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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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城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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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美好时光,而我觉得这首歌的内容很适合拍一出爱情电影,于是写了《春逝》这剧本。” 
《春逝》讲录音师爱上离异之后的电台女主播,然后她离开了他的故事,情节简单之极。像两个孤独的人玩一种孩童的拼图游戏,图上是竹林、野花、昆虫之类。一块一块地要拼好的样子,突然有个人说,有事要走了,剩下的图只好一个人拼完,或者残缺在那里,成为一生的回忆。 
只不过,电影把这个要用漫长一生来回忆的过程浓缩了: 
他们一起来到竹林,捕捉着风的声音。(风的声音,如果没有这碧海般的翠竹的存在,将是怎样的呢?)夜晚下雪如同白昼,在深山古寺,僧人双手作揖,拾柴路过。他无法入睡,独自在屋檐下聆听白雪的声音。(是否另一个失眠的人也会听到呢?)他和她站在村里的大树下,听百年相好的老人唱年轻时的爱情民谣。(他想,我们一定也会在一百岁的时候重新听这首老歌吧!)他和她睡在一起,紧密得犹如连体婴儿—(如果另一半的黏连突然断掉的话,剩下的一半身体会不会死呢?)他和同事在路边酒馆喝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立刻见到她,此时已经是深夜,几十公里后,他打开车门,她正奇迹般地站在路边,似乎在迎接他。他偶尔看到她书房里那帧照片。(她是否介意再次穿上婚纱呢?)但是她终于越来越晚回家,甚至搬到了别处,最后,她消失在另外一个人的怀中。 
竹林、河流和白雪的声音,会像Bomnalyun Ganda那首老歌那样,永不消失吗? 
这部电影最感人的细节,也许是影片将尽结束的那个画面:录音师的老奶奶穿上年轻时的礼服,到车站去等待当年的丈夫,就这样告别人世。   
孤独频盗六   
“美丽的公主爱上了英俊的将军,他们在蓝天下一同出游,突然,他们看到眼前有一片绿洲……”这是大多数童话的开头。 
“有个叫公主的女人,她微笑的时候很美丽,但是她无法微笑,她甚至不能做出除了面部痉挛之外的其他表情,也许她一出生就被施了女巫的毒咒;有一个叫将军的男人,爱说爱笑,笑起来显得很顽皮。但他其貌不扬,穿着猥琐,而且还坐了三年牢,从监狱里出来之后 
只能在哥哥的车铺修车。将军的哥哥在三年前不慎撞死了公主的父亲,将军出于内疚,抱着鲜花来看望被哥嫂留在一间昏暗的旧屋里的公主,然后……” 
这也是一个童话的开头,或者姑且可以被世人看作为一个“童话”的开头。一个故事,往往在开头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它的生机。 
李沧东的《绿洲》不同于司空见惯的爱情电影,因为在他的镜头底下挣扎摇曳和舞蹈的,不是俊男美女,而是残疾人,或者说是被上天不公平对待的生命物种。在所谓的正常人眼中,他们的生存等于心脏或者脉搏的跳动。所幸的是,李沧东并没有用他的镜头满足所有人的猎奇癖好,也没有抒发所谓的人道主义精神和边缘关怀。他掠过残疾人和修车工的形之上——在一个人际关系普遍淡漠的社会,即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如何面对外界进行表达? 
将军带着公主出席母亲的生日宴会,被一家人冷嘲热讽地赶出来。在酒店门口,公主坐在轮椅上不说话,将军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啊?你在埋怨我吗?天这么冷,我们走吧!……好吧,你不走,那我走了,我再也不管你了。”然后是一个远景,凄清的广场上只剩下独自坐在轮椅上的公主,没有人可以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这是《绿洲》中非常让人伤感的一个细节:过了一会儿,将军又转回来,跳着舞站在她面前。然后两人一起去唱卡拉OK。将军把麦克风放在公主的唇边,任凭配乐空响。这个细节的颤音一直延续到将军背着公主踉跄地跑入地铁站,配乐停息,公主为将军清唱了一首歌——或许,这一幕只是一个超现实的梦境。 
看他的电影,让我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日渐衰老的城市,每天做着无数机械性的重复劳动,说着大量言不由衷的话,在冬日抱紧自己的双臂,在春天来临之前抹净室内的尘埃,而且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一场爱情。 
遗憾的是,这种超现实的梦境,在他的另一部作品《薄荷糖》中,被逼进了一个对人性彻底绝望的死胡同。   
孤独频盗七   
张允铉的《伤心街角恋人》(又名《上网》)、金正权的《同感》、李廷香的《美术馆旁边的动物园》、朴钟宰的《美丽的日子》等,都是以细节动人的爱情电影。 
在《美丽的日子》中,大学期间服完兵役的男主角君浩说:“我没有方向,从不去爱;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很乱。只是记得自己曾经骑着自行车,并看到街角栅栏边突然跃出来一只鹿,而鹿正望着自己的情景。”这只鹿,到底是梦境还是影片暗示的一种象征意义呢 
?对被这种情绪深深感染的20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青年来说,像君浩那样,与有妇之妇偷情纵欲,或者与大学时代的恋人纠缠,最后似乎又爱上昔日恋人的妹妹……似乎都不能排遣心中的孤独感。直到看到开洗衣店的老君浩画的画,才稍微觉得踏实。那张画用炭精笔描绘着对面街角的建筑,在建筑的前方,是老君浩自己添加进去的植物。 
生命的消解过程,总是像一条由强到弱,又由弱到强的曲线。正如昆虫那样,为了快快长大而争取每一份食物和养料,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开始厌倦这种自然法则,甚至想让自己学会冬眠。春天到来,苏醒之后,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换了一副身躯,只是突然热爱上活着的每一种细微感受,又复忙碌。 
有时候,要阐释生活中重大的哲学命题,或者构筑一部博大精深的思想性电影,恐怕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吧!大而无当,是每个雄心壮志的导演很容易撞船的那块礁石。看似简单,却可以见森林,这种扎根东方的美学体系,对于电影,或对于日渐浮躁的城市生活,还是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救赎作用吧?     
