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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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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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叔向出访郑国,郑国大夫然明想看看叔向,但又怕自己长得丑吓坏了客人,便装作是收拾器皿的仆人,站在堂下,说了一句话。当时叔向正准备喝酒,听到那句话,就把酒放下,说:“那肯定是然明!”下堂来拉住然明的手,将他请到堂上,说:“古时候有个贾大夫,长得奇丑无比,娶了个老婆,人长得很漂亮,但是不苟言笑——整整三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笑过一次。直到有一次,贾大夫带着老婆去打猎,射中了一只野鸡,他老婆才开始笑着说话。贾大夫深有感触,说‘看来男人还是得有点本事,我如果不会射箭,你这一辈子就不说不笑了啊!’然明啊,你本来就貌不出众,再不说话,我就与你失之交臂了,能说不说害死人啊!”

魏舒讲完这个故事,对贾辛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对王室有功,我才保举你。现在要去上任了,那就快去吧,保持一颗诚敬的心,把工作做好,不要毁了你原来的功劳!”

孔夫子评价:“诗上说‘永言配命,自求多福’,魏老先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他的后代必定兴旺发达。”

我以为,魏舒的话说得中肯,但这种慈父般的谆谆教导,无疑也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

公元前513年冬天,魏舒派赵鞅、荀寅修筑汝城(今河南省境内),顺便收缴当地民间的铁器,得到铁四百八十斤。荀寅用这些铁铸造了一座刑鼎,鼎身上刻着当年士匄主持修订的刑法。

自郑国的子产铸刑鼎以来,铸刑鼎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首先还是人治与法治之争。保守者认为,晋国自古恪守先祖唐叔订立的法度,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现在放弃古法而铸刑鼎,老百姓以后只看刑鼎就行了,哪里还会尊重领导?长此以往,贵族何以成其为贵族?贵贱无序了,国家哪里还像个国家?

其次,士匄主持修订的刑法,本来已经是弃置不用了的。刑法中的一些重要原则,还是公元前621年晋襄公举行“夷之蒐”的时候确定下来的。众所周知,“夷之蒐”是晋国众卿乱政的开始,“一蒐而三易中军帅”,国君完全被众卿摆布,根本没办法控制局面,而且导致后来的赵、狐之争和一系列乱局。这样一部刑法,本身就为人诟病,怎么还能刻在刑鼎上呢?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荀寅铸刑鼎,未请示魏舒。

据说,魏舒听说荀寅在铸刑鼎,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命令荀寅停工。但是荀寅置若罔闻,反而加快了施工进度,同时还拉拢赵鞅跟他一起担责任。工程完工后,魏舒召集六卿开会,追讨责任,结果发现事情真正的幕后主使乃是士鞅!

六卿之中,荀寅和士鞅狼狈为奸,赵鞅被荀寅利用,荀跞与荀寅同宗共祖,韩不信又与赵鞅世代相好,魏舒只能偃旗息鼓,铸刑鼎之事最终不了了之。

当时大夫史墨对此事评论:“范氏和中行氏快要灭亡了吧!荀寅不过是个上军副帅,却不遵从上令,擅自铸造刑鼎,胆子也太大了。范氏也难辞其咎,范宣子(士匄)修订的刑法本来已经废除不用,现在又搬出来实行,这是自取灭亡。至于赵氏,不过是被利用了,如若能够吸取教训,加强品德修养,或许可以免除祸患。”

六卿之间互相角力,直接导致晋国国际地位下降。公元前512年六月,晋顷公去世,晋定公即位。八月,晋国为晋顷公举行葬礼。郑国派子大叔前往新田吊丧并送葬。

当时的礼节,送葬和吊丧是分开来的,送葬重于吊丧,送葬者的地位必须高于吊丧者,方能体现尊重。以晋、郑两国外交史为例,晋悼公死,公孙夏吊丧,子产送葬;晋平公死,子大叔吊丧,罕虎送葬。现在晋顷公死了,郑国仅仅派来一个子大叔,一人身兼两职,无疑是降低了规格。

魏舒很不舒服,命士景伯责问子大叔为什么会这样。

子大叔回答:“诸侯之所以臣服于晋侯,是因为晋国有礼。所谓礼,很简单,就是小国侍奉大国,恭顺听命;大国安抚小国,体恤周全。郑国居于大国之间,忠于职守,参与大国的守备,同呼吸共命运,怎么可能忘记吊丧送葬之礼?先王规定,诸侯的丧事,派士吊丧,大夫送葬,卿是不用出面的。然而晋国的丧事,郑国每次都派卿参与,不可谓不重视,但那也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才这么做。如果条件不允许,比如国有战乱的时候,别说卿,就是士大夫也派不出来。当年王室办周灵王的丧事,我先君郑简公正好在楚国,只派了下卿印段前往,王室也没发表意见,这就是体恤我们这些小国的困难。现在您说,‘为什么不按原来的规格办?’老兄啊,原来的规格也是有丰有俭,我们到底是从丰还是从俭呢?从丰,寡君刚刚即位两年(郑定公两年前去世,郑献公即位),年纪还小,您总不好要他亲自跑一趟吧?从俭,那我这个当国已经来了,规格也不算低了。您实在要责备我们,那就看着办吧!”

