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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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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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土卒上来按住了将军鉴。

“推出去!把他剁成肉酱!”

囊瓦吼叫,忽又改变了主意:“且慢!”

将军鉴被推去推回,又大骂。

囊瓦冷笑着,把剑插在了煮着开水的铜釜下面,插在火中,一会儿,抽出剑来,剑刃红透耀眼。

“请这位将军把臭嘴张大些。”

士卒上前,掰开了将军鉴的嘴。囊瓦把烧红的剑送到他的嘴里,并不深入,只是乱搅。将军鉴疼痛难忍,却骂不出来,永远也不会骂了。他的嘴里冒着烟,发出滋滋的声音,焦糊的味道四处弥漫。

他死死咬住了通红通红的剑。

牙齿噼噼啪啪地断裂成碎块。

囊瓦奋力用烧红的剑在他的嘴里搅动,活肉,死肉,红的肉,黑的肉,全都搅碎了,整个嘴巴和喉咙都烂了,又烙熟了,没有一点血流出来,他的嘴有多大,乌黑的烟柱有多粗。

他晕死过去。

他醒来之后,囊瓦才叫人将他的头割下来,高高地挂在营帐前面。

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挂起来之后,起初,是向着正北,向着对岸的吴蔡唐三国军队的,不知怎么就朝向了西北方向,向着他的蔡国,向着他的故乡。

……

囊瓦开始审问船上另一个俘虏。

那人眼见将军鉴暴死,听得一声“押上来”,还没从震惊之中醒过神来,就被士卒按着噗嗵跪倒在囊瓦脚下。囊瓦道:“报上名来。”

“小的名唤颉乙,扁鹊之弟子,行游四海为人医病,大将军令尹饶小的一条性命,可在营中为将士巡医。”

“你不是吴国人?”

“世代居于鲁国。”

“为何到吴国军中做奸细?”

“令尹大人不可这样说,颉乙哪里是什么奸细?前日被蔡国将军鉴捉来,令我帮助识别筹划医治红白痢疾泻下之药草与医治疮疥之方剂,颉乙不得已而为之。”

“船上便是这些药草?”

“令尹明鉴,星星草、老鹳草,江北可寻到的都寻了。唯有芍药,甘草,茄蒂,大蒜,乌梅,木炭末,石榴叶,石榴皮,这些东西,无人居住的地方,无处可寻。”

“如此说来,吴国军中在流行疾患?”

“颉乙不敢胡说。我被捉了来,便令我渡江。倘颉乙知道吴军军中士卒真个是水土不服,在流行赤痢,早就劝令尹渡江扫灭吴军了,未曾眼见之事,怎么敢欺骗令尹?”

倘若将军鉴俯首降楚,囊瓦便要怀疑他是奸细了;倘若郎中颉乙说吴军军中确实流行赤痢,囊瓦便会认定这吴军士卒染病是计,是诱他渡江,让他上当了。偏偏将军鉴至死不降,偏偏颉乙不言吴军军中之事,偏偏士卒来报,那个和将军鉴一道擒来的吴军的俘虏,痢疾拉得不亦乐乎,差不多五脏六腑全屙了出来,最后只屙些个绿水红血。楚军士卒又一次把老军常这最小的儿子申扔到江里濯洗,提上岸的时候,申便一命呜呼了。

囊瓦几乎要相信吴军士卒真的水土不服,大半屙赤痢屙得半死不活了。

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上当。

他叫道:“颉乙,你的话完了么?”

“完了。”

“你想如何死法?”

“不不,颉乙不愿无辜代替吴军受死!令尹留我一条性命是有用处的啊!”

“留你替吴军诈降,赚我过江么?”

“冤枉!”

“杀!”

“杀不得!囊瓦!”颉乙突然直呼其名,指着囊瓦的肚子大喊大叫:“囊瓦!你怎敢杀世上圣手神医!你脐下三寸处有一刀疤!”

哦?囊瓦委实一惊。

他脐下确确实实有一个手指肚长的刀疤,乃是他少年无赖,与邻家子斗鸡,斗得眼红,拔刀斗人的后果,除了他的生身母亲,再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小小的秘密了。

颉乙果然有些手段?

“颉乙,莫非你善于伏羲易数?”

“请令尹赦我不死。”

“饶了你。”

“令尹,知道闻名天下的渤海扁鹊么?那是颉乙的老师。扁鹊本是人家客馆里的管事,对人诚实厚道。有位奇人叫长桑君,给他一种药,用草木上的露水服了,三十天后扁鹊隔墙能看见人,隔千里之遥能测知人患什么病,隔着人的衣服能看见五脏六腑,静修而坐,能听见蚂蚁叫,可以和蛇羊鸡犬说话,可以感知风的雌雄奇正。颉乙的师父扁鹊,为病人切脉,不过是假象,只需感知就行了。”

“如此之奇,有何为证?”

“我师扁鹊路经虢国,虢太子已经死了半日,脉息全无,正准备入殓举丧。我师没有登堂入室,只是感知了一下,便说,太子阳气陷入阴脉,注入了下焦膀胱,阴阳两气缠绕郁结,在上阳气的脉络隔绝不通,在下阴气的筋钮破坏……扁鹊令我师兄子阳,针砭太子百会|穴位,一针下去,太子起死回生。再给太子服下汤剂,二十天后太子康健如初,这不是天下妇孺皆知的事么?”

“唔。”

“颉乙不敢说学到扁鹊医术的精髓,就算是学到了十之二三吧,对令尹您不是也有用处的吗?”

