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两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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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两依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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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蠕动,伸出小舌头,它开始舔她的手背,喉中呜呜低鸣,她惊觉的看它,饿了吗?小东西?抬起头来,她叫住了一辆计程车。聚散两依依2/29

该回去了。一个漫游的下午,带回一只马尔吉斯狗,回家怎么说呢?或者,钟家会喜欢小狗的,最起码,可慧会喜欢小狗的。可慧,可慧,唉!可慧!你要支持我呵!这只小狗得来不易,硬是从狮身人面那儿抢来的呢!她坐在计程车中,抱紧了小狗,用手抚摸著它的头,她望著那白色的小身体,轻声说:“你需要一个名字,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

名字,名字,她又想起文樵了。在威尼斯的“缸多拉”小船上,文樵曾对她附耳低语:

“为我生个孩子,我要给他取个好名字!”

“什么名字?”“女孩叫盼盼,男孩叫樵樵!”

“嗬!完全是自我主义!俗气!”

“那么,”文樵看著天空,笑著:“咱们在威尼斯,是不是?如果有了孩子,男孩叫威威,女孩叫尼尼,如果生了个三胞胎,第三个只好叫斯斯了!”

“胡说八道!”她笑著,他也笑著,她伸手去揪他,他捉住她,两人几乎弄翻了那条小船。

她低俯著头,眼眶又湿了。下意识的,她抚弄著小狗。没有威威,没有尼尼,没有斯斯,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个孩子,她也不会如此形单影只了。如果有个孩子!

小狗更不安了,开始低声的吼叫。她抱起小狗,把面颊贴在小狗那毛茸茸的身子上,轻轻的摩擦著:

“你该有个名字,叫你什么呢?”

她沉思著,叹了口长长的气。

永远不会有威威、尼尼、或斯斯了。永远不会了。她望著车窗外面,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来往穿梭,台北永远热闹;男有分,女有归,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而她呢?她却是个游魂。车子停了,“家”到了。家里有她该喊爸爸妈妈的钟家二老,还有可慧。可慧,唉,可慧,惹人怜爱的可慧!她下了车,抱著小狗走往钟家大门。

“还有你!”她对小狗说:“尼尼!尼尼!这不是个好名字,但是,你就叫尼尼吧!”



钟可慧站在镜子前面,仔细的打量著自己。

她有一头柔细乌黑的头发,不长不短,刚刚齐肩披著,光洁而飘逸。她的眉毛秀气,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长得可以在上面横放一枝铅笔。她的鼻子不高,却小巧宜人,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翘,有些调皮相。她身材不高,才只有一百六十四公分,这是她最引以为憾的事。奶奶总是说,还小呢,还会长高呢!可是,她知道,已经满十八岁了,她从十六岁起,就没长高过一公分!十八岁!十八岁是个美好的年龄,不是吗?她对著镜子抬了抬眉毛,眼珠灵活的转了转。她穿了件宽腰身最流行的粉红色毛衣,有两个布口袋在毛衣前面,可以把双手都拢进去。一条紧身的粉红色AB裤,灯芯绒的,显得她的腿修长而匀称。她在镜子前轻轻旋转了一下身子,说真的,她很满意自己,从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全家都称赞她漂亮,有张老天给你的好容貌是你的幸运。她曾为自己的容貌骄傲过,直到贺盼云闯入她的家,她的世界,她才蓦然了解到一件事,美丽两个字包容了太多东西,风度、仪表、谈吐、气质,甚至思想、学问、深度、感情……都在内。她赶不上盼云,盼云是个女人,而你,钟可慧,你只是个孩子!

她对盼云几乎有些崇拜,虽然她从不把这种崇拜流露出来。她崇拜盼云的雅致,盼云的文静,盼云的古典,盼云的轻柔……以至于盼云不用说话,而只是默默瞅著人的那种神韵。那是学都学不来的,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深幽的美。就是这种美捉住小叔的吧!小叔,那骄傲的男人,那男人中的男人,曾经打赌没有一个女人会捉住他,结果仍然向盼云俯首称臣,什么独身主义,什么终身不娶都飞了。结果呢……结果是想都想不到的意外!是人生最最惨痛的悲剧!小叔,小叔,小叔……她瞪著镜子,蓦然转身,不要想小叔了。今天太阳出来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晚上要去参加苏家的舞会,苏珮珮过十九岁生日,她说要开个狄斯可舞会!

狄斯可!可慧是那么迷狄斯可呀!迷得都快变成病态了。她情不自禁的跑到唱机边,放上一张唱片,身子就跟著音乐舞动起来。她知道自己跳得好,她安心要在苏珮珮的生日舞会上出出风头。只是,自己的舞伴太差劲了,徐大伟跳起舞来活像只抽筋的大猩猩!想起徐大伟她就一阵烦,爸爸、妈妈、奶奶都喜欢徐大伟,她却总觉得徐大伟有些木讷,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木讷,平常反应迟钝也罢了,跳舞像抽筋的猩猩是最不可原谅的大缺点,仅仅凭这一项缺点,就该把徐大伟“淘汰出局”。

