

我找水,他很惊讶。我从来不吃后悔药的。我们都了解对方。你变了,他说,是爱的缘故吧?

闭上你的肛门。我说。我故意骂得有创意些。

你是变了!他仍说。

难道我真的变了?我是否疯了?

你可别害我呀!最后他半开玩笑半当真说了一句。

不幸说中了。我就是要掌握那罪证。我要用那罪证作为要挟。我什么都不要了。好像我一旦救出她,我就什么都得到了似的。

我真的疯了?

我终于在拘留所见到了她。她变得更加瘦,瘦得让人觉得自己稍微丰腴一点都是罪过。只有我一个人进去。我让她丈夫在外头等着,谎称只有我能进去。他未必就能相信,但不听我的他又能怎么样?只有我能救她。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要为此承担代价。那些被我要挟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也许将来,不久的将来进来的就是我。谁没有尾巴可揪呢?谁的屁股干净?那审判是必然合理的。那个领我进去的人当然并没想到,只惊讶于我给他的打点不薄,对我分外客气。我让他领我们从另一个通道出来,撇开她丈夫。他有事先走了,我对她说,坐我的车吧!

我骗了她。

她上了我的车。

这是她第一次坐上我的车。我忽然感到陌生,没有实感。我倒着车,她掉头为我看着车后,提醒着,小声地。我第一次听她这么小声说话。我有点局促,有点慌张,像一个贼。她是我的赃物。不,她是我的猎物。我终于可以对她说了。我终于有了这机会。一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等好久了。我不会再犹豫了。即使让她再次受伤,即使是屠戮!她仍在掉头瞅着车后,丝毫没有察觉。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我承认我生性中有一种对残忍的渴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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