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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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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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克勤叫起来了:“小狗日的,这话还不是你说出去的啊!你知道马有义是什么人,一堆臭狗屎哇!真是跟好人,出好人,跟上师婆会跳神呀!”

盛慧长的细脖子梗起来了。他摸摸自家小兜兜,说:“我今儿忘带小本本了。回头我把您这话记下来。您怎么能说党和人民是一堆臭狗屎呢?我警告你……”

啪!慧长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盛克勤一巴掌。要不是程珩适时拦挡住了,盛克勤怕是真要把儿子那条细脖子拧断了。

程璐转身去找马有义。

这半年多来,马有义又恢复了对程璐的热情,而且在他想来,他现在是有了更充足的“资本”可以降服她的了。他在她面前说起话来显得更加“随便”。他也不再害怕来自她的抢白。相反,每当程璐给他“红胡子”戴(方言,即抢白人)时,他便总是大度地笑笑,心里对程璐说:女人嘛,等我甚时踏了你的蛋儿,你就服服帖帖了!

程璐找到马有义时,马有义正坐在办公室看文件。

程璐是用脚踢开门走进屋的。马有义却不恼,笑着说:“啊呀,是程璐?我就知道除过像你一样同咱有点特殊关系的女人,再没谁敢这么对待我的门的!”

程璐沉了脸问:“我大舅在哪里?”

马有义说:“在隔壁‘优待’着,正等你来带他回去哩。”

程璐二话再没说,转身出来,就要带人走,却被警卫拦住了。

程璐又回了马有义办公室,问:“我大舅犯了甚事,你关他禁闭?”马有义摸摸他的小兜兜,说:“他散布反动言论。你想听听吗?”程璐冷笑道:“我不听。你那都是断章取义,胡说八道。你放不放人吧?不放,我这就去找上级。”马有义说:“他还指使盛克勤、程环搞粮食、酒类投机……”程璐道:“粮食是买来自家吃的。酒类的事,我哥他们正准备去自首呐。这事我大舅根本不知道,你有甚证据说他指使了?”马有义说:“同志,注意你讲话的立场!”稍顿,又说:“我发现程二小姐如今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谁是你的师傅呢?”程璐冷笑道:“你嘛,马有义嘛!再抓出一个反革命来呀……”马有义沉默片刻,突然又笑了,说:“跟你开个玩笑,怎就恼了呢?盛如荣的事,是他亲孙子揭发的。咱总得甄别甄别吧?你要敢保他,就让他先回去。”程璐道:“我敢!我保他!”

86

程璐走后,程珩问程环和盛克勤:“酒和粮食都是从哪里搞到的?”

盛克勤看看程环抢先回答:“反正我们有办法弄到……”

程环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始终不吭一声。

程珩又问:“都是从汾阳那边弄到的吧?那边用的是甚么票子?老头票?法币、晋钞叫不叫用?西北农民币使成使不成?”盛克勤说:“我们用的是法币。别的票子能不能用,我也弄不清。环哥,你可知道?”程环对盛克勤的饶舌显然很不满意,抬头盯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道:“除过你盛老二,谁吃饱撑得管那些闲事!”程珩笑道:“环弟,说别人不会管那闲事我信,说你也没管哥可不信。我家环弟是甚人呀?足顶半个经济学家了。”程环不由笑了,说:“大哥,我的事瞒了别人,瞒不了您。依我看,共产党这边害怕浪费了粮食,就禁产酒类。这全是笨人想出来的笨办法。要叫我整治,保险是酒也有了,粮食也有了。”程珩沉吟道:“干甚不给上边提提建议?”程环冷笑说:“给谁提?给马有义那龟孙子?”程珩道:“弟,马有义是市委书记、市长,你不要动不动骂人家。有意见好好去提,不行吗?说到底,咱是商家。商家向来是把与官府修好看作第一重要的。”

程环不吭气。

程珩又道:“要说马市长,他对经济不怎懂行,这倒是真的。眼下的情况有点三足鼎立的样子,咱得把突破对方封堵和培育自家优势结合起来。他封锁咱,咱还封锁他呢!到时逼他与咱交换!你可以找货栈的人提说提说,不行吗?必要时,帮他们一手。眼下这么大困难,咱能帮就要帮。咱在关键时刻帮了政府的忙,人家能不记咱的好?”

程珩又问:“你们的酒是从杏花村进的吗?汾阳城日本人盘查得紧,你们是怎么通过的?”盛克勤谄媚地说:“环哥一出马,甚的关卡也得让路。”程珩笑道:“啊呀,看不出来,环弟有这么大能耐?我猜想,你们一定是有一条地下运输线吧?”程环说:“这一回,我们是小宗进货,用不着跑那么远,动那么大旗张(方言,有点近似声势)。”程珩道:“那就是在汾阳离石交界处成交,然后,绕开离石日本人占领区回到碛口,是不是?环弟,你快给哥说说,法币、晋钞、农民币、老头票,相互间的比值。”程环兴奋起来了,说:“大哥,您天生就是做大生意的料。您给咱挑头干,咱不怕它日本人、阎锡山封锁。”程珩未置可否,道:“不管怎说,你们俩是违犯政府法令了,是搞了投机,该检讨就好好检讨。”

