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孙子大传- 第5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对你说什么来着?”

“啊,先生。叫将军叫顺了,还真不好改口。先生,走吧。”

他一回身,又站住了。

芦花!

芦花依旧,芦花依旧!纷纷披披的芦苇,如千万支乱纵的铜戈相搏。而那芦花,层层叠叠的,在夕阳的照耀下,像一群染着血的白鹤。他呆呆地看着,心头升腾起一种悲壮的情绪,悲壮之中,又有一些悲哀。

悲哀是因为要离么?。

“先生,天晚了。”

“……”

“先生真是要看遍天下战地么?离开姑苏日子不少了,夫人和少夫人会惦记的。是不是……”

“走吧,不要嗦。”

田狄只好跟着孙武漫游,向东,又向西。

姑苏,越来越远了。

走了多少路,田狄也说不清楚。

一日,孙武二人投宿黄河壶口附近一小小的馆驿。

孙武一进馆驿的门,主人便上下打量着他们,听孙武说了一句:“请备几样小菜下饭,收拾一干净去处安顿我们主仆两个。”主人便喜形于色,问:“敢问先生可是姓孙?”

孙武诧异,道:“你从何得知?”

“这么说,是孙先生了?”

孙武:“敝姓陈。”

田狄说:“我家先生姓陈,不姓孙。你搞错了。”

主人:“姓陈也罢,姓孙也好。酒菜已准备好,房间也已准备停当,小人在此恭迎先生多时了,请吧。”说毕,躬身作一长揖,便忙不迭地跑到后堂,将早就准备好的菜端将上来,瓜菇菜豆之外,还有黄河鲤鱼。也有酒,陶罐蜡封,罐上刻工刻了三个字“姑苏红”。

孙武看见“姑苏红”三个字,笑了,笑没了眼睛。

主人:“先生,还中意罢?”

孙武:“且请悬壶人前来陪我饮酒。”

主人:“悬壶?什么悬壶?”

田狄:“我家先生是说,把你馆驿中的江湖郎中唤来吃酒。”

馆驿主人“啊”了一声,目瞪口呆。

孙武还在笑,喊了一声:“颉乙,还不出来吃酒,还等什么?”

一声呼唤,那张生得奇奇怪怪的脸,从后堂闪了出来,正是颉乙!

“颉乙在此恭候孙将军!”

孙武哈哈大笑,随即便开了酒罐的蜡封,姑苏红的醇香,立即在小小馆驿里铺展。孙武眯眼作出陶醉状,斟了两盏酒,道:“好你个颉乙,总是如此这般的神出鬼没!你从何得知孙武到此小小的馆驿来投宿?莫非又是神算?”

颉乙道:“不不,这次不是神算,不是。颉乙在山中采药,偶见将军飘然而过,便尾随在后,要在此馆驿给将军一个惊喜。”

孙武:“那么,馆驿主人怎地会认出我来呢?”

“将军,身后有眼!”

“你颉乙便是他身后之眼?”

“颉乙嘱咐这馆驿主人,但见一身材奇伟,听得口中是齐国口音,便是孙武孙将军了,我这里是眼耳并用。可是将军一下子便吼出我的名字,未知是否在戎马倥偬之余,又通了卜筮之数?”

孙武说:“你是眼耳并用,孙武乃是眼耳口鼻五官,上下同欲。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孙武眼见这馆驿之院落,有黄芪,当归,鼻子便闻到了你颉乙的味道;耳听得馆驿主人听到‘郎中’二字便惊叹了一声,便知你颉乙又在弄些神秘;再见这‘姑苏红’,不是至友,谁人知道孙武偏爱?你我在郢都相见之时,每餐必有此君。还有,我口中直呼你颉乙之名,实在是一诈啊!”

颉乙:“哈哈,孙子兵法曰,兵以诈立!来来,难得他乡相见,今宵一醉方休!”

两人说说笑笑,把姑苏红全部吸干,孙武摇摇陶罐不响,才遗憾地作罢。

颉乙:“孙将军,你道是颉乙只是来此请你吃酒么?”

“该不是劝我‘当归’吧?”

“不是。颉乙得知,明日傍晚,将有当今世上两位奇人相逢,将军不可错过了机会。”

“奇人?比你颉乙还要奇吗?”

“颉乙在这二位奇人面前,哪敢言一个奇字?他们二位,高山仰止,颉乙不过是一粒尘埃;他们是海上鲲鹏,颉乙不过车辙中之一小鱼耳。”

孙武:“哦?到底是谁?”

“老子,还有孔子。”

孙武:“啊!”

颉乙:“老子,孔子,再加上你孙子,三‘子’之会,岂非天下一大幸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有老子,孙子,孔子,才有礼乐,有兵经,有大道,颉乙成全这一件大事,实在是三生有幸。”

孙武:“田狄,告诉馆驿主人,我要沐浴更衣。”

次日傍晚,夕阳化在霞云之中,满天如熔了金,亮得闪眼。黄河挟带着泥沙,自天而落。浑黄的激流砰溅,像花儿顷刻间开了又谢,表现着瞬间的生死和辉煌。而黄褐色的山岩却是严峻地,严肃地,永恒地注视着黄河之水奔腾,抛举和跌落。

孙武与颉乙在一巨大的石板上坐着,以五子棋为戏。

孙武望了望移动的日影道:“颉乙先生,你赚我在此已有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儿?”

