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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怎样？哪里痛？有没有伤着？”
在场女子中有大半数人没见过许靖，只是被这从天而降的美男惊得呆怔住，忽听见许八娘喊了一声：“大哥哥！”
贵女们顿时精神大振，赶紧又多看几眼：哎呀原来这就是许大将军啊！果然名不虚传，俊伟如天神，怪不得秦倩玉和贾素素为他大打出手，就是为他打死了也值得啊！
卫美珊只顾傻傻地看着许靖，全然忘记跌在她脚下的秦倩玉，扶都不待扶一下，秦倩玉气恨交加，正要发作，又听见一个刻意压低的尖细男人声音：
“圣驾到！”
众贵女震惊，不及去探看圣驾从哪里来，纷纷低头跪倒在地，秦倩玉也顾不得身上痛，急忙翻身爬起来，挨着卫美珊跪着，头垂到了地上。
一声圣驾传入耳中，素素浑身颤栗，若不是许靖把持着她，几乎又要跌回花丛去，她僵硬着身子，由许靖半扶半拉到万芳身边跪下，垂下头的同时，两串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下来，许靖扶她跪稳了才走开，泪水不可避免地洒落在他锦缎袍袖上。
曾几何时，做梦都盼着能听到郭公公这把声音，郭公公和冯贵，是皇上身边贴身相随的人，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皇上。
圣驾不往昭华宫，那段时日，她在寂寞里将对他的爱意深深窖藏，思念尽量不带忧伤，更多的是回忆以往的甜蜜和默诵美好祝愿，祖母说，带着甜蜜和感恩想念爱的人，他就会感受到幸福，会健康快乐，相反，如果带着忧伤和怨艾，他会痛苦难过，气运会减弱，就容易生病！
她要他幸福，不愿他痛苦难过，她要求不多，只想和他夫妻一世活到老，爱护他，照顾他，给他做好吃的……她一直以为他喜欢她为他做的一切，不管他冷落她多久，终究还是要回来，因为需要她照顾，想念她做的菜了，那晚上他们都很高兴，他吃了很多，撑着了……那是她最后为他做的一顿晚餐，仿佛料到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做得十足用心。
他的温柔里带着一丝陌生的情意，那是假像吧？故意哄她高兴，免她生了戒备之心，其实她几曾戒备他？从她知道要做他的皇后起，就将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完全交付给他，绝无半点保留！
他不曾爱过她，从来没有，他喝她茶杯里的水，抢她咬到一半的果子吃，将她整个儿抱在怀里，但他们从来都是衣装整齐，他不触摸她身上敏感之处，甚至，没亲过她的嘴唇！
秦贵妃言语如利刃刺穿了她的心：夫妻不是这样的，相亲相爱的人在一起，可以毫无顾忌，为所欲为！
她是有过怀疑的，可笑她那时不能接受，不肯承认！
素素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心痛如绞，几不能呼吸。
刚经历一场打斗，一缕散发遮住她半边脸，却没影响她的视线，当一方明黄色袍角蓦然撞入眼中，她再次受惊，神游天际的思绪飞速回归，竭力想安定自己，仍然禁不住颤抖着，犹如寒风中飘零于枝干上的枯叶。
李泰声音依然从容优雅、温醇好听，皇帝喜怒轻易不形于表色，那是从小经过训教的，但他天生有一副动人的嗓音，相信任何女子听到都会为之着迷。
“斗狠打架，还不知羞耻跑到别人家来打，坏人喜庆之意，毁人园林花木，这是闺阁女子所为？贾素素，你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奇才，福郡王只说你会这样那样，倒没说你会打架，是你先动的手，为什么打人？”
四周静寂，依稀可听到落叶着地的声音，贵女们低着头一动不动，万芳手心里握出了汗，卫美珊不为人察觉地挪近秦倩玉，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样跪着也能省点力气。
秦倩玉哇一声大哭出声：“皇上！贾素素打了臣女，她下狠手把臣女打伤了，请皇上为臣女作主啊！”
李泰瞥了冯贵一眼，冯贵走近两步对秦倩玉说：“秦小姐噤声！万岁在此安静赏景，本不欲人知，你们如此吵闹，已是惊了圣驾！”
隔着两层绿屏，李泰被她们吵得实在不耐烦，又不只是两个女子，那样抓来训斥一番就算了，侍卫说环绕边上看热闹的七八个呢，都是京中名门淑媛，还有常德郡公夫人，大理寺卿家的少夫人，还有仆妇丫头，人多嘴必杂，他贵为天子，没事去管这一摊子，等于沦为长舌妇一般的人，传出去成何体统，岂不让人笑话？
他要离开了，终是忍不住绕过来看一看这两个小姨子，贾素素以前见过三两回，美艳活泼，直率大胆，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当时他是这般感觉，因为圆圆也很受宠，而且必定比素素还要抵宝，但圆圆几曾有那样张扬无妄的言行？
而在福郡王和太医们的言谈叙述中，贾素素摇身一变，俨然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行止端庄，温婉娴雅，知情达礼，从来只惯鲜衣怒马的贵女做派改了，只坐车或步行，更重要的是，她承接了圆圆的好品德，勤勉良善，温柔谦和，无论做什么事，有始有终，对于求医之人，不论富贵贫弱，一视同仁。他不免有些好奇，性情像圆圆的素素，是什么样儿的？
