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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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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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的筹措就得由山西人自己解决了。据有关资料记载,当时国际流行的铁轨规格其实不止两种:主要有轨距1。435米的标准轨,轨距1米的美国轨及轨距1。405米—0。75米不等的轻轨三类,共有八个规格,而铺设费用也从每公里九万余元至每公里九千余元不等,相应的每种规格铁路每日最大运输量也从22800吨到1440吨不等。而当时同蒲沿线货运量每年约4万吨/公里,连同客运段收入每年总计约350万元。如以正太铁路运量每年增加30%计算,若修宽轨,除去利息支出,损益扣抵,五十年内不但赚不了钱,累计还要亏损37。43亿元。若修窄轨,二十年内除收回全部投资外,还可盈利670万元,五十年内可赚30。63亿元。当然,这是按照当时山西自己的货币计算的。即按1932年晋钞20元兑换一银元折算,整个铁路投资不过两千万,五十年的利润却可以达到1。5亿,几乎相当于再修两条等长的宽轨铁路,至少有可能实现宽轨复线。基于这样一个测算,当时专家们经过反复论证,最后由阎锡山拍板决定:路基按照宽轨设计,而铺设轨道优选了投资小见效快、未来有望以路养路的窄轨。当时专家们还测算了一下,说:将来一旦资金许可,只需一月左右时间,就可将整条同蒲路窄轨换成宽轨了。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的。”

冯汝劢听得目瞪口呆,叫道:“我的天呀,你怎连数字都记这么清楚?佩服!”

程珩摆摆手说:“老了,不行了。”

说来事有凑巧。就在冯、程二人议论过这事两天后,马有义在市委召集知识分子座谈,正好也说到了阎锡山修铁路。马有义说:“阎锡山这个土皇帝,为了在山西维护其封建专制的一统天下,竟把铁路也修成了窄轨。这真是白马黑屌——另搞一套啊!”

当时,会议气氛很好,马有义以他一贯的语言风格博得了知识分子们的一阵哈哈大笑。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哈哈的笑声刚落音,冯汝劢却说话了:“修铁路这事可不是那样的。”

马有义那天很温和,笑道:“汝劢是从阎锡山身边回来的,莫非想为阎长官美言几句?”

冯汝劢看看程珩说:“这事最好让老程说说,他比我更清楚。”

程珩看着窗外道:“要下雪了吧?我怎感觉这么闷热呢?”一头说,一头起身走出门去“透气”。

冯汝劢吃惊地瞪起了眼,眼看着又要说出什么出乎人们意料的话来了,坐在一边的程璐从桌子下狠狠给了他一脚,他才闭了嘴。众人忙把话岔开了。

程珩辞职返乡后本来是真心不想再参与政事了,可是后来贺龙亲自上门邀请了,他感觉盛情难却了,便又出了山。程珩自始至终不承认自家是“弃暗投明”,只说“愿为家乡做点实事”。既是只为了如此简单一个目的,他就打定主意不参与任何政治性质的争端。办法是每遇争端,就“王顾左右而言它”。他特地让裁缝给他做了几套碛口商家习惯穿的灰布长衫,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模样,开口闭口也是只说经济不讲别的。不过呢,他也知道,你既是要在碛口做事,不管你干甚,总是不能不了解政府有关法令政策的。况且打心眼里讲,他对时局的任何变化都是极愿关注的。于是,程珩便托程璐给自己订了一份《晋绥日报》,一有空就细细翻腾。十月份的一天,他在《晋绥日报》上看到一篇社论,说的是解放区当前的经济工作。中间有这样一段话:

“党委、政府和军队必须在今年秋冬准备好明年在全根据地内实行自己动手、克服困难(除陕甘宁边区外,暂不提丰衣足食的口号)的大规模生产运动,包括公私农业、工业、手工业、运输业、畜牧业和商业,而以农业为主体……县区党政工作人员在财政经济问题上,应以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帮助农民增加生产,然后以百分之十的精力从农民取得税收。对前者用了苦功,对后者便轻而易举。”程珩便更觉自己的想法对头了。

