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川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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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小鬼-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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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都很诚恳地、仔细地一一响应我们的要求,发出有如早上在洗脸台呕吐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喜欢掌控形势的芦屋起哄说有验证的必要,大声提议要有三个人同时做实验。他主张说,只听阿菅学长一个人说,无法排出即兴创作的嫌疑,所以必须再请两个大三生出来,测试三个人说的话是否一致。芦屋的提议提到大一生的大大赞同,大家想要立刻进行验证,看看是否真有鬼语存在。看到芦屋神气活现地掌控全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很遗憾,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提议非常有意义。

“那么,就说‘停止’这个词吧?”

芦屋这么说,站起来的三个人点了点头。根据阿菅学长的说明,他们知道的鬼语也只限于与动作相关的简单语句。

“我喊三、二、一后,请你们一起念出那个词。准备好了吗?我要倒数了,三、二、一……”

“唿啾咿啪啯。”

滑稽的三重奏完美地响彻会场。

“喏,就是这样啰!”

我完全搞不懂阿菅学长说的“这样”是怎样,只见他用像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的表情环视会场,说:“我保证当你们学会鬼语时,就可以看见它们了。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不一样,不过,大致上是两到三个月。”

阿菅学长屈指一算:“还有七个月……可是得扣掉假日与考试期间,所以时机学习时间大概只有四个月。”他喃喃地说,“所以请你千万不要退社。”他又转向楠木文。

看到楠木文虽不是百分百认同,但仍然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阿菅学长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用重拾信心的表情环视会场。我们大一生个个表情复杂,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意味着阿菅学长的胜利,我们没能扳倒他的理论。

虽然并不十分认同,却也失去了反驳的意愿,我们就带着这种不知怎么办的心情离开了CHANKO屋。在这样的心情下,等暑假结束后,还会看到其他社员吗?我环视周遭,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大家一副遭受挫折、毫无精神的样子。早良京子的鼻子也比平常低垂,减少了华丽感。对我来说,阿菅学长说的话是真是假的确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可以这样每个礼拜见到早良京子。根据高村的转述,早良京子暑假要去加拿大探亲。不管当时的理由为何,我跟她都曾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一晚,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仍处于极少对话的冰冷状态。为了让这种亚寒带关系变得更加温暖,我不由得暗自祈祷,希望暑假结束后,还能再见到早良京子。

我在CHANKO屋对面十几辆并排的自行车中寻找自己的爱车时,眼下突然冒出一个黑色的圆形影子。我往下一看,发现是楠木文圆圆的头在那里钻来钻去,她跟我一样在寻找自己的自行车,我看着她出奇娇小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正是让阿菅学长透露那么多情报的大功臣。

自从那天跟她一起去采购琵琶湖露营的东西后,我就没再跟她说过话。那天之后,总有种被她将死的感觉,连跟她目光交会都敬而远之。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现在的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很自然地跟她交谈。我对这那颗完美地反射CHANKO屋霓虹灯的“阿凡头”,说了一声:“喂,楠木。”

她惊讶地回过头来,然而在发现声音的主人是我后,便露出跟某天一样的疑惑表情,毫不客气地看着我。顿时,我不禁懊悔自己开口叫了她。但是,人在该受到称赞时就必须要称赞,所以我很快地说了一些赞美的话,譬如:“楠木,你一开口说话就把我吓到了。”“那是很好的切入点呢!”“阿菅学长完全被你打败了。”可是楠木文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我只能在心中苦笑,觉得自己在楠木文面前好像变得特别饶舌。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她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说:“不要说了,安倍。”

我像被点了|穴道般全身动弹不得,她推着车快步从我身旁离去,看都没看我一眼,就骑向了夜晚的百万遍一带。

“你怎么了?”

高村推着自行车,走到还没完全从冲击中恢复的我身旁。

“看来,阿凡很讨厌我。”

暑假结束后的例会,能再见到楠木文吗?——我怀着还哆嗦颤抖着的心,边看着它那颗像蟹味菇的头缓缓消失在黑夜中,边把高村的自行车铃按得叮叮作响。



我先从结果说起。

暑假结束后,京大青龙会在九月第二周的星期三举办了下学期'1'的第一次例会。我们十个大一生全都来了。

'1'日本大学的学期制一般分为上学期(前期,4月上旬至7月中旬)下星期(后期,9月上旬至2月中旬)。假期一般分为暑假(7月中旬至8月下旬),寒假(12月下旬至1月上旬)与春假(2月下旬至4月上旬)。

可见,不管暑假期间大家心中有过怎样的挣扎,又得出了怎样的结论,我们终究是“有‘味道’的一群人”。不过对我来说,早良京子是我惟一关心的事,看到她出现在充当会场的学生餐厅并分送加拿大特产给大家时,我开心得差点跳了起来。她也给了我一瓶枫糖浆,我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但是看着黏稠的褐色液体,我就陷入了快融化的甜蜜感中。