士景伯无言以对。

公元前510年秋天,周敬王派大夫富辛、石张访问晋国,提出一个要求:自从王子朝叛乱,雒邑便变得破败不堪,王室只好搬到成周。但是成周地方狭小,城墙也不高,想请晋国号召诸侯帮助扩建成周并加高城墙。

所谓霸业,不外尊王攘夷。魏舒认为这是一个提高晋国声望的机会,更是一个提高自己声望的机会。毕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不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一个软弱无能的名声。

于是同年十一月,魏舒、韩不信召集诸侯大夫在狄泉会盟,讨论修建成周的事情。指派士景伯为总设计师,负责计算城池的长、宽、高、深,测算所需的土方,进行建筑物资的比选,安排人工使用计划,确定后勤保障方案。士景伯将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分配给各国的任务也很明确。韩不信则负责监督,确保各项任务落到实处。

事是好事,工作也安排得很到位,但是魏舒也许太急于确立自己的威信,在狄泉之会上做了一件傻事:他把自己的座位安排在坐北朝南的位置。

谁都知道,坐北朝南,那是天子的位置,连晋侯都不敢这么坐。当时卫国大夫彪徯(xī)就说:“魏老先生恐怕不能长久了。”

更离谱的是,魏舒将工程全权交给韩不信之后,自己就带着人马跑到大陆(地名,今河南省境内)去打猎。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突然疾病发作,死于宁城(今河南省获嘉县境内)。

晋国本来就影响力下降,魏舒这一死,参与筑城的诸侯可就有想法了。宋国的大夫仲几公然拒绝士景伯给他安排的任务,推给滕、薛、小邾几个小国去做。那几个小国当然不乐意,要士景伯给个公道。士景伯想和稀泥,对仲几说:“现在大家都齐心协力为天子筑城,请您顾全大局,先接受任务。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仲几毫不买账,坚决不接受任务。士景伯毛了,晋国虽然问题多多,要对付你宋国,那还是绰绰有余!韩不信也很恼火,下令将仲几抓起来,关在雒邑的地牢里。

其实比仲几做得更过分的是齐国的高张。公元前509年三月,成周的修建工作完成,诸侯大夫都准备打道回国了,高张才姗姗来迟。但是晋国人对于这件事选择性失明,连一句当面批评的话都没给。

毕竟,齐国不是宋国。

【晏子的故事:自古矮子有智慧】

齐国不是宋国,因为齐国有个齐景公,还有个晏矮子。

《左传》记载,公元前516年冬天,一颗不知名的彗星划过齐国的夜空。齐景公有点紧张,想举行禳祭来消灾解难。

晏婴安慰他说:“天上的彗星,是用来扫除人间的污秽的,不可能为谁而改变。您的品行如果有污秽,祈祷是没有用的,至多求得一点心理安慰;您的品行如果没有污秽,那就更不用祈祷了,纯属浪费。下臣平时说话刻薄,也没少批评您,但是今天要说一句表扬您的话——这么多年来,您的所作所为,没有违反原则。齐国在您的领导下,越来越强大,四方诸侯都等着来朝觐您,哪里用得着担心什么彗星?”

齐景公很受用,打消了举行禳祭的念头,拉着晏婴坐在自己的席子上说话。说着说着,齐景公长叹了一声,道:“多漂亮的宫室啊!谁将成为它的主人呢?”

晏婴吃了一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景公拍了拍晏婴的肩膀:“你别装傻,寡人的意思你很清楚,寡人百年之后,谁会成为齐国的主人?”

晏婴不敢回答。

齐景公笑了,说:“我倒是以为,天下之大,唯有德者居之,你就大胆说吧!谁,将成为齐国的主人?”

晏婴看着齐景公。君臣相处几十年了,他第一次打心底对这位国君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贵在乐天知命,贵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贵在知道大好江山不是你一家独有而是有德者居之。他向齐景公作了一个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那我就直说了,所谓有德之人,也许是陈氏吧?陈氏虽无大德,但是乐善好施,他们向领地上的农民收租,故意用小的量器;借给人们粮食,则用大的量器。老百姓得到了好处,自然归顺于他们。诗上说,‘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的施舍,就是老百姓的歌舞啊!他的后代只要不是太懒惰,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导致他家突然灭亡,齐国迟早是他家的。”

齐景公愣了半晌。陈氏的野心,他是看在眼里的。公元前532年栾、高之乱,陈、鲍二氏瓜分了栾、高二氏的家产,后经晏婴劝说,陈无宇又将分到的田地全部上交给公室,自己请求告老还乡,回到莒地去颐养天年。齐景公得了陈无宇慷慨捐献的田产,实力大增,站在这个角度而言,他是很感激陈无宇的。但是他同时也留意到,陈无宇回到莒地,并非真的是当起了寓公,而是继续暗中拉拢人心。此前齐国历年内乱中,流亡到各国的公子、公孙有十余人之多。陈无宇派人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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