香港   
明明不是天使一   
香港的魅力,不在于置身厚盾襁褓中的母语魅力,而是一种荒岛求存的再生魅力。它吸收养料如一只巨大的海绵体生物。从英国文化那里吸收了英伦摇滚、青少年次文化、新机场客运大楼和新九广铁路客运站;从美国那里吸收了好莱坞、迪士尼主题公园、Hip…Hop、Jazz…Punk、贝聿铭的中银大厦、SOM的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从东瀛那里吸收了卡拉OK、日本跳舞音乐、安室奈美惠的染发、滨崎步的豹装、HITOMI的男式内裤、手提电话、数码相机、曾风靡一时的电子宠物Tamagochi、港岛的铜锣湾和九龙旺角商业区的日式的百货公司、《游园 
惊梦》或者《我爱厨房》或者《不夜城》……中的日本艺人(哈日同时也被日哈),如《悠长假期》最后一幕的山口智子,穿着婚纱奔跑在波士顿的大街上(这本来是属于香港爱情片的经典镜头); 还有从韩国那里吸收的K…Pop、韩剧、韩国街(金巴利街)、尖沙咀新港中心A6张柏芝时装店(韩国时装品牌“A6”以其花哨艳丽夺得港人眼球,更甚日本的20471120)、猪蒙眼“贱兔”玩偶、金马伦道的“草苑”和美丽华中心“新罗宝”的“正宗韩国料理”…… 
但是香港的魅力,也形成了它的隐患。因为吸收速度迅疾,刚刚流行的旋风还未停息,另一股飓风又已经来临,像沙漠中的沙砾,“风”成了雕塑师,不可确定性和变幻莫测成了“主题”,浅藏在沙砾底下的任何思潮都根本来不及巩固,也找不到安全地基,就行将摧毁。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两生花”、“香港部落”、“音乐传讯”等独立厂牌推出的唱片里,虽然Sample技术或者其他手段的电子(音乐)技术完全合乎潮流,但是听起来却像是“扒带”音乐;为什么在谢霆锋、冯德伦、夏永康等青年新锐导演那里,看到的只是“实验电影”的几缕羽毛,而香港业余MV自拍大赛作品《神经花园》还忙不迭地向羽毛“致敬”。 
梁文道: 
所有外来的潮流文化、流行文化来到香港,就变成了一种彻底装饰性的潮流。人们去RAVE PARTY,并不是因为RAVE PARTY里有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价值、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想,我身为潮流的一分子,怎么能不去RAVE呢?……香港是一个非常追逐表象的社会,它很单一,单一到只追求表象,整个社会只往同一个方向去,所以,香港的夜生活也很单一化。你跟台北比,台北有通宵的书店、通宵看漫画的地方,嗜好很多元化,但是香港不会的。在香港,你从来只能讲机会,我不能说我永远坚持做牛仔,只能说这一阵子大家流行牛仔,我就搞牛仔这一套,要看准时机,过了半个月,不流行牛仔了,我就要另搞一套,是这样的。香港人的执著,是执著于别人怎么样看他。西方的潮流,在流行热潮过去之后,还会有一批人,数量不大不小,还会坚持那个潮流,比如朋克,今天一点都不流行了,可是英国还是有些人,就是朋克,永远朋克下去。但是香港不会的,因为过时了,过时就会被人笑,他很怕被人笑。 
而且,香港的年轻一代丧失了一种东西,就是嗜好。你问他们,现在喜欢什么?他会说,喜欢打机(电子游戏机),喜欢唱卡拉OK,还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喜欢睡觉。但是,这些是嗜好吗?嗜好的定义,不只是某种发泄,它对人的要求很高,要有某种坚持、某种兴趣、某种因兴趣而来的长期关注和发展,它会成为一种学问。十几年前,还会发现许多年轻人集邮、野外宿营,他们有这种嗜好,但是现在你会发现这种人越来越少,兴趣越来越单一、越来越浅薄、越来越同质化。前一阵子流行过集邮,但不是因为嗜好,而是因为流行,有几张邮票炒得很贵。看漫画很流行,但它也可以是一种嗜好,外国有些漫画迷很专业,到处去搜集各种版本,香港不是,看漫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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