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第一章 友情的最初
“快走!你们这帮特里耶猪!”
凶狠的鞭子作着尖啸,在人的头顶盘旋,仿佛嗜尸的兀鹰。
长长的队伍,缓慢而沉重地行进着。如蜿蜒的长蛇,一路延展向地平线。每个人的右臂都被绑在一条长而粗的铁链上,每走一步,铁链都发出“铮铮”的响声,向每个过路的人宣告着:这些是特里耶的战俘!
这是罗特战争结束后的一周。尽管才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变得很热了。尤其是中午,大太阳肆意地展示着它的威力,炙烤着大地,炙烤着草木,也炙烤着每一名特里耶战俘。
从战俘营被驱赶往王城罗尼慕尔,一连走了三天三夜的路,每天只供给少量的食物与水,仅能维持生存而已。饥饿,干渴,疲劳,炎热,再加上押送者肆意的虐待,每个战俘的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将近三分之二的人永远倒在了路边;而那幸存下来的三分之一,也已形容枯槁,不成人形。
但总算,这段死亡之路终于走到了它的终点——王城罗尼慕尔那巍峨的城影已然出现在视野内。
“呼——光明神保佑!总算到了!”一名瘦弱战俘长吁了一口气,这样叹息道。
可怜的战俘没有意识到,他的停下来叹息,使得整个队伍暂时停了下来。前后几名战俘发出不安的骚动。押送队伍的军官立马操着鞭子叫嚣着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哪头猪趴着不动了?看我不收拾他!”
瘦弱战俘回过神来,浑身一个战栗,连忙抬步向前,但是晚了。凶神恶煞的军官已经一记鞭子无情地抽了过来,“刷”地在瘦弱战俘的背上咬出一道刺眼的血痕,抽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仆倒。
“狗杂种!装什么死?”军官不依不饶,暴躁地再一次挥起鞭子,死命地抽打着瘦弱战俘。鞭影如雨,血珠横飞。
“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瘦弱战俘右臂被锁,行动不便,只能用左手抱着头,蹲地缩成一团,凄惨地哀告着。
然而,这样的哀告丝毫不能博得施暴者的怜悯,炎热天气所引发的烦躁情绪借着这个机会尽情地发泄着,军官更加残暴地挥舞着鞭子往死里抽,还不时地夹杂一两记踢踹,每一脚都往要害部位招呼,完全罔顾瘦弱战俘的生死。
周围的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样的情形他们三天来已经看惯了,麻木了。这种时候谁站出来,就意味着谁将成为瘦弱战俘的替罪羊,经受残暴的军官的毒打折磨。面对生死抉择,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
瘦弱战俘的哀告声渐渐弱下去了。
暴行却仍没有停止的迹象。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愤怒地自军官身后响起:
“住手!”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震惊与骚动。人们都把目光聚到了一名青年战俘的身上。
挺直的鼻梁,硬朗的唇线,一双眸子闪着坚毅的光芒,毫不畏惧地怒视着施暴者。刚才的怒喝,便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被人打断了兴致,军官不禁诧异地盯着面前这名青年战俘。一时的惊愕过后,被羞辱的感觉冲上了他的心头。他气极败坏地咆哮道:“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住手?你不想活了?我抽死你这猪猡!”
毒蛇一般的鞭子再次厉啸起来,狂风骤雨般抽在青年战俘的头上、身上。青年战俘一边捂着头躲闪,一边叫道:“妈的!有本事一对一角斗。怕你我就不算特里耶的战士!”
然而,他的激将法对那名习惯了以强凌弱、作威作福的军官完全不起作用。军官一边吼着“还敢嘴硬”,一边更加用力地鞭挞着青年战俘,蹬踹着青年战俘,就差没有拔出剑来直接刺杀了。
青年战俘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再加上这么一顿疾风暴雨似的殴打,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招架之力。他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臂吊在铁链上,另一只手抱着头埋在胸前,将整个脊背卖给军官,任由他施虐。
躯体麻木,已经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神志渐渐昏乱,惟一清晰明了的就是一个意识: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他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前,有马车鸾铃的声音传来,然后,青年战俘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浮动:
“别打了。放过那个可怜人。”
暴行停止了。
军官似乎在向某人说着什么,声音嗡嗡地,听不真切。濒临昏迷的青年战俘挣扎着扭过头去想看清楚自己恩人的脸,然而,正午的阳光如白亮的利剑,刺得他眼底一片光芒。在那光芒的中间,一个黑影背着光,看着自己。逆光的青年战俘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从身形上依稀辨出她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有着阳光一般的金发和云雀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可怜的人。你这样打会把他打死的。”
“可是,他只是名战俘……”
“战俘也是人。快给他点水喝!不许再折磨他了。听到没有?”……
这是天使的声音!——闭上了眼睛的青年战俘心里这样叹息着。他的心神一懈,便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
当青年战俘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瘦弱战俘的怀里,嘴角还有清凉的水意。右臂已经解除了束缚,两个人此时正坐在路边,一名罗慕洛士兵正在旁边监视着自己,望不到头的战俘队伍依然缓慢地向王城移动着。
“你醒了?”瘦弱战俘看到青年战俘睁开了眼,犹自带着血污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表情,“谢天谢地!”
