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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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曹彬-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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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直是枢密院的长官,与曹彬共事最久,不但深知其为人,而且也深得他的助力;所以这时不知会枢密使李崇矩、副使王仁赡,直接请曹彬来密商。

于是仪容简朴,神态恬静,恂恂然儒者模样的曹彬,应邀来到宰相治公的“都堂”;见了赵普,从容而恭敬地拜了下去。

自唐朝以来,宰相的仪制,异常尊贵,文武百官谒见,不分年龄长幼,无不跪拜,宰相只略伸一伸手,虚拟个相扶的姿势,称为“礼绝百僚”;赵普对别人也是如此,但对曹彬不同。未待他跪下,就伸手来扶,指着东面的交椅,让他坐下。

等堂吏点了茶汤,赵普看着他退出堂外,才把身子向东微倾,放低了声音说:“国华,怕的要有大征伐了!”

“是!”曹彬答应着,双眼视宰相,静候进一步的指示。

赵普把那个蜡丸取出来,交到曹彬手里:“你猜,这东西来自何处?”

蜡丸向来是作为秘密通信用的,一则为了保密——如果有人剖开窥视,重新火烘封缄,难得恢复原状;再则便于携带,必要时可以塞在人身上最隐秘、最见不得人的地方。这东西曹彬见得多了,略略审视了一下,随即答道:“来自蜀中。”

“咦!”赵普惊异了:“何以知之?”

“他处蜡丸皆是黄蜡;此是白蜡,蜀中所产。”

“啊!啊!”赵普欣悦地说:“国华,你真是遇事肯留心。不错,来自蜀中,且先剖开了它再说。”

蜡丸一剖为二,其中果然是蜀主孟昶致北汉生刘钧的书札,潜约北汉自太原发兵,渡黄河南下;蜀中自子午谷出兵响应,东出潼关,夹攻汴梁。

两人看完了信,赵普笑着问道:“如何?”

“都说孟昶懦弱,不意有此远图。”

“何尝是孟昶的主意?只是王昭远的异想天开。”接着,赵普把赵彦韬黎明求见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吩咐曹彬:“你就在这里,细问一问赵彦韬;我先上殿奏事,等问明白了,我再与你一起去面奏官家。”

于是在“东府”的僻处,曹彬会见了赵彦韬。未曾接谈,先打量来客;赵彦韬生得极其浊气,一双鼠眼,闪烁不定,一望而知,必非善类——是这样的人,才会干此卖主求荣的勾当;曹彬已知蜡丸书不假。

他非常不喜欢赵彦韬这个人,但是,为了国家不能不重视这个人。他在想,巴蜀天府之国,而蜀道艰难,四围隔绝,其中的文物制度,风土人情,不为中原所知;远的不说,就说这几十年间,甚至连宰相赵普都不知道前蜀王建也有过“乾德”的年号。竟用以为大宋的正朔,弄得贻笑天下。虽然凤州团练使张晖,对于蜀中的军情,不时探听了有报告送来,但外界的窥测,究不如土著见闻的确实。照这样看起来,眼前的这个远客,关系着实重大;不能不好好结纳。

因此,曹彬便以老友重逢、欢然道故的神态来招待赵彦韬,殷勤地慰问他旅途的辛劳,也为他介绍了汴梁的风物,同时恳切地致达了欢迎的意思。这使得赵彦韬不但松驰了戒备,也减消了奇货可居的念头——蜡丸书只是一块敲门砖;换取富贵要靠他藏在心里的那些话;他本来打算着先要讲一讲条件,才肯细叙蜀中形势,这时觉得不必多此一举。宋主仁厚,原就深知;而曹彬的肫挚,更使他相信大宋朝决不会负他。

于是,他自己由闲话谈入正题。“曹先生,”他问:“蜡丸可曾剖开?”

“剖开了,剖开了!听说,这是王昭远的主意?”曹彬以闲谈的语气问道:“此人如何?以‘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这就是以宰相镇蜀中根本的南郑,想来必是文武全才?”

“哈哈!”赵彦韬大笑:“如果谁问我,世上何事最荒唐?我就说,王昭适当蜀中的宰相镇南郑。”

“何以呢?”

“原是个荒唐的人嘛!把那个比作诸葛亮第二,曹先生,你说已经够荒唐了吧?还不够!王昭远自以为要胜过诸葛亮。你看看,这种人还跟他说什么?”

曹彬也笑了,兴味盎然地:“照你这一说,我越发要听听了,这个当代诸葛亮,妙事一定甚多。”

就在闲谈说笑之中,曹彬了解了王昭远的企图。蜡丸书之起,起于王昭远的一个幕僚的建议。这个人叫张廷伟,是山南西道管民政的“判官”;他看透了王昭远内心的苦闷——以厮养小僮,当宰相之任,不但李太后大表不满,蜀中朝野上下。亦无不诽薄;他心有所知,却苦于无法树立威望,受人敬重。所以张廷伟献计,潜约北汉,两路攻宋,这个大功一立,就没有人看不起他了。

照张廷伟的说法。北汉为宋的劲敌,宋朝的精锐部队,大部份集中在黄河南岸各重镇。如果北汉能自太原发兵南下,渡河直指开封,宋朝为保卫京畿。必调京东、京西的劲车入援,那时蜀军由南郑发兵。启洋县东面一百六十里处,穿越六百六十里的子午道,直薄长安,宋师不暇西救,则关中三辅之地,可以传檄而定。

听到这里,曹彬暗暗心惊!张廷伟的这一策,真是可建奇勋。西蜀虽有天险,但决非坐守之地;能利用蜀中的富厚来争天下,足以成王成霸,汉高祖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倘或恃险坐守,则险不足恃,必至于亡;诸葛亮最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不是鞠躬心瘁,病殁五丈,三国纷争,还不知鹿死谁手?

