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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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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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帛了。谁敢擅自僭越礼制呢?小殓用的一套十九重尸衣,礼制也拘束得很严:君王穿锦衣,大夫是白绢的,士也是缁布的,全都可以最后享用哀荣。

可是司马禳苴呢?只有麻布裹尸!曾几何时诗礼簪缨,锦上添花,达官贵人踢破门槛,而今门前冷落,一窗风雨,谁还来吊丧?将军的母亲是妾室,将军从小受尽凌辱,又在凌辱中抱恨终天。难道内乱的下一个死于非命的田氏后人就是你孙长卿?难道你的才情你的韬略就只能在解不开理不清的内乱中消耗殆尽吗?

不,孙武淡淡一笑,把目光放远,穿透茫茫风雨,延展到南天极处。那里,吴国姑苏,公子光刺杀王僚之后,自号阖闾,立而为王,雄心勃勃要霸业天下。你的知遇君王,正等待你于潇潇风雨之外呢!姑苏,姑苏!吴国的富庶之乡!东临大海,南接越国,西有强楚,北望齐晋。那洪泽湖,鄱阳湖,射阳湖,宝应湖,还有烟波浩淼的太湖,是鱼龙闪展腾挪之乡啊!

夫人帛女立于门旁,不知所措地问:“长卿,备好的车马在哪儿?”

孙武把手指竖在唇边,嘘——示意窗外有耳。他说:“夫人可曾记得有一首诗中有这样的句子?交交黄鸟止于棘,交交黄鸟止于桑,交交黄鸟止于楚?”

帛女乃是名门淑女,当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丈夫当然不会没来由地说什么黄鸟儿落在荆棘林里,栖身于桑木,“棘”是“急”的谐音,“桑”即是“丧”,“楚”不用说,乃是丧葬的“痛楚”了。

于是无话。

次日天明,小雨淅沥,司马禳苴府中举丧,来送行的无非是些亲友,把将军送到墓|穴的则是些至亲。庶人之丧葬,草草了事,不能张扬。不过妻儿哭拜祭丧,跺着脚以示哀痛到了极处,一路洒些奠币而已。载着灵柩的柳车,由人牵挽着,四轮是整木砍削而成的,呜呜咽咽迫地而行,速度慢得折磨人。孙武在送葬的队伍中哭丧,帛女搀扶着司马夫人悲痛欲绝。鲍氏高氏派来盘查的,没见到孙武有携细软逃走的迹象,城门口的兵卫也没看见除柳车之外有快马可供孙武骑乘溜掉,也就放行。柳车咿咿呀呀行至荒郊野外的墓地,家仆田狄已经备好了马车等着,孙武跪下给司马的灵柩叩了三个头,起身与帛女一起跳上了马车,疾驰向南。

孙武对田狄道:“我来驾车!”

他立在车上,起劲地抖动缰绳,让马车飞也似地跑起来。

“夫人!交交黄雀,海阔天空了!”

车声辘辘,听不清。

帛女问:“什么?你说些什么?”

孙武又道:“夫人,知道栀子花么?吴国姑苏城中,正是满城的绿芭蕉,满城的栀子花开啊!”

“什么?你到底说些什么?”

“驾!驾驾!”孙武还嫌跑出一身热汗的马跑得不快。

帛女笑说:“田狄你看,先生简直是疯了。”

第03章 罗浮山隐士

四匹白马拖着一驾马车,呼隆隆奔驰百余里,到了罗浮山前。伍子胥前来寻访孙武。

这时的伍子胥,已是掌管吴国朝觐聘问和内政外交的行人。一听人说罗浮山的茫茫烟云中隐居着齐国的名门后裔孙武,便差人前往打探。得知这孙武是齐国司马禳苴之侄,远来吴国,隐居罗浮,结识交游都是奇人名士,既不自荐于君王,也不张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伍子胥深知千军易得,将相难求,而出将入相之才是怠慢不得的,便换了布衣,远出姑苏城,越过吴兴郡,前往拜会。他要为吴国兴邦网罗能人,大有将天下贤士一网打尽的意思。车上还有一人,是大夫伯嚭嚭。他刚从楚国逃亡到吴国不久,也是经伍子胥的举荐才获得荣耀的。这伯嚭嚭,祖父伯嚭州犁,因为直言敢谏丢了脑袋,比起祖父,伯嚭嚭就显得机灵和悦,善于审度时势,保护自己了。他略比伍子胥年长,三十岁出头,眉目清秀,脸白嫩,如敷粉。他的文雅俊秀与白发赤面的伍子胥的刚烈,恰好互为映衬。出了姑苏城没多久,伯嚭嚭就在滚滚尘灰中打起了瞌睡。

车到罗浮山前,就进不去了。

伍子胥唤醒伯嚭嚭,带一随从,三人徒步踏进罗浮山的霭霭烟云之中,在羊肠山路盘桓良久,又穿过了一片竹林,眼前忽地豁然洞开:田川阡陌,一片平畴。水田漠漠,白鹭低飞。田埂上有鹅群款步,柳荫下有水牛乘凉,人家举着悠然的炊烟,更添些田园的恬静。

伯嚭嚭叹曰:“真是神仙居住的去处呵,到这儿就心平气和。伯嚭嚭也想在此结庐了。”

伍子胥说:“未见孙武,又失一伯嚭嚭,那怎么行?再说你伯嚭嚭大夫会甘于寂寞?我不信。”说着拉了伯嚭嚭的手急行于阡陌之上。

伯嚭:“看来这孙武是世外之人。你硬要将人家拉入红尘,恐怕是勉为其难。”

伍子胥不语,忙赶上前面放鹅的小童,问孙武先生住处。小童用长长的竹竿一指:

一片栀子林,一片栀子花!