“怎么……回事?”青年战俘有些怔忡,喃喃地问对方。
“你刚才昏去了。”
“你救了我?”对昏迷之前的情景隐约还有些记忆,青年战俘怀疑地望着对方。
“我?当然不是。是一个贵族少女救了你。如果不是她,你肯定会被那个魔鬼军官打死的。”
通过瘦弱战俘的解说,青年战俘回忆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之前的那个好心肠的少女呢?到哪里去了?自己还没向她道谢呢。青年战俘有些遗憾地这样想着。
“对了,我还没有向你道谢。谢谢你出头帮我啊。”瘦弱战俘热情地扶着青年战俘的肩,脸上泛着温暖的笑容。
“没什么。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本来就应该互相扶助的。”青年战俘淡淡地道,说完尝试着站起来。
瘦弱战俘扶着青年战俘站定,主动热络地介绍道:“我叫吉诺拉,尼尼微人,志向是当一名图书管理员。可惜阴差阳错当了士兵,成了俘虏。真的很失败。你呢?”
“我?……我叫苏萨。”青年战俘答道。
“……”
“……”
“不介意多介绍几句吧?”
“当然。我是原莫干奇独立团的。我老家在千叶高原。我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的话,……那也许就是能再回到千叶高原吧。”
说到这儿,青年战俘苏萨的眼睛不自觉地望着飘浮着白云的高远天空,仿佛那天空的尽头就是他的老家千叶高原似的。
“一名战士,一名战俘,人生的目标却是还乡。说起来有点讽刺意味,是吧?”苏萨自嘲似的对吉诺拉说。
“不会啊。这也算是一种人生追求吧。”吉诺拉尴尬地笑了笑。
“那么,苏萨,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吧?能和你成为朋友吗?”吉诺拉这样问道。
“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受得了我散漫粗鲁的性格。”苏萨淡淡地道。
“我更无所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率性的人!”吉诺拉有些夸张地微笑道。
“喂,你们这两个家伙,休息够了没有?休息够了就上路了!”看守他们的那名罗慕洛士兵终于忍不住了,大吼起来。
“有人催命来了。”苏萨淡淡地对吉诺拉说。
“是啊,今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吉诺拉略带悲观地哀叹道,“听说是要把我们卖作角斗士的。”
“角斗士……”被士兵捉着手臂绑上铁锁的苏萨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动着对未来命运的不安。
第二章 酒神的盛宴
两年后。酒神节前。
明黄的半月还在舔着教堂的尖顶时,角斗营的营房里已经回荡着工役挥鞭怒吼的声音:
“起来,都给我起来,你们这帮猪!还不起来,我抽死你!”
“死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睡眼惺松的角斗士们抱怨着。几个强硬的还是躺着一动不动,任凭皮鞭在头顶飞来飞去。
“快起来,死猪!”工役的鞭子抽在一名躺着不动的老角斗士身上,“过几天就是酒神节了,还不起来训练!”
“奶奶的!敢抽我?”被抽的老角斗士暴跳起来,瞪着眼珠,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去捉鞭梢。但迅捷如蛇的皮鞭哪是那么容易被捉到的,工役手一挥,抖了个鞭花,又狠狠地一鞭子抽在老角斗士的额角,顿时血珠飞溅,老角斗士捂着眼部闷哼着蹲下了。
旁边的角斗士看不下去了,纷纷义愤填膺地起哄道:“欧——欧——出人命啦,出人命啦!”甚至有几个年轻的角斗士将工役包围起来,打算动手教训他一顿了。
另一名工役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拉着同伴后撤了一步,大声喝道:“想造反啊?”
“啊?造反?造反!造反!!”角斗士们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起哄道,一付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局势越来越紧张,眼看就要失控。
正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陡地响起:
“你们都聚一起干什么?”
不用回头,每个人都知道,是角斗营长“蜥蜴”来了。
营房里的骚动一下子被扑灭了,每一名角斗士都或低下头或左右看,不敢发出一声喧嚷。
“不怕见死神,就怕遇蜥蜴。”这便是角斗营流传的口头禅。有蜥蜴在的地方,再不安分的角斗士,都成了彬彬有礼的绅士。也曾有几个角斗士试图挑战蜥蜴的权威,其下场都无人敢于提起。
“好了,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蜥蜴沉声问。
两名工役忙迎上去报告:“这些角斗士不服从训练安排。”
“哦?”蜥蜴凌厉的目光一扫全场。每个被他目光扫到的角斗士都躲开了他的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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