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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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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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西山的道路怕是走不通了。他们必须开辟一条新路,以实施对敌人更有力的打击,进而彻底粉碎敌人长期盘踞碛口的企图。这条新的通道最好是隐蔽的。崔鸿志便想到了这条淹没在沙棘林中的小路。

一开始,崔鸿志没想让程琛一道来,是程琛争着要来的。程琛对崔鸿志说:“鸿志哥,你是队长,怎能动不动就亲自出马?还是我去。你在家等着。”

崔鸿志笑了,笑程琛“家”的说法:“兄弟,还没结婚呢,就满嘴家、家的,想媳妇想得走火入魔了?就因为你还没结婚呢,哥可不能让你去……”

程琛说:“哥,我是侦察兵出身。侦察兵!你明白这是甚意思?我去了,比你去了强。”

崔鸿志说:“强甚?我知道那路的大概方位,你知道?”

程琛说:“哥,我再说一遍。我是侦察兵出身。看看山形地貌,哪儿能走哪儿不能走,便知个大概了。不信?咱打赌!”

崔鸿志想了想说:“那就……咱俩一道走。我看这一回亲亲(方言,亲戚。这里是反语,指鬼子)上门怕是真要长期赖着不走了。假如有一天我被打死了,这条道儿你就带着大伙蹚过去……”

现在,二人蹲在寨上村东南面一道地塄后,朝着那片灰褐色的沙棘林瞭望着。崔鸿志说:“侦察兵,既然你敢吹大话,那你就快说说。”程琛专注地审视着前面,半晌不吭声。

崔鸿志说:“牛皮吹破了吧?”

程琛回头看崔鸿志一眼,笑了,说:“你想考我吗?我告你,我不仅知道了那条小道早先的方位,还知道,现在它已经走不通了。”

崔鸿志点点头说:“是啊,这些年沙棘长得疯快,封死了,这可怎办?”

程琛看崔鸿志一眼,又笑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有的是办法……”

崔鸿志将那沙棘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疑疑惑惑问:“你是说绕几个弯儿?”

那一天,当他们回到游击队隐蔽的林子里,听潜回碛口执行侦察任务的一个队员说起李子俊的死讯时,崔鸿志的眼里黄豆大的泪珠子叭叭掉个不停。他突然想:今儿想到那条小路,也许是子俊的在天之灵冥冥中的提示吧?崔鸿志的思想突然一下子飞到了妻子盛秀芝的身边。妻子马上就要生产了。也不知是否已经安全转移出去?妻子让他从李家山小村自家屋里去取儿子的小袄小裤屎片子尿藉子,那天让那个该死的贾长发一搅,他竟忘记了。贾长发,这个铁杆汉奸!他竟然杀死了李子俊!他的存在,对李静是一个严重威胁。一定要想办法铲除这个败类!

程琛也在一旁愤愤道:“这个狗汉奸,打掉他!”

可是,眼下条件成熟吗?崔鸿志像在自语,又像在征询程琛的意见。

程琛沉吟道:“眼下是有些困难。咱还是先设法拔掉西山这颗钉子!”

二人当即叫来两个副队长,商量拔除西山据点的具体实施步骤。

然而,就在他们开会中间,从李家山附近的瞭望哨传来消息:程珩的妻子盛秀兰被贾长发抓上西山去了,是从李家山小村崔鸿志家里被抓走的。

崔鸿志惊叫道:“秀芝临产了。秀兰是为秀芝被抓走的……”

74

崔鸿志猜对了一半。事实上,程珩的妻子盛秀兰是被汉奸贾长发当崔鸿志的妻子盛秀芝抓上西山的。

盛秀芝确是临产了。在鬼子未来之前,崔鸿志一直说要回李家山小村取来婴儿用那些东西送到寨子山,可终究没有见他的人影。盛秀芝自己呢,那两天偏就像没事人似的。她从早到晚欢马流星帮程家收拾东西准备转移。早几天,程云鹤就亲自带着家里几个男人乘夜色将跑反期间用的一应杂物运到了自家藏身的洞子。盛如蕙则亲自动手检点产床上必用的被盖褥垫之类,特意把自家屋里摆的一副桃心木隔扇屏风搬到洞里。盛如蕙说:不怕一万,单怕万一。那肚子里的小冤家要出来时,你总得给他弄个蔽密点的小窝吧。盛如蕙早就听秀芝念叨让她男人从自家取那些婴儿用的小玩艺来着,以为早就收拾好了,偏就再没过问。结果呢?一家人到了洞子里,盛秀芝觉得不对劲了,才想起那些东西还在李家山小村。没带就没带吧,现撕两件旧衣裳用得了。盛秀兰偏是自告奋勇要去妹子家取来。盛如蕙说:让环儿去吧。程环真就去取了。可他去了半天,却是空着两手回来的。为甚?找不着。翻遍衣柜也是找不着。盛秀兰问:见鬼子了吗?程环说:大村小村静鸦鸦没一个人。盛秀兰便二话没说,自己去了……

