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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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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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越说越冲动,逻辑推理,越推越远。他本来是想压抑着内心的火气的,可是他到底压抑不住。孙武判断夫概把漪罗要当成“钓饵”是完全正确的,可他进一步说漪罗与夫概沆瀣一气,设陷阱,做成“美人计”,伟大的将军就大错特错了。

孙武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吴国拜将之后,无尽无休的战争生活,在悄悄地,无情地改变着他。战争的节节胜利,使他变得非常地自信,自信得有些偏执了。将军身经百战建立功勋,他对于建功立业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功勋简直成了他的包袱,他是绝对不肯轻易抛弃和毁掉的。他把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功名和吴国的社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敏感而又警觉着一切可能危及吴国的任何人和事。

他早年在演兵场上杀了两位王妃,他眼看着勇士要离在江中溺死,说明他的生命中本来就有冷酷的东西,而连年的征战,浴血搏杀,使他那些冷酷的原素,膨胀了。他向来善于临机决断,向来为了自己的既定目标,敢于去历险,敢于去死,还有什么东西,他不敢于抛弃呢?如今又正是他半生中最焦烦的时候,而这无法排遣的焦烦,渊薮之一,便是夫概的阴谋。今日,他的冷酷,他的偏执,乃至他的焦虑和烦躁,全部都使在了漪罗身上。当他推断出“美人计”,“陷阱”,“钓饵”,“加害”的结果的时候,竟然疯狂地去取了挂在墙上的“依剑”。

他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剑。剑发出了嗡的一响。

漪罗几乎吓瘫了,惊叫:“将军!你,你,你要杀死我吗?”

孙武的手抖了一下。那根爱的神经被弹动了,他如何下得了手呢?

漪罗哭了,哭得很委屈,很伤心。她声嘶力竭地吼道:“不劳你的大驾!我……自己能死!”

当啷,孙武把剑扔在了地上。

天愈来愈暗了。风贴着地皮儿在运行,房中可以听到风的呜咽声。雨到底是要下来了,孙武忽然就觉得冷,打了个寒战。

漪罗忍住了如泉水涌流的泪,抽泣着,绝望地爬过去,拾那剑。她张开泪眼,看着自己亲手铸造的依剑,感到一种断肠之痛;难道就这样一剑割断了喉咙,割断了尘缘么?依剑哪,依剑,自己造的剑割断自己的生命,这是为什么?漪罗你真是够凄惨的了,你生于乱世,你颠沛流离,你还没有好好地活过呢!你是怎样就把你的爱托付给了这个冷酷的人?你究竟是为什么要给他铸剑又要到战场来找他?你难道不知道他曾经毫不怜惜地砍掉了你姐姐的头颅么?她想着,想得心痛,她思忖,长剑一横,就再也不会有所思,有所爱,有所恋了吧?可人死了之后,魂魄依托什么?孤魂能找到姐姐么?能回到故乡去么?她摇了摇头,两眼茫然,透过泪水,看了看孙武,孙武背对着墙。雨终于下来了,铜钱大的雨点敲打摇撼着窗棂,风雨声裹挟着电闪和雷鸣扫荡着世界。每一种声音,都让漪罗打抖。孙武大约是心火降不下来,索性又去推开了窗子,站到窗前去任风雨斜扫。漪罗哽咽着喃喃自语,雨下得好,真好,下他七七四十九天吧,洗净漪罗身上的血,让干于净净的漪罗,干干净净地去吧……

可是,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孙武!”她嘶吼。孙武的身体抖了一下,没回头。

“孙武,你听着。漪罗死要死个明白。你糊涂了?你癫疯了?你说明白我再去死不迟,你从何得知我策划谋反?你从何得见我是夫概同谋?你太看重我了,将军!”她又泣不成声了。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将军,你以杀人为业,你曾经用我姐姐皿妃的头颅,来证实你的称职,你又要用我的鲜血证实你的清白,就因为这个,你永生永世不会清白!谁来证实我和我的姐姐是无辜的呢?漪罗铸此依剑,是叫将军到两军阵前去斩杀强敌的啊,战场是非常之境,杀人流血你可以不皱眉头,可这里是你的馆舍啊!你真要让这依剑上沾满漪罗的血吗?将军啊……”

雨哗哗地下着。满世界都跑着腥气。漪罗哭一阵,说一阵。不倾诉尽心中的愤怨她是不会去死的。

“将军!”

“别说了!”孙武这才转回身来。

漪罗:“你听着,漪罗今天冤死之后,就去找姐姐,我和姐姐要天天回来,屈死的鬼要纠缠你的灵魂,叫你从今以后永永远远时时处处不得安宁!”