马有义也要把主要精力用来抓经济了。

那是在程珩看到《晋绥日报》那篇社论之后第二天,马有义将他请到了市委。马有义开口就称程珩为“大哥”,叫得亲切、随意,好像程珩从来都是他大哥一般。马有义说:“大哥!根据中央指示精神,市委要把主要精力用来抓经济。结合碛口实际,市委、市政府制定了十项具体措施。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请您参谋参谋啊!”程珩接过马有义递过来的一份文字材料一看,果然工工整整写着好几页。程珩一页页看下去,觉得还真不错,有些想法甚至是同他不谋而合了。比方,要把农业和商业作为碛口经济两大支柱等。按那材料上的说法叫:“二龙驾车,直上天堂”。马有义进一步解释说:“农业方面既要以抓减租减息为重点,调动劳动者积极性,也要让土地多的家户有利可图,愿意继续经营土地。为此,市委、市政府随后还要有些补充规定。比方给新置土地的家户减免一成地亩公粮……”马有义一条接一条,一阵儿说了好几条。程珩听着,不由将马有义好好看了几眼。他感到这人还真是有些好点子的,便连连点头,说:“你这些想法很好。”马有义又讲到商业,说:“碛口作为水旱码头,有数百年的商业根基,只要咱抓得得法,咱就不愁没钱花啊!”他说要采取措施,让商家把流向外地的资金弄回碛口来,为繁荣家乡经济大显身手。程珩注意地听着,几乎脱口说出“这不行”三个字来。因为依他的看法,随着陆路交通的迅猛发展,碛口作为一个内陆码头,渐渐走向衰落是必然的。而商业,是一种开放的事业。所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鼓励商家向外拓展,而不是别的。可是话到嘴边,程珩顿住了。他想:马有义所说“外地”,主要是国统区,还有部分是沦陷区。他提出要“把流向外地的资金弄回碛口来”,那是有政治意图的。这世界上的事,只要一带上政治意图,你要说清就很难。最近他就寻思过,阎锡山整的那些事,也是有政治意图的。正因为如此,你同他辩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啊!程珩这样想着,便把冲上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时,马有义又说到了工业、手工业等等,说要把游击队的军工生产规模扩大三到五倍,收归市政府直管,在离碛口二十来里地的“神仙迷糊洞”建个兵工厂。程珩问:“不是听说游击队属军队建制吗?能收回来?”马有义说:“大哥!事在人为嘛!游击队毕竟是要以训练打仗为主嘛,而且现在是战争年代,兵工厂建在碛口,要让敌人知道了,还不天天来打你!老百姓日子怎过,咱的设备也不安全嘛!”程珩想想,觉得也有道理。马有义说到此,指指程珩手中的材料,说:“大哥,您快看看,如果觉得可行,我们就照这么做了。”程珩看看手中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几页纸,还有近一半未看。忽然便有些心灰意冷,说:“你刚才不是把主要意思都说了吗?我老眼昏花,今儿又没带着花镜,我就不看了吧?”说着,将那材料递回来。就在那时,有几行字突然跳进他的眼帘。那是写在最后的一条“措施”,说要把私商建起的几条秘密流通线统一交由“满天红”刘鑫管理,以强化解放区战略物资统一调度云云。

程珩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指着那几行文字说:“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这样做,会激化公私经济矛盾的……”

马有义好像对程珩说出此话早有预料似的,笑道:“大哥,你我看法完全一致啊!可是群众有意见哩。公家拿枪杆子保护着让私商发财,这是有点……啊!”

马有义到底没说出“有点”什么来,只是以一个拖得长长的“啊”结束了他的感叹。

程珩沉吟道:“可是咱的游击队不是也负有这方面的责任吗?”

马有义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哩,可群众意见大着呢,怕闹起事来于团结抗日不利。”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程琛来了。一进门就说:“有义!游击队为地方经济护驾是理所当然的,你别假借群众的名义说事。”

马有义不恼,依旧笑。笑着说:“啊呀,程队长,你是长着一对叫驴(方言,即公驴)的耳朵吧?我们这里才说这事,你怎就听见了,还叫上了?”

程琛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耍甚花花肠子,可别拿游击队垫脚儿!我问你,你怎同上级说,要把我们千辛万苦弄起的兵工厂拿去……”

马有义说:“什么你的我的,你是谁?我是谁?还不都是共产党的?难道你想闹独立?你想把兵工厂弄成你程家人的?啊呀,程琛,我发现,自从你当了队长,脾气可是一天天见长了。怎?想要拥兵自重?想要排斥党的领导?”

马有义说着,拍拍程琛的肩,大笑不止。让人弄不清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程琛一来,程珩不愿再同马有义争执下去了。他一向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不让人产生一种程家兄弟、兄妹“沆瀣一气”如何如何的印象。他站起来,朝马有义客气地点点头说:“马书记你们先谈着,我店铺有点事,走了。”便怏怏地走了出来。

程珩称病躲在家里不出门了。他担心私商们知道了马有义那决定,会闹起事来,到时,马有义怀疑是他点了火。

可是,程珩不出门,马有义却找上门来了。马有义带着一大包时鲜水果来看程珩。那是临近过年那几天。天寒地冻。碛口虽是水旱码头,可自从闹开了鬼子,市场上极少看到这种时鲜水果了,也不知马有义是从哪里搞来的?程珩委实有些感动了。马有义拉着程珩的手,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嘘寒问暖,这又让程珩恍惚间有了一种真切的手足之情生发出来。

马有义没有再提收回秘密流通线的事,却说了件让程珩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马有义道:“大哥呀,有件事我本不想给您说,可又觉得不给您透透风有点对您不住。这事……”

程珩一惊,屏退左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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