一支曲子完了,她停下来,跳得身子都发热了。走过去,她关掉唱机,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钟了,太阳已经落山,今晚讲好去苏家吃自助餐,那该死的徐大伟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接她,大家都说好要早去早开始。徐大伟就是徐大伟,什么事都慢半拍!楼下有门铃响,她侧耳倾听,该是徐大伟来了。楼下有一阵骚动,奶奶爸爸妈妈的声音都有。她抓起床上的小皮包,和包装好了要给苏珮珮的生日礼物,打开房门,她轻快的直冲下楼。才到楼梯上,她就听到一阵小狗的轻吠声。怎么?家里有只小狗?她好奇的看过去,立刻看到那一身黑衣的盼云,正坐在沙发里,怀中紧抱著一只雪白色的小狗。那小狗浑身的长毛披头散发,把眼睛都遮住了,毛茸茸的倒可爱得厉害。她听到奶奶正在说:“……家里都是地毯,小狗总是小狗,吃喝拉撒,弄脏了谁收拾,何妈已经够忙了……”

“我会训练它!”盼云低声说,声音里带著种软软的消沉。可慧不由自主的望向她的脸,她脸上也有那股消沉,那股近乎无助的消沉,她肩上也有那份消沉,事实上,她浑身上下都卷裹在一团消沉中。自从小叔出事后,她就是这样的,消沉、落寞、忧郁、沉默……而了无生气。现在,她那望著小狗的眼光里,是她最近唯一露出的一抹温柔,不知怎的,可慧被这一点温柔所打动了。她轻快的跑了过去,决心要助盼云一臂之力,否则,她知道,有洁癖的奶奶是决不会收容这小动物的。“啊唷,”可慧夸张的叫著,伸手去轻触那团白毛。“多可爱的小狗哦!你从哪里弄来的?”

“买的。”盼云说,望向奶奶。“妈,我会管它,给它洗澡、梳毛、喂牛奶,训练它大小便……妈,让我留它下来,好不好?”“哇嗬!”可慧抚摸著小狗,一阵惊呼。“哇嗬!好漂亮的黑眼睛哦!哇嗬,好漂亮的小鼻子!真逗!噢,奶奶!咱们留下来,我帮小婶婶一起照顾它!奶奶!我们留下它来,我喜欢它!”“可慧!”可慧的妈妈——翠薇——在一边开了口,她正坐在沙发中钩一条可慧的长围巾。脸上有种“置身事外”的表情。“你别跟著起哄,养狗有养狗的麻烦!”

“妈!”可慧对母亲作了个鬼脸。“你也别跟著奶奶投反对票,养狗有养狗的乐趣!”

“小心点,丫头!”钟文牧——可慧的父亲——从沙发后面绕了出来,用手上卷成一卷的晚报敲了敲可慧的脑袋。“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家里的事,奶奶做主,你少发表意见!”

“不许发表意见?”可慧瞪著圆眼睛,天真的望著父亲。“不许吗?”“不许。”钟文牧说。“那么,我是个木偶人。”可慧伸出胳膊,眼珠不动,一蹦一蹦的“跳”到奶奶面前去,动作里充满了舞蹈的韵律。她从小就有舞蹈和表演的天才。她轻快的停在奶奶面前,像木偶般慢慢的移动、旋转,然后用背对著奶奶,说:“拜托一下,奶奶,我背上有个螺丝开关,拜托帮我上一下弦,转转紧,木偶快要动不了了。”奶奶推了推老花眼镜,笑了。用手在可慧肩膀上拍了拍,她怜爱的叹口气说:“拿你这丫头真没办法!好了,咱们就养了这条小狗吧!可慧,你跟我负责任,弄脏了地毯我找你!”

“谢谢你,奶奶!”可慧转回身子,拥抱了一下祖母。奶奶推开她,仔细看她。“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干嘛?身上是什么香味?”

“雅片。”“什么?”奶奶竖起耳朵。

“雅片哪!”可慧笑著嚷,卷到盼云身边去。“小婶婶,你告诉奶奶,雅片是什么,还是你上次从欧洲带回来送我的呢!”

欧洲。盼云的心又一沉,一阵绞痛。她抬起头来,轻声说了句:“雅片是一种新出品的名牌香水。”

“香水叫这种怪名字?”奶奶不满的推著眼镜。“赶明儿我看水烟袋都会变成装饰品!”

“这倒是真的。”钟文牧接口:“我亲眼看到阳明山一家外国人把水烟筒放在壁炉上陈列,认为是艺术品!连中国以前三寸金莲的绣花鞋,都当宝贝,放在一块儿。”

“这是侮辱。”可慧跳跳脚,直著脖子嚷:“爸,你就该给他扔到垃圾箱去,你该告诉那家外国人,中国有真正的艺术品——带他到故宫博物院去!对,他需要去一下故宫博物院,了解一下中国文化……”文牧瞅著女儿,微笑著,他的眼睛深黝慧黠,这是钟家的特征,文樵也有同样漂亮的一对眼睛。他瞅著女儿,眼角却下意识的飘向盼云。盼云正轻悄的站起身来,不受注意的抱著小狗走往厨房,立刻,厨房里传来冲牛奶声,杯碟声,和盼云那柔柔润润的低唤声:“尼尼,来喝牛奶!尼尼,瞧你这股馋相!”

尼尼?什么怪名字?文牧的思绪转回女儿的身上:

“你意见很多,你慷慨激昂,而你身上擦的是雅片香水。”

“呃,”可慧一怔。“这不同。香水和化妆品的名字要新奇,才能引人注意……呃,”她也听到盼云的声音了。“说到名字,小婶婶这只狗居然叫‘你你’,够特别了,将来再养一只,可以取名字叫‘他他’!爸,我告诉你!我有个同学,姓古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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