姐姐?漪罗和她的姐姐?……

孙武又打了一个寒战。雨,还有风,扑向了灯苗,灯苗闪闪烁烁地挣扎着,帷幕飞起来,哗哗啦啦响。孙武莫名其妙地看到了一个漪罗,还有一个漪罗,不,也许是一个皿妃,还有一个也是皿妃,白的裙裾,失血的白脸,飘飘悠悠而来。孙武的心里,让漪罗搅得乱糟糟的。他几乎不敢去看漪罗,不敢去看那剑了。

漪罗不再说话,擦干了泪,还整了整鬓发,默默地拾起剑来。

“将军,还是你来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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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的心在打颤。

“来呀!很简单的。”

“……”

“你不来,我就自己来。”

漪罗忽然把剑一横。

孙武猛地扑了过来,夺了剑,把剑远远地掷到了墙角。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在这一刹那,关于社稷,关于夫概,关于谋反,关于什么“美人计”,都失去了驱动力,而那复杂的、一时还理不出头绪的、说不清楚的、内心的感情的潜流,终于冲破了理性的硬壳,占了上风。他的跃起的动作是不顾一切的,乃至于青铜依剑割破了手指,他都不在乎,也没有觉察到。

漪罗昏昏沉沉倒在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着漪罗,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害怕一动一撒手那人就没了。

灯被袭来的冷风吹灭了。

房间里黑极了,黑极了,孙武感觉到漪罗忽然抱紧了他,漪罗哭着悄声说:“将军,漪罗活着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你还不信么?”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喟然一声长叹。

他说:“漪罗,备了车马送你到夫人那里去好吗?这里,郢城,不是你呆的地方……”

第27章 故都起雷霆

夫概惨败。

他的军队怎么会溃不成军?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强大的秦国军队竟然没有出战,只是在后面“隔岸观火”,只作为后援。也没想到楚国将军子西纠集起来的残部竟然是一支敢死队。楚国军队哪里是什么军队呵?成群打伙的楚国百姓,拥入楚军行伍之中,队不成队,列不成列,只知道拿起武器来拼命,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楚将子西率领着一支军队在正前方与夫概相遇,这支红了眼的部队够对付的,可是夫概更没想到左边,右边,还有后方,神出鬼没地冲来了不怕死、不怕戈钺的老百姓。夫概的队伍被冲得乱七八糟。在楚城稷邑,夫概败了;退守沂地,又败了。楚国士卒一是复国之心急切,又有百姓相助,个个骁勇;二是仗恃着背后秦国军队势力大,有恃无恐。倘若夫概依了孙武的谋略,避开楚军锐气,先去击溃秦军,战争的结局也许不会这样惨。究其实,夫概在此一战役中的心思不尽在这一战役中,他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想的是及时抓住时机谋求君王的王位,这是他数年来朝思暮想的最终人生目标。他在出征之前,曾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赌这一战的输赢,更主要的是赌来了单独率兵的兵权。现在既然已经战败,恐怕回去见吴王阖闾只能是凶多吉少。一不做二不休,他决定立即挥兵东进,回到吴国去。他思谋着,秦楚之兵不会善罢干休,定会进军郢城,钳制住阖闾,阖闾一时回不了姑苏,也顾不上姑苏,吴国都城姑苏正是空虚,君王之位正在虚席以待!想到这儿,夫概激动得手心出汗。他想他虽是打了败仗,可是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败于秦楚,恐怕正是神的某种昭示,神在召唤他当机立断,取而代之。

遗憾的是未能拉孙武来入伙。

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憾,是他的美人阿婧。临行时,大王阖闾说:“夫概将军不必带上美人去征战,一是请将军一心一意率兵打仗,二是免去美人劳顿。”其实阖闾的用意并非如此,那王兄是把阿婧留下当成|人质的。留下便留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料,在夫概率兵出征的前一天夜里,这阿婧竟然沐浴之后,悄悄穿戴一身槁素,到外面用三尺白绫套在战车车辕上,盘着腿,自尽而死!死就死罢。偏偏选这样一个死法,偏偏要在他领兵出发之前死掉,夫概嘘唏之余,又是大惑不解,又是恨这女人带给他晦气。夫概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吩咐人把阿婧草草埋到郢城郊外,吩咐葬时让阿婧的头向着姑苏,心想也算对得起这女人了。

阿婧到底没有做王妃的福分,他想。

夫概的心中,没有在这些憾事上纠缠,他焦急地召集亲信,部署一番,又对部卒,煽动一番:

“夫概之为败军之将,因由是大王不肯分兵给我。孤军远征,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奈何在临行之前,大王已命我以头颅作为赌注,回去再见大王,夫概恐怕是头颅不在了。夫概头既不存,帐下诸位命也难保。大王空国远征郢都,从去年三月至今,整整十八个月了。大王留连郢城,哪顾得徒卒死活?跟随大王,谁知还要经受多少时日的征战之苦?谁知道会战死暴尸在楚国哪一片土上?与其回到大王帐前死,或跟随大王继续征战死,不如活着回到姑苏去见白发爹娘和娇妻弱子!回家吧!回家吧!这是天意!跟随夫概杀回姑苏者生,不肯顺遂天意者立即斩首!狐疑不前者,私下议论者,剁足!率先进城者,重金封赏!”

部卒哪个敢擅自离开夫概?夫概的亲信早已在四周拉满了弓弩。人们谁不想回到姑苏去见亲人?疲惫的甲徒早已厌倦了战争。夫概一番煽动,下面部署好的亲信开始应诺,片刻的静默之后,接着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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