贾长发还是上一回跟踪李静到了李家山才知道崔鸿志家的确切位置的。早上松井下令抓崔鸿志后,他便带了两个特别行动队的人去了李家山。说真的,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上去就能逮着崔鸿志或是跟崔鸿志有关的什么人。贾长发之所以一听松井的话就闻风而动,是有别的想头。贾长发是本地人,他知道西山是碛口地面最穷的村子,整天在这里除过担惊受怕,捞不得一点油水。他并不想整天呆在松井眼皮子底下。他早就希望趁“清剿”之机到大户人家“转转”了。李家,自然是他注意的目标之一。虽然他知道李家的大部财产已被民主政府没收,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条破船还有几千大铁钉呢。他相信进得李家门,肯定不会空手出来。此外,他还想趁机搜查搜查李家,看能不能找上一些李静通敌的证据。

贾长发带人直扑李家。但是,他们很快就出来了。李家现占的两孔窑洞里,箱箱柜柜坛坛罐罐全敞开着,显然已被人捞摸过了。贾长发特别留心到了写着字的纸张和小本子之类,除过一些流水账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玩艺儿。三个人骂骂咧咧走出了李家院。就在那时,贾长发瞭见对面崔鸿志的屋门一开,有一个女人探头出来,旋又退回去了。贾长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事情怎会这么巧呢?就在他发怔的那一瞬,同来的二人中有一个鬼子“花姑娘”“花姑娘”地叫起来了,边叫,边挺着一杆三八大盖直朝那屋扑去。

很快,他们就将女人逮着了。贾长发嘿嘿笑着问:“崔鸿志在哪里?”

女人说:“就在附近。”

贾长发本能地跳了起来,挥挥手让手下那两人把女人带上快走。可是那鬼子这时却涎着一副脸,对贾长发和另一个汉奸说:“你们,出去出去的……”

贾长发知道这鬼子要干什么。贾长发平日出来“清剿”,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可今儿面对这崔鸿志的女人,他却有点发憷。贾长发点头哈腰地对那鬼子说:“太君,咱还是快……”话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原来这特别行动大队是日人汉人混编的。松井对河田说:“不管是日人汉人,只要忠于天皇,那就唯才是举。”又说:“河田君,我们要把特别行动大队办成中日亲善的典范。”然而,事实上,那亲善却是建立在中国人的逆来顺受、任人欺侮上的。贾长发名为副大队长,竟还常挨普通日本士兵的耳光。

贾长发摸摸火烧火燎的脸颊,只好拉了另一汉奸退出屋门。

屋里很快响起搏斗声。突然,鬼子呀呀大叫起来。贾长发从半开的门缝看见,鬼子光裸着身子从女人身边跳起,扑向搁在一旁的三八大盖。贾长发一步跨进屋,将鬼子拦住了。赔着笑脸说:“太君息怒,这个女人是司令长官要活口的……”

李静正躺在行军床上百无聊赖地读一本英文版惠特曼诗集,忽听外面有人嚷嚷:“游击队长崔鸿志的女人被贾队长抓住了。”李静大吃一惊,扔下书就往外跑,匆忙中竟忘了穿鞋。

李静赤脚跑进司令部时,见松井正跷着大拇指对贾长发连称“吆唏”“吆唏”。屋里果然绑着一个女人,但不是崔鸿志的女人盛秀芝。李静从未见过盛秀兰,但从那女人与盛秀芝颇有几分相像的脸盘断定,她肯定是盛秀芝的姐姐盛秀兰。李静想:松井要的是崔鸿志的女人。如果知道这女人并非那女人,那么,他会怎样?会立即放了她吗?恐怕不会轻易放掉。可至少严刑拷打的可能会小一些。回头再想别的办法,说不定就能救她一条命了。李静这么寻思着,便笑着对松井说:“太君,她根本不是崔鸿志的女人!”

松井惊问:“你说什么?”

未等李静再开口,贾长发指着李静的双脚冷笑道:“太君,您快看哪,看看李先生一听抓到了崔鸿志的女人,着急的那个样啊,连鞋子没穿就跑来了!”

松井的目光落在李静只套着棉布袜子的脚面上,当即警觉地问:“李君,你的,如此着急,想干什么?”

李静这才发觉了自家的失态,正要找话搪塞,那盛秀兰叫道:“我就是崔鸿志的女人!”

原来,盛秀兰在被带来西山的路上,发现沿路竟有不少躲出去的老百姓返回家来了。而远处的山头上,几个汉奸正可着嗓子朝四下里反反复复叫喊:“乡亲们,快回家吧,外面冷。”盛秀兰寻思,鬼子到碛口已经四五天了。眼下正值数九寒冬,有钱人家衣着厚沉的倒还罢了,普通人家那穿戴,在山洞里钻一天两天可以,三五天过来还不冻半死了?再要不回家还有活的路吗?在外边藏着是死,何如死在自家炕头呢?因此,怕是就这一两天,躲出去的人陆陆续续都会回来。那么,秀芝是更该回来的了。如果敌人知道抓错了人,会不会找到程家去。所以,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崔鸿志女人的。

贾长发哈哈笑了,笑着斜眼吊睛看定李静,对松井道:“太君,您看不出来吗?李桑是在暗示崔鸿志女人否定自己真实身份呢。”

李静弄不清这个盛秀兰因甚要将错就错,便也索性说:“太君,您是知道的,我的父亲同崔鸿志情同手足,我从小都是称崔为叔父的。他的夫人自然同我的母亲无异。求太君看在李静薄面上放了我的婶娘……”

贾长发道:“哈哈,李静,你终于说实话了。”

松井的手伸向了悬挂腰间的刀柄:“李桑,你敢为游击队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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