现在张廷伟的献议,蜀军出子午道直取长安,把关中拦腰断为两截,秦、风、阶、成四州,形成孤立,蜀军再另出褒斜道夹击张晖一军,则三辅之地,确是可以传檄而定。那时据潼关重险以窥中原,岂非成了大家的心腹之患?

这样转着念头,曹彬不由得急急问道:“王昭远呢?他听了张廷伟的话,怎么样?”

“王昭远高兴得了不得——”

他当然要高兴了北汉出力,蜀收其功,世上哪有比这再好的事?王昭远倒也读过些书,知道唐朝天宝年间,蜀中进贡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自涪州取西乡驿走子午道,三天就可以抵达长安。虽然那是轻骑,有辎重的大军当然要走得慢些,但至多也不过十天的功夫。

“嘿!曹先生,你道王昭远怎么跟我说?他说:赵彦韬啊,等你从太原回来,看我十天拿长安!替诸葛武侯雪恨出气!”

“怪不得说他自以为胜过诸葛亮。”曹彬笑道:“武侯六出祈山,遗恨而殁,王昭远十天拿长安,自然比他高明。我看将来锦官城外,少不得也有王昭远的祠堂。”

“那不把诸葛亮气死才怪!”

彼此挪揄着王昭远,但心情不同,一个是真的看不起王昭远,一个却只是凑对方的趣,借此盘问。问来问去,问到赵彦韬自己身上,他的笑容收敛了,低声实告曹彬,还有两个同伴在开封。

“一个叫孙遇,一个叫杨蠲,连我一并是三个人。”赵彦韬说道:“王昭远叫我们先顺路探听这里的兵马虚实,道路形势,画了图由他们两个作速送回,我渡河到太原去投书。”

曹彬暗叫一声惭愧;蜀中间谍,已混入汴京;如非赵彦韬自首,必受其害。于是正色问道:“这两个人,此刻在何处?”

“我们都住相国寺东门大街录事巷,崔万红家。”赵彦韬又说,“我出来得早,他们还睡着;此刻不知道怎么了。”

唐朝勾栏院中的规矩,以妓女主持酒令,称为“觥录事”;所以录事巷顾名思义,可知是妓院集中的地区。曹彬心想,这大雪天气,孙遇和杨蠲,哪里去刺探兵马虚实、道路形势?自然是在崔万红,围炉饮酒,不必急于掩捕。转念一想,不妙!赵彦韬黎明出门,至今不归;也许孙、杨二人,做贼的心虚,悄悄逃走,那就费手脚了。

要抓他们也方便得很,派一名枢密院的幕职官,到开封府知会专管地方盗贼的“贼曹参军”,去录事巷手到擒来。但曹彬不愿意这么做;采取了一个极其温和亲切的办法。

“足下远来,千里幸会;我略具杯盘,为足下接风。”曹彬想了一下又说:“此地旧家门外。有家酒楼,字号‘南仁和’,颇有佳酿,不妨一试。”

在这一席接谈之中,赵彦韬大有“一见如故”之感,随即欣然应诺。曹彬便告个罪,离了那里,迳到都堂。赵普常朝已回,正在等他的消息;接得报告,十分欣慰。他告诉曹彬,赵彦韬投效一节,已先奏闻皇帝;等把孙遇、杨蠲找到,皇帝或会召见,面询蜀中详情,看来如自己所预料的,一场大征伐恐不可免!

听得这番话,曹彬越发谨慎将事;退出都堂又赶回“西府”,谒见长官,略陈其事。然后部署了一番,才陪着赵彦韬到了南仁和酒楼。

枢密院的执事官员,已先一步在那里定了座,是最后面临汴河的一间阁子,隐秘而宽敞,此时重帷深垂,生起一个白铜大炭盆,满室如春,酒香四溢,真是消寒的好去处。

四名浓妆的妓女服侍着行过了两巡酒,都悄悄地退了出去。这是预先受了叮嘱的,要等他们回避了,曹彬才好说话。

他改了称呼,叫一声:“赵兄!”

“不敢当,不敢当。”

“‘四海之内皆弟兄’,有什么不敢当?”曹彬紧接着又说:“赵兄,朋友越多越好,可能把孙、杨两位也请来一叙?”这个建议来得突兀,但细想一想,亦非意外。赵彦韬很欣赏曹彬这样做法,连连点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既然如此,我着人进来,请赵兄吩咐。”

“要得!”

曹彬便拍一拍手,进来一个酒保,垂手问道:“客官要什么?”

“你可知道录事巷崔万红家?”赵彦韬问说。

“怎的不知?”

“好!烦你到那里去一趟,寻着剑州来的两位药材行商,一个姓周,一个姓吴;只说我请他们到这里来吃酒,——我姓朱,是他们一起来的。那两位若问,还有谁在座?你只说就我一个人好了。”

“是了,我就去。”

这个酒保原是枢密院的小吏乔妆的,出了南仁和,骑一匹快马到了录事巷;崔万红家前后早已安上了人,彼此交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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