颉乙:“稍安勿躁。”

孙武把手中石子投入奔腾的壶口瀑布,连一个声响也无。

孙武呆呆地望着瀑布,若有所思。

颉乙到高处,引颈而望,忽然喊了一声:“来了!”

孙武放眼望去:但见一东一西,一位驾车而来,一位骑牛而行,两位老者,行至一个三岔路口,驾车的下了车,骑牛的下了牛,坐在三岔路口。黄河瀑布的声音,如雷霆疾走,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颉乙:“孙将军,待我前去通报一声。”

孙武:“不必了。”

说着,孙武便向那三岔路口走去。

瀑布声渐渐抛在了身后,琴声升起来了。孙武看见,弹琴的老者大约是孔夫子,身边侍着的不知是哪位弟子。那老者生得精瘦,花白头发,天灵盖处发已脱个干净,看得见光光的头顶,四周是“丘陵”起伏,中央却是低谷。眼睛眯着,肃穆沉静。嘴唇包不住上牙齿。坐得很直。手指在七弦之上疾徐有致地弹奏。不远的地方,又有一老者坐着,想这位便是老聃,说不清这老者年高几何,只见老者满脸皱褶,稀落的白发,很长的白胡须。他的样子好像是在睡觉,面容安详,无悲无喜,两手放在腿上面,右手在下,左手在上,两手的大指互相抵着。老子身后不远处,是一个小童,在看着老牛吃草。

颉乙欲上前通报,孙武示意不必惊动弹琴的和听琴的。

孙武坐下了。

老子,孔子,孙子,各在一条路口。

老聃的童仆走过来,悄声问颉乙:“尔等何许人也?”

颉乙:“在下乃扁鹊先生的弟子。”

童仆:“算你们赶巧了,才有这等幸运。看见了吗?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孔子。孔夫子今日‘陈’,明日‘蔡’的,走遍天下,踪迹不定;大师老子,隐居在太华山雁落峰的,他和夫子有此一缘,才得一会。哎,你家先生尊姓大名?”

颉乙:“说出来恐怕吓你一跳,你先站稳了,知道《孙子兵法》么?”

童仆一惊:“啊!孙武?”

颉乙笑了。

这一刹那,老子的眼睛倏然张开,一亮,看了看孙武。

三个人,孔子,老子,孙子,在三条路交叉的路口,坐着,品味着琴声。

晚雾在他们身前身后浮走,升腾。

孔子的琴声住了。

老子:“夫子,您的琴声里好像有远大之志。”

孔子:“这首曲子是乐师师襄传授给我的。我每回弹奏这首乐曲,都想象着作曲者的样子。他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除了统治四方诸侯的周文王,俗人是制不出这样的乐曲的。”

老子:“便是《文王操》了。”

孔子:“是呵。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我以这首曲子做媒介,是想请教您周礼的学问的。”

老子:“你所说的礼,倡导它的人和骨头都腐朽了,唯独他的言论还在呢。君子时运到了,就驾车去作官;生不逢时,就如蓬草一样随风飘零。我听说,善于经商的反而隐藏起货物,品德高尚的君子却谦虚得像愚钝的人。抛弃骄气和过分的欲望,抛弃做作的神态和过大的志向,抛弃这些无益于夫子的东西,一切顺乎自然。我能告诉夫子的,就是这些。”

孔子:“鸟,我知道它能飞;鱼呢,我知道它能游;林中的野兽,我知道它能跑。会跑的可以张开网罗捕获它,会游的可以抛出钓钩去钓上它,会飞的可以张弓搭箭去射中它,只有龙,我不知道该对它如何是好,龙是驾驭风云属于天空的。老子或许是可以称作龙的吧?”

老子:“我藏匿在深山,隐居在岩洞,不求闻达,见周朝已经衰微,这就要到远方去了,夫子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孙子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听说老子要走,孙子忙向孔子和老子施了礼,道:“吴人孙武今日有幸见到二位尊敬的长者,请两位长者就教孙武关于兵法的学问。”

老子:“你就是善于韬略的孙将军啊,可是,道既然不同,是无法说到一起的,我实在不知道能对你说什么。夫子精通六艺,你还是问他吧。”

孙武说:“请问夫子,吴国和越国作战,得到一节骨头,足足有一辆车长,这是什么骨头呢?”

孔子:“大禹召集群神到会稽山,防风氏却迟到了,大禹盛怒,就把防风氏杀死,陈尸示众。他的骨头足有一车长。我知道孙将军大约是舜的后代,先祖乃是齐桓公时的公子陈宪,后来赐姓田的吧?如果没有说错的话,齐国声名赫赫的司马禳苴将军是你的叔父。司马禳苴集结三军,齐王宠臣庄贾迟到,被司马禳苴将军腰斩了,我想,这便是继承和仿效了大禹的作法。”

孙武肃然起敬:“夫子真是无所不知。”

孔子:“不要这样说。我一向有四条禁律律己:‘不揣测,不武断,不固执,不自以为是。’我的确是不懂排兵布阵的,而且,我很少谈到‘利’,谈到‘利益’的时候,也要和仁德联系起来,不像你一样言必称兵家之利,讲用兵之诡诈,对于诡诈之道,我是不敢恭维的。”

孙武知道两位圣贤不愿谈兵,可他不想失掉这样一个切磋的好机会。便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