栀子林后面,依着罗浮山东麓,才是孙武馆舍。

行在林中,伍子胥道:“伯嚭大夫,请问你,你看这栀子,栀子,是不是有什么意思呢?”

“‘知子’者,莫若伍子胥!”

“要真是这样说,你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栀子林后面的孙武馆舍,却令三人大失所望,实在没什么奇处,不过泥墙草顶,竹篱柴门,一只黑犬在门边睡觉,来了人,只睁眼瞧瞧,既不作声,也不动作。竹篱前面是很大一片菜园,种些青菜莴苣茄子豆角之类。园中一人正在浇水灌园,那人四十左右年纪,神情平顺不俗,慢吞吞以绳子系着小木桶,一桶一桶从井里提出水来,再浇菜。

伍子胥忙上前做一长揖:“伍子胥来拜会长卿先生。”

那人一笑:“不敢不敢,你认错人了,我不过是长卿先生家仆,田狄。今儿三位来得不巧,先生不在。诸位想吃什么菜,想要多少菜,就请自便。不必麻烦先生的。”

伍子胥:“怎么?这菜可以随便拿的?”

“先生权当看个秀色。”

伍子胥:“噢,很有意思。田狄,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家先生不知道‘斧柯而樵,桔槔而汲’的道理吗?怎么还用水桶一桶一桶地提水,又耗费力气又耗费时间,这又是为何?”

田狄笑说:“别说孙先生,就是我这粗俗的人,也知道‘斧柯而樵,桔槔而汲’,砍柴要用斧子,打水要用桔槔。那桔槔不就是竖一个木桩,上面横一个长长的木杆儿,安个轴,后边一松手,桶就到井里去了,后边这么轻轻一压,木杆一翘,水桶就提上来了,是不是?我家先生说,如果用了桔槔,省了时间,可省下的时间干什么呢?省了力气,可省下的力气派什么用场呢?先生自己也是常常很有兴致地一桶一桶提水灌园的。”

伍子胥琢磨着其中的意味,觉着蹊跷。

伯嚭却哈哈笑起来,拉着伍子胥的袖子,说:“伍大夫,走吧走吧。”边走边附耳对伍子胥道:“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孙先生不见也罢。这人有省事省时的家伙不用,不是迂腐到了极至吗?”

那随从也附和道:“小人斗胆说一句,我看这位先生是没事儿找事儿,磨磨唧唧混日子的。”

伍子胥虎眼看了看随从,随从吓得忙退后。子胥说,“伯嚭大夫,越是这样子,我越是想见见这位奇人了。伯嚭大夫该不会不知道当年白发老翁吕尚在渭水之上直钩钓鱼的事吧?吕尚钓鱼其意不在鱼,这位先生种菜也不在菜,恐怕是有所等待也。”

“伍大人,你是有枣没枣三竿子。”

伍子胥回身又去问田狄:“请问你家先生所去哪里?”

田狄说:“先生平日行踪没准儿。不过,今儿早起,先生说沽了酒就回来,下午有雷阵雨。”

天上,果然是云在奔走聚散,天色忽明忽暗,有风拂过,带着凉意。

田狄又说:“看得出你们不是平常的人,如若实在想拜会我家先生,可到莲塘那里去问。”

莲塘?莲塘在孙武馆舍左侧,方圆一二里的样子,碧叶粉莲,在风里翻飞俯仰,飒飒有声。远远地见到一采莲女子划着一个木盆在塘中来去,忽隐忽现,明眸在塘里流溢。

伯嚭忽然有了精神。

伍子胥望着伯嚭笑笑。

伯嚭说:“不劳伍大人了,伯嚭前去问一问便是。”

这位伯嚭,本是大家子弟。文可滔滔论辩,武也骁勇敢战,虽称不得上上之才,却因为为人处事机敏善变,很讨吴王阖闾喜欢。他面目生得白净,心也风流不羁,常干些斗鸡走马,沾花惹草的事。今日,百余里乘车颠簸,半日山路田埂行走,心里早已不耐其烦。怎奈伍子胥不到黄河不死心,他也不好得罪,也不肯落下个忌贤妒能的埋怨,便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表现得十分随和,暗里却咒骂子胥多事。忽然见到这世外田园,风荷举处,有一女子明眸闪熠,便觉着怦然心动。如荒山僻野忽见一枝茉莉,他眼睛一亮,半日烦闷全都烟消云散了。急匆匆到了莲塘旁边,想去调笑调笑解闷儿,一时又看不见了那采莲女子,只见圆荷翻卷,未免怅然若失,在塘边兀立。终于,莲叶一动,采莲女又出现了,伯嚭赶紧笑脸相迎。

采莲的正是孙武夫人帛女。

帛女生得端庄,气质高雅,但实在说不上有多么美丽。她属于那种性格内向、不苟言笑的女子,穿一粗布罗裙,坐在红的木盆里划水,怕湿了衣袖,高高地挽起,露着一半儿白嫩的臂弯儿。

伯嚭拱了拱手,道:“这位女子,可否近些答话?”

帛女却停止了划水:“不是听得见么?”

“我是大夫伯嚭。”

“我没有问你呀。”

“请问你的芳名?”

“这和你要问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伯嚭呆呆地看了看帛女白皙的臂,估摸着帛女的年龄也就在十七十八,恐怕已经是为人之妇了,可是冷冷的装些什么端庄?便又问道:“想必——这塘中的藕,定然是白嫩可口吧?”

帛女聪明得很,立即答话说:“藕是有主儿的,而且,藕泥封着藕节呢,不可贸然采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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