从回到碛口的第二天起,程珩就一头扎进了自家字号,做起生意人来。程云鹤自是十分高兴,便有将程家生意全交给他打理的意思了。程珩却不接受,说:“爹,我的想法是,您还负总责。让我想点法子把眼前这盘棋救活。”

那一天,程环带着盛克勤又来看程珩。程珩让克勤去把克俭也找来,大家一道合计合计这生意具体该怎做。话音刚落,盛克俭一只脚已迈进屋来。

盛克俭这几天去了趟临县城。刚才回到碛口就忙起了商会的事。正忙着,听人说程珩回来了,扔下手头的营生就往程家字号跑。盛克俭一把拉住程珩的手说:“表哥,听说您不走了。这可太好了。”

程珩笑笑问:“忙甚呢?”盛克俭说:“穷忙。眼下生意不好做。可越不好做越要做,还不是穷忙!”程珩道:“怎是穷忙哩?商会会长要富忙嘛。”盛克勤说:“他整天帮着马有义杀鸡取卵,还不是穷忙?就是穷忙哩!”程环道:“盛老二,看你说的甚话嘛!会长大人是红商典型,不听马有义的还行?”盛克俭并不生气,说:“你们两个那嘴,能不能积点德呀!依我说,马有义他毕竟也是想让碛口好嘛!”程珩道:“克俭说得对。克勤和程环你俩那脾气得改改。克俭你快说说,你对眼下这生意有甚想法。”克勤又插话了:“我们的盛老大除过争当红商典型,还能有甚别的想法!”盛克俭宽厚地笑笑,说:“我倒不认为当个‘红商典型’有什么不好!碛口的新政权刚建立,他有困难,咱得实心实意帮忙。咱帮了他的忙,是为咱自家铺了路搭了桥,我就是这想法。至于眼下,情况是不太好。主要是流通渠道不畅,咱急需的货品进不来。有时进来了,价钱也被抬得老高;本地产的货品出不去。即便出去,价钱也是被压了再压的,不划算。咱就只能搞些自产自销。而且,还有几种钞票上的麻搭。”程珩用心地听着,道:“表弟,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只要咱能想法将物资流通渠道打通了,也就是建几条秘密流通线,把咱碛口商家在西北、东北、东南的字号、贸易所连成网,或者再在敌占区新建些白脸红脸都能唱,暗里做咱内应的店铺,咱眼前这盘死棋就可望救活了。你说对不对?”盛克俭点头说:“对,对。只是还有一个大问题。现在碛口有大小公营企业四五十家,其中大点的二十多家。从数量上看,虽比私营企业少得多,但他们仗着有公家撑腰,总想垄断赚钱的业务。这样,公私营间的矛盾日益加深,私家自然是斗不过公家的,也便各顾各了。而公营企业方面好像又经验不足……总之,眼下碛口商界得有人好好协调哩。否则,大家的心思老往内耗上用。这可不行。”程珩想想说:“这样吧,咱回头和子发叔也说说,先拣咱能办的事办起来。比方秘密流通线的建立……”盛克俭点头说:“对着哩,对着哩。大哥你出主意,我们几个年轻人跑。”程环道:“盛会长到时不会卖了我们吧?”程珩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环弟,还有克勤,你们给我听着:往后不准你俩再用这种口气和克俭说话。克俭没有什么不对的,我支持他。”程环和盛克勤都不吭气了。讪笑着说:“我们也不是不支持他。”边说,边站起身朝外走。

盛克俭也要走了。程珩忽又将他叫住道:“咱俩一起去见见子发叔,再找找程琛。”

盛克俭疑惑地说:“子发叔自然是要去见的。可琛弟又不做生意。”

程珩道:“眼下兵荒马乱的,这流通线上没有武装人员参与可不行。”

过了几天,程珩让克俭将碛口商家中在外地开有店铺或有采购、推销经历的人家各请了一位主事的到程家议事。李子发和程琛也来了。程珩特地让自家伙房给与会者备了一餐便饭。虽然只是稀粥就窝头,但因为是纯粮制作,已使大家十分高兴了。程珩一边和大家一道端着粗瓷大碗趷蹴在圪台上吃喝,一边对大家说:咱碛口是有二三百年历史的水旱码头,商家在一起议事从来都是七碟子八碗,可今天,我程珩却只有稀粥窝头招待各位,这人丢大了!咱这有着二三百年光辉历史的水旱码头因甚成了个这样?战争!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我今天要说:也是咱在座这些人无能!不错,这二年碛口驻了许多公家机关,他们是碛口主事的。可说到底,人家是初来乍到的客人,所以有二三百年历史的水旱码头碛口现在没粮吃没衣穿,这责任要由咱负!别人想把咱困死,就真能把咱困死啊?我看也未必。咱碛口有的是能人。能人是干什么的?就是那些能够干成别人干不成的事的人呀!不瞒大家,我兄弟程环就是个能人。前段他从汾阳搞了一批酒来想在碛口赚一笔。这事违犯了困难时期新政权的规定,他已向公家自首,还缴了罚金。可这事是不是也说明:只要咱用心思同他小鬼子周旋,他还真捉不了咱的鬼哩!我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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