之后,京大青龙会完全变身为印度社团,不禁令人怀疑,之前的大文字山健行、岚山烤肉、比睿山兜风、琵琶湖露营,这些活泼的户外活动是所为何来?在每个礼拜三聚餐后,以及一个月两次的礼拜六中午,我们会更换场所,让大三生轮流当老师,勤奋地进行荷尔摩的训练,也就是鬼语的练习。地点包括学长学姐的房间、学校的空教室、KTV包厢。天气好时,就在鸭川三角洲。

鬼语教学基本上是靠口耳相传。我们必须模仿学长学姐的嘴形,重复发音,直到学会为止。俗话说,年轻时所付出的辛劳绝不会白费。但是,以跟鬼、式神沟通为目的的鬼语学习,在年老时真的派得上用场吗?这恐怕不只是我,而是所有人每天都会思考十次左右的疑问。“我再也不做这么蠢的事了。”就算有一天突然有人这么说,并且从此不再出现在例会也不足为奇,然而,我们十个大一新生却一起迈入了第三个月,其间没有一个人脱队,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的结果呢?

我宁可相信从头到尾都是一连串的偶然,因为高村一度想退出京大青龙会,留住他的不是别人,就是我。或者,我当时的行动也早已属于预定和谐的理论之中?“对,没错,当然是这样啦!”我很怕当我大声说出这件事时,会从某处传来这么直截了当的断言。所以,在听到那样的宣言之前,我要先告诉大家——当时的高村处于天人交战的紧绷状态,是我的亲身咨询与确切建议,巩固了他留在京大青龙会的意愿。

那是在东山的红叶如火般染红了山坡,修学旅行'1'的学生、观光客络绎不绝,开始大摇大摆地走在京都大马路上时所发生的事。入学半年以来,我第一次有机会拜访高村在岩仓租的房子。

岩仓位于自行车可及的通学范围圈内的极北处,在明治维新的主角岩仓具视'2'登上历史舞台钱,那里是个非常荒凉的地方。但是以前那段光辉的历史已经被远远抛到脑后,《小说下载|wRsHu。CoM》如果有谁被其他学生知道自己住在岩仓,一定会被嘲笑,因为离学校太远了。而且那里又以冬天跟阿拉斯加一样寒冷而文明。即便是晴朗和煦的冬天,从岩仓开来的公交车车顶还是堆着白雪。

高村却特地把自己的住处安排在那么大老远的地方。

“搭车到京大,大概要十五分钟吧!”

即使连房屋中介都这么说,也仍然没能敲响高村的警钟。因为他是在大西洋彼岸的汽车社会长大的。从此以后,高村每天都得骑上四十分钟的自行车来学校上课。

'1'毕业旅行。

'2'岩仓具视(1825…1883),19世纪时日本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家之一,对明治维新有很大的贡献。

我去高村的住处,是在鬼语教学和阿菅学长所谓的“荷尔摩总论课程”进行了快两个月的时候(经由这些课程,证明高村对四神和社团名的推测是正确的)。傍晚时分,我拼命踩自行车,踩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了岩仓。高村结结巴巴地说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类的话,迎接我入内。或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岩仓的天气比京大所在的百万遍一带凉快多了。我脱下鞋子,兴奋地问他:“都准备好了吗?”他拿着菜刀,以托福九百八十分的流畅英文回我说:“Every thing is OK。”

高村的住处整理得很整齐,一点都不像男生的房间。九个榻榻米大的房间中央有一张和室矮桌,上面摆着今天早上刚从他老家送来的高级黑和牛'1'。我才刚到十分钟,就跟高村吃起了寿喜烧'2'。我千里迢迢来到岩仓,就是为了这个很少有机会迟到的国产牛肉。

“喂!那张写得很烂的东西是什么?你写的吗?”

和高村两人不发一语,全神贯注地大啖牛肉后,我的心情开始缓和下来。环视高村的房间,我发现一张贴在墙上的宣纸。

“世间虚假——意思是现实世界不过是虚假的世界。是圣德太子晚年说的话,因为留给我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试着写写看。”

“这样啊,好深奥的话。”

“最近我常会思考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高村指着桌子说,桌上放着《虚构人名辞典》、《虚构地名辞典》等厚厚的书。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好像不是很好的倾向。”

“我们在大学生活中,最该对抗的事情是什么?”

“啊?”我不由得停下夹牛肉的手,盯着高村的脸看。

'1'日本牛肉、'2'又称锄烧,起源日本古代,指农人在繁忙之余利用铁制农具如锄、犁的扁平部分,于火上烧烤肉类果腹。现指在铁锅里烹调顶级牛肉及菜蔬的饮食。

“你认为是什么?”

“嗯,应该多余的睡眠吧!如果可以每天只睡八小时,就能有效利用睡懒觉的时间去做其他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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