至于贵妃之妹秦倩玉，听说时常进宫，但他没真正见过，方才两女一番针锋相对，听出来了，这个秦倩玉比以前的贾素素还不堪，看着无端引起两女争执的许靖虽然面上毫无表情，落下的棋子却杂乱无章，李泰心里好气又好笑，回去得让秦贵妃敲打一下她娘家人，太狂妄了，无影无踪之事，偏给她说得如同真的一般！
而贾素素，她却如何得知皇后请许靖守护她？当时李泰也在场，还给许靖压上一句够份量的话，不就成皇命了？这无异于一道护身符了啊，圆圆对素素，何其重视！
秦倩玉听了冯贵的话，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李泰巡视完跪在地上的贵女们，目光仍落在素素身上，披头散发，却毫无狼狈之感，这么多女子中，她的衣饰最简单素净，偏生比那些盛装的女子要出色，果真是所谓的天生丽质，贾家女子身上都有种特别的华丽气质，令人不能错目轻视。
“贾素素，没听到朕问你话？”
素素低垂着头，紧闭眼眸，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如同又回到昔日被他宠爱的时光，他离她这么近，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龙涎香令她迷失了自己，如果他伸手拉她一把，她会、她愿意……
不不不！不可能了！
素素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血腥气味漫延于鼻端，她睁开眼，从旧梦中醒转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地答道：
“请皇上恕罪！民女身份卑微，绝不敢动手打高门贵女，是秦小姐出言不逊，伤及民女，忍无可忍，才奋力一搏！”
“就因为她们说你与许靖之事？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还有什么伤到你？”
素素沉默一下，轻声道：“只能心里意会得到，请皇上恕罪，民女无法说得出口！”
“恕你无罪，说！”
李泰有点不耐烦，既然不能安静歇息，也不让他安心观花赏景，那就只有离开，本想顺路过来看一眼就走的，问两句话还不爽利回答，贾素素本性不改，狂妄得可以，是不是贾家人都这样，一个两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圆圆除外，圆圆也不是贾家人，圆圆是他的皇后，姓李。
郭公公催道：“皇上问话呢，请姑娘从速回答！”
素素心思翻转，终于开口回答，这是皇帝自找的，她本不想说。
秦倩玉最后那句话惹恼了她，主要是牵涉到贾家姐妹二人，第一，质疑素素和皇上有私情，就算是否认口吻，日后在贵女们中间传开来，被骂被贬的还不是贾素素？第二，素素的灵魂是圆圆，仍不能接受皇上只爱贵妃，心里眼里再没别人，而不论是素素还是圆圆，此时都恨极了秦氏姐妹，不动手才怪了。
第一件是莫须有，就不能说，免得以讹传讹，但要拿第二件来说，也得有所思量，毕竟关乎宫帏秘辛，既然皇帝恕无罪，那就好办了。
素素慢吞吞说道：“秦小姐说，皇上与贵妃相亲相爱，皇上心里眼里只有贵妃，再无别人，民女想到了皇后……”
四周静得连落叶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呼吸声倒是此起彼伏，素素见无人打断她，就继续说下去：
“民女梦到过皇后，皇后明明说：皇上最疼她，皇上心里有皇后！秦小姐所言不实，皇后若听到，会伤心的！”
依然是死一般的静寂，那一抹明黄以极快的速度消失，或沉实或轻缓的脚步声杂而不乱，逐渐远去，素素的眼泪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泻汪洋。
正文 第七十五章比较
第七十五章比较
李泰走得飞快，根本没看脚下的路，冯贵早指了两名小太监跑在前头带路，他仍然误入花丛，许靖赶紧跟了上去。
郑敏修默默走在后头，冷眼看许靖紧随皇帝，很快又折身出来，心里暗讽他的愚蠢，皇帝年纪轻轻，又不老眼昏花，他能走错路？不过是想找个地方隐藏自己某种情绪罢了，看冯贵就很机灵，并没紧跟着，果然是有勇无谋的傻蛋，拍马屁也不懂看时辰。
皇帝走出石舫时已有安排，郭公公奉旨善后，落了一步，匆匆赶上来才接着皇帝从树丛中走出，一行人往前头去了。
常德郡公夫人领得旨意，训示贵女们，言明今日事只烂在心里头，不准议论，若是传出去半句，这里边所有人都跑不脱，都要治罪！
然后让不相干的人先走，却留下打架的二人，看着丫头们替素素、秦倩玉梳好发髻，整理衣裳，秦倩玉身上首饰自有梅儿四处寻找捡拾回来，素素只头上四朵金花，全落在花丛间，却是许靖教许八娘替她找齐了，交到万芳手里，万芳一一插戴在素素发上，带了两位姑娘往前堂去，每人给魏老太太磕十个头，又抱歉地跟魏大太太说及刚才在异景轩内玩得高兴，花木被毁了几丛，愿意照价赔偿。
魏大太太哪里肯要她们赔？笑着说花儿美丽养眼，只要客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