囊瓦点头。

“你说,吴国军中士卒到底是否多有疾患?”

忽然发问。

“颉乙没有亲见,功力不到,还不能感知江北之事。”

似乎可以对颉乙放心了。

囊瓦沉吟片刻,道:“颉乙,我饶你不死,令你在营帐医病,但是不许你离开军营半步,否则,无法保全你的脑袋。”

颉乙应是。

囊瓦的心理防范不能不说是很严密的。他知道如今的举措,对楚国是存亡相系,对自己是性命攸关。他又派出射、延二位心腹之将渡江刺探吴军军情,并捉得几个吴军士卒。他得知吴军士兵的确水土不服,军中赤痢流行,射、延都看到吴军士卒轮番地跑到岸边野地里去屙痢,捉来的人,也有染此疾患的。他又得知吴军主力实际上已经从江岸退后五里,临江一线表面上看去旌旗招展,其实不过虚张声势,仅少数军兵巡行。他还得知吴军外围防线愈发严密,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似乎在严格地封锁营中情态。

依他的脾性,依他的自信,依他的处境,他不是不想立即挥军强渡汉水,与阖闾决一死战。他,令尹囊瓦,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何尝如此瞻前顾后?他心里清楚,楚国朝中,昭王年幼,他独擅军政大权,众卿在脊梁后面戳戳点点,议论沸沸扬扬,早有人打算将他废掉,除掉,假如这次与吴军作战无功,昭王宠信,难以为继,令尹之位,难以坐稳;他也明白,左司马沈尹戍善于谋略,鬼点子多,又会笼络人心,已构成对他的最大威胁,倘若吴楚之战让沈尹戍老儿抢了功劳,那白脸儿司马定会扶摇直上,受到群臣拥戴,爬到他的头上去。囊瓦,囊瓦,你岂肯屈居人下?那沈尹戍到方城去调楚军主力,楚军主力既然在沈尹戍指挥之下,打败了吴国又怎样?功勋还有多少在你名下?你千万不可贻误战机,你看吴军粮草这时正接济不上,你看吴军士卒正在狂泻赤痢,你看吴军不但不敢越江进攻,反而退后五里,你看吴军虚张声势……

渡江!不……

想那阖闾雄心勃勃来者不善,想那伍子胥能征惯战为报父仇准备了整整十年,想那孙武足智多谋用兵诡诈,他下不了决心。

按兵不动。

第18章 疑兵断江锁

孙武一夜无眠,不到四更天就起来了。营中一片寂静。

苍蓝的天上飘着浮云,残月在江中摇碎了。时间已经是深秋,落霜了,地上一片白茫茫,枯草在寒霜里有气无力地颤抖着,几片落叶挂在树上。江风很凉的,孙武裹紧了征袍。

他看见,自己营中高挂的营灯寂寞地亮着,巡夜的军士缩着头,茫然地望着对岸。岸那边,影影约约的营灯像鬼火一样,也寂寞地眨着眼,雾弥漫着,囊瓦的防线无声无息。

只有江涛的声音,显得出奇地空洞,出奇地嚣张。哗,哗,哗,吵得人的心里不宁静,吵得人心里烦。

对峙。就这么对峙到地老天荒么?心里焦灼得很。

决战前的焦灼?不,这样说不准确,孙武此刻焦灼的乃是不能决战。在全面谋划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大的战争的时候,他最主要的制胜的要点是“知战之地”与“知战之时”。第一阶段战争的战场和时间,他设计好了,应是在江北柏举一带,而不是渡江去战。当然,总不能让楚军凭借汉江天堑,凭借江南的后援占了便宜;总不能让吴、唐、蔡三国联军背水一战,连退路都没有!他想他的计谋是没有错的,楚将囊瓦暴戾固执,骄矜自负,他的“卑而骄之”之策,“以强示之弱”之谋,应该奏效,应该将那囊瓦“调遣”渡江来一搏生死的,可是,囊瓦是怎么了?囊瓦不再是囊瓦了么?为什么至今还是漠然处之,按兵不动?他不指望一蹴而就,他深思熟虑,他和伍子胥商议,放了渡江刺探军情的射一马,假做了些“追杀”模样,舍弃了数十车粮草,伍子胥在方圆百里内烧掠了五天,以示给养不足……后来,又把营中所有因水土不服而患赤痢的士卒,调到一线,把营中疾患流行的样子,做给囊瓦看。这些还不够,他又说动了江湖艺人颉乙,又派了将军鉴和老军常的次子常申过江,简直就是让将军鉴和士卒常申去送死啊!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囊瓦为何不吞钩?

他想起派将军鉴渡江之前那天了。

将军鉴的使命只有一个字:“死”。以死来证实那一船药草和吴军“疾患”不是诡计。

他备好了酒馔。伍子胥还是把那珍藏的姑苏红美酒奉献出来了。

他和伍子胥轮流劝将军鉴饮酒。

将军鉴喝了三爵,又举了酒,却不饮,问道:“孙将军命我等三人渡江,甘受楚军擒获,可是既不是叫我们去诈降,也不需要我们刺探军情,敢问到底是何使命?”

孙武忙说:“且请将军先饮干了爵中之酒。”

伍子胥说:“有话待会儿再说,先喝,这是姑苏红哇。”

将军鉴:“末将有何缘由饮此好酒,受这般款待?”

伍子胥咣地来碰将军鉴的爵:“难道将军还不明白么?孙将军的意思是——